現在的我,已經陷入了一個兩難的抉擇。
這一邊,房東老婆婆倒在地上,她的周圍全是尖子班的學生,但是沒有人趕上去扶她一把,林夢潔和孫雲靜或許會去幫忙,但是現在她們的注意力在我們身上。
老婆婆這一下貌似摔得不輕,我已經能看到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如果不及時送到醫院,絕對會出事。
而這一邊,張飛宇也看到了房東老婆婆,但是他僅僅是目光閃爍了一下,就擡起了腳,準備射門。
現在的話,我可以選擇先接下這個球,然後再去救老婆婆。但是那樣做的話,無異於會增加婆婆的生命危險。
現在的情形,已經讓我來不及猶豫了。
這時候,張飛宇已經要射門了,我咬了咬牙,正要擺好姿勢準備接球的時候,腦海中卻忍不住想到了,在我隨着老爹離開之時,那個老混蛋曾三番五次囑咐過我的一句話。
“臭小子,走了以後要記住,男人,可以丟錢,可以丟臉,但是,不能丟良心!”
“可以丟錢,可以丟臉,但是,不能丟良心!”
“男人,不可以丟良心!!”
這句話,我曾經聽得不厭其煩,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卻像是天籟之音一般。
我已經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我呼出了一口氣,衝着正要發球的張飛宇輕輕地笑了笑,隨後轉過身,瘋了一般地跑向了房東老婆婆。
周圍的人都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彷彿全都呆住了一般。
而我,卻是冷着臉衝到了房東婆婆的身邊,把她扶了起來:“婆婆,您沒事兒吧?”
老婆婆看到是我以後,頓時苦笑着抓住了我:“是小磊子啊……婆婆聽說你今天有比賽,想過來給你加加油,誰知道……”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忍不住一酸,房東老婆婆獨自一人生活這麼久了,好不容易來了我這麼一個孩子,或許她真的是把我當成自己的小孫子了。
想到她是爲了看我比賽而摔倒的,我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愧疚,一把抱起了房東老婆婆,無視了所有看過來的人,直接衝到了學校的醫務室。
這裡距離醫院太遠,我擔心太耽誤時間,所以決定先去醫務室看一看。
學校的醫務室,一直是由以爲吳姓女醫生來負責的,吳阿姨人很好,經常會免費爲我們拿藥,對於她,我很是信任。
一路飛奔到了醫務室,看到我抱着一個老人,吳阿姨嚇了一跳,急忙把房東老婆婆帶進了醫務室,隨後開始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
檢查完以後,吳阿姨卻是鬆了口氣:“小磊,放心吧,幸好婆婆是摔在了草地上,沒有傷到骨頭。”
我那一直提着的心也禁不住放了下來,只要房東老婆婆沒事兒,就足夠了。
這時候,婆婆一邊喝着水,一邊看着我笑着說:“小磊,快回去比賽吧,別讓婆婆耽誤你的正事兒。”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是苦笑了一聲,現在回去,就不是比賽了,而是跑圈了。
剛纔我在扶着老婆婆的時候,就聽到了後面一陣驚呼聲,應該是張飛宇直接進球了吧。
那個傢伙應該沒這麼卑鄙,但是我走的時間太突然了,他應該根本來不及考慮就踢了一腳,結果,就這麼勝出了。
搖了搖頭,我直接向吳阿姨打了個招呼,再囑咐了一下房東老婆婆以後,就一路小跑回到了操場。
這個時候,操場上的人羣還沒有散去,大家都在三言兩語地說着什麼,而張飛宇一個人站在操場中央,看着球門裡面的足球,正在怔怔地愣神,或許認爲自己勝之不武吧。
他的身邊,孫雲靜已經跑了過去,貌似在輕聲地安慰他,不過她的安慰到底有沒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呼出了一口氣,我撥開了人羣,徑直朝着他走了過去。
周圍的人看到我來以後,都是嚇了一跳,全都停止了討論,靜靜地看着我。
我踱着腳步,慢慢地走到了張飛宇的身前,輕笑了一聲,說:“這場比賽,我輸了。”
全場安靜,一向吵鬧的操場上,此刻居然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張飛宇擡起頭,看着我,臉上有些不可置信,良久,才嘆了口氣:“是的,我贏了。”
“譁!!”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了,這兩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事實--這一場比賽,我輸了,張飛宇贏了,根據這個結果,大家都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所有的聲音,都進入了我的耳朵。
“我看,唐磊那個傢伙就是故意去救那個老太太的,他知道自己贏不了咱們飛宇!”
“就是就是,就憑他,還想跟飛宇比?”
“也不一定啊,我看他不像是那種人啊……”
“誰說的,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說的也是……”
…………
周圍傳來了各種猜測聲,有不屑的,有諷刺的,也有鄙視的,這些我都一一聽在了耳裡。
對於這些話,我只是輕輕一笑,看了一眼一臉擔憂的孫雲靜,隨後笑了笑:“我輸了,自然就會履行賭約,你放心。”
說完這句話,我就轉過了身,來到了操場的跑道上,開始慢慢地跑了起來。
之前,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和張飛宇的約定,所以,大家都在看着我跑步,都在看着我這個即將跑一萬米的傻瓜。
爲了救一個不相干的老太太,而跑一萬米,所有人都認爲,我是一個傻瓜。
我沒有理會那些人,只是一個人默默地跑着,心裡面有些發酸,也有些暖暖的感覺,總之,我必須要跑完這一萬米。
這時候,人羣中,一直默不作聲的莫丹忽然怒吼起來:“操他媽逼的!不就是他媽的一萬米嗎!老子陪你!”
說完這句話,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就衝了出來,追到了我的身邊,憨笑着說:“嘿嘿,小磊子,放心,哥哥陪着你。”
看着這個二貨,我禁不住苦笑了一聲:“我說,你何必呢?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啊。”
“啥?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放你媽的狗屁!”莫丹忽然沉下了臉色,他的臉上涌現出一股怒氣:“小時候,每次咱們惹事,哪次不是你擔着的?要不是你,當初我和那個誰早就在河裡淹死了!!”
隨後莫丹忽然大笑起來:“咱們兩個一塊兒玩到大了,你他媽還分這麼清?惡不噁心?老子不是那種又不要臉又傻逼的人!!”
我的心裡一酸,卻猛然想到,小的時候,我和莫丹,以及孫雲靜,都是形影不離地和那個老混蛋在一起的,有一次,他們兩個闖了禍,老混蛋懲罰他們去深秋時節去河裡游泳兩個來回,那一次,是我代替他們去的。
當時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失去意識了,差點凍死在河裡。
小時候,每一次他們惹了禍,我都會主動接受懲罰,因爲我總感覺,我應該幫他們。
或許,我真的是一個傻瓜吧。
最後的一句話,莫丹是直接吼出來的,聽到他這句話,我卻忍不住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孫雲靜。
莫丹這個傢伙,雖然有點二,但是他很重感情,因爲孫雲靜不僅僅拒絕了我的表白,還直接當着我的面追求張飛宇,所以這個小子早因此就動了真火。
他一直認爲,即使孫雲靜不喜歡我,但是按照小時候的交情,她也不應該當着我的面秀恩愛。
從那以後,莫丹再也沒有和孫雲靜說過一句話,甚至有時候孫雲靜主動找他,他也直接無視過去,現在,直接是連她的名字也不想提起了。
我呼出了一口氣,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在莫丹的陪同下,繞着操場跑了起來。
就這時候,身後忽然一陣嘈雜,我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有十幾個人在跟着我一起跑。
這些人,都是,十班的人啊。
領頭的一個糙漢子忽然大吼了起來:“他媽的!十班的人都他媽跟着莫老大一塊跑啊!讓那羣狗日的尖子生看看,老子不慫!!”
“操他媽的!老子就沒慫過!”
“草!莫哥,唐哥,你們他媽的慢點!”
…………
身後,人羣漸漸地多了起來,隨後,十班的所有人,不管男生還是女生,全都衝了過來。
六十多號人,全都不遠不近地跟在我的身後,一邊扯着淡,一邊奔跑着。
我看了一眼這些人,心中涌現出一股濃濃的感動,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帶着我們十班,我們這個年級墊底的班級的所有人,一起奔跑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圈,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腿像是灌滿了鉛,擡都擡不起來了,但是我依然發瘋一般地奔跑着,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時間。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到了後來,陸陸續續地很多人撐不下去了,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氣,二十圈,真正堅持下來的,到了最後,只剩下了我和莫丹。
這時候,我只能感覺到喉嚨發疼,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已經到了極限的極限。
我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好,現在,連莫丹這個傢伙都已經倒在地上了,而我,卻只是靠着最後的毅力,站了起來。
所有圍觀的學生都走了,我們跑了一般的時候,就有老師過來安排學生會班了,但是我們十班的人,全都留在了這裡。
這時候,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眼前一片黑暗,就在我即將倒下去的時候,卻是被一個人扶了起來。
迷迷糊糊之中,我只能看到一個冰冷的臉頰,隨後,就感覺我趴在了一個溫軟的身體上,彷彿有人在揹着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