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黃小威、朱會長、阿貝索在南非溫州商會辦公室裡談笑風生。

朱會長笑着說:“阿貝索,我發現小威叫你非黑,你好像很開心。”阿貝索認真地說:“當然開心,非黑的意思不是非常黑,是not,不黑的意思,表面黑,裡面紅,中國黃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後,經常有人問,阿貝索是誰啊?朱會長,等打敗了葛甘,我就註冊一家非黑律師事務所,中國黃說了,他要像中國援助非洲一樣援助我。”

黃小威突然說:“光顧着高興了,得趕緊給我爸打電話。”剛撥通電話,阿貝索就搶着說:“你好,uncle!”黃瑞誠說:“Good阿貝索。”

阿貝索興奮地說:“聽懂了,你爸爸聽懂了。”黃小威說:“這麼簡單能不懂嗎!爸,你說是吧?南非地方法院受理了我們的訴訟請求,已經正式立案了。”

黃瑞誠激動地說:“太好了!你侯叔叔有消息了嗎?”黃小威說:“沒有。大使館來電話說,南非這邊沒有查到侯叔叔的出境記錄。”“也就是說,理論上他還在南非,是嗎?”“是的。當然也不排除通過非正常方式進入周邊國家的可能。”

黃瑞誠想了想:“小威,你隨時把官司的進展情況發佈到網上,我相信他一定會看到的,要讓你侯叔叔知道他不是孤軍作戰,而是有一幫人、兩代人,還有海內外的溫州人跟他並肩作戰。你告訴朱會長、阿貝索,辛苦了,我替侯三壽謝謝他們!”

黃瑞誠剛放下電話,蘇若冰就打來電話:“阿誠,佳來天天問我有沒有三壽的消息,說夢見三壽被人五花大綁丟在荒郊野外,都哭好幾回了。今天又鬧着出院去南非找三壽。”黃瑞誠說:“朱會長和小威他們也在找,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蘇,把實情告訴佳來吧,再瞞下去我怕會適得其反。”

蘇若冰擔心地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這麼多的事都壓在你身上,你再這麼飽一頓餓一頓沒日沒夜地操心,會累垮的。你都五十多歲了,我還指望跟你過一輩子呢……”黃瑞誠說:“我聽你的,一定照顧好自己,把我們倆的日子過得長長的。”

金青雲來到侯小帆的新家,用水果刀把手腕割破,逼許金生和侯小帆離婚。許金生給金青雲包紮傷口,含淚哀求道:“媽,你饒了我吧,再鬧下去,兒子要崩潰了!”金青雲說:“你一天不離婚,我就一天死一回,明天我去跳甌江,後天我跳大羅山……”

許甌平在一旁勸道:“你要把兒子逼出個三長兩短才踏實嗎?”金青雲歇斯底里地喊道:“那就讓我們娘倆一起死,被那個掃帚星搞死,還不如全家人自己尋死!”

許金生髮瘋似的跑到臥室抱着侯小帆:“小帆,我對不起你了……”侯小帆哭着說:“金生,你不能這麼做……”許金生緊緊地摟着侯小帆失聲痛哭。

金青雲氣勢洶洶地闖進門來將侯小帆與許金生拉開,指着侯小帆的鼻子罵:“我們家金生不要你了,你還纏着他幹什麼?!你這個喪門星,誰沾上你誰倒黴!”

侯小帆咬牙極力忍着。許金生大聲吼道:“媽,你別說了!”金青雲對着侯小帆大喊:“我就要說!老孃的錢被你爸拐跑了,金生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是一個害人精……”

侯小帆氣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嘴脣咬出了血。許金生突然爆發了,他兩眼噴着怒火直視金青雲,大吼一聲:“你欺人太甚了!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都是從滿堂春黑來的,採購進貨你拿回扣,櫃檯收銀你截留,十萬的營業額你敢貪三萬,連本帶利一起裝到口袋裡,連員工的工資獎金你都敢剋扣,我和我爸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佳來媽媽是看在我和小帆的分上纔沒有告你,要是告你,你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休想保住!你不就是要我跟小帆離婚嗎,我答應你。”說着轉向侯小帆,“小帆,對不起,我許金生有這樣一個丟人現眼的媽媽,不配擁有你,我不配!”

侯小帆神情恍惚地說:“離婚,明天就離。你們走吧,走啊……”許金生連忙將金青雲推出房門。侯小帆突然大聲哭道:“爸,你在哪裡啊?快來救救我呀……”

許金生給他爸、媽和侯小帆各留一封信離家出走了。他在給父母的信中說:

爸、媽,對不起,兒子走了,去我早就該去的地方,盡一個男人應該盡的責任。別怪我,兒子是不會跟小帆離婚的,我愛她,不管她是富裕還是貧窮,她都是我相愛一生的妻子。我把新房和車子都委託給我的好朋友朱定貴賣了,賣的錢加上我的積蓄都交給小帆,替我岳父還債。經過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我要像我的岳母和小威他爸一樣,做一個有擔當的人……

在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漁港海邊,侯三壽駕着獨木漁船從遠處過來,在海灘上停住跳下船。海灘上,幾個年輕黑人漁民高喊:“China溫州!”迫不及待地跑到小漁船邊往船艙裡看,驚呼道,“譁,金槍魚!”

“China溫州,二十公斤大金槍魚……”高個漁民抱起金槍魚喊着向岸上跑。其他幾位黑人漁民也跟着興高采烈地跑。侯三壽收拾完漁具,不慌不忙地跟隨其後。

岸上的男女老少都圍上來,議論紛紛:“又是金槍魚,China溫州釣多少條了?”“連這一條,四條了。”“剛來的第二天,大家還不認識他,就釣過一條。”

矮個漁民說:“China溫州,您很厲害。”侯三壽謙虛地說:“嗨,瞎貓撞上死耗子,運氣。”矮個漁民問:“能讓我跟您一起出海打魚嗎?”侯三壽非常爽快:“行啊!漁船的租金你付。”“打上來的魚呢?”“我的。我不能白讓你看。”

魚市拍賣臺前圍滿了人。高個漁民將金槍魚放在拍賣臺上對黑人拍賣師說:“China溫州。”魚販們紛紛圍上來,咿哩哇啦讚不絕口。侯三壽站在邊上。

黑人拍賣師朝侯三壽豎起大拇指說:“China溫州,恭喜你。”然後喊,“金槍魚一條,開始報價。”魚販們紛紛報價:“10萬先令!”“十萬五千先令!”“11萬先令!”“11.2萬先令!”“12.6萬先令!”

拍賣師說:“12.6萬先令,還有出價的嗎?”過了片刻,見沒有人再叫價了,黑人拍賣師向侯三壽示意。侯三壽點了點頭。拍賣師說:“12.6萬先令,成交!”

一名魚販將錢交給拍賣師。拍賣師數錢後,抽出一張交給邊上的助理,然後將錢交給侯三壽。侯三壽接過錢,拿出1000先令塞給高個漁民。

這時,黑人卡姆從背後搭住侯三壽的肩膀說:“China溫州,我們聊聊。”

侯三壽與卡姆來到堤岸邊。卡姆指着海岸線說:“我叫卡姆,在這裡打了三十多年的魚,是達累斯薩拉姆的漁夫長者。您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以捕魚爲生的中國人,魚打得不錯。”侯三壽說:“咳,瞎貓撞死耗子,我也沒經常釣到金槍魚。”

卡姆說:“是啊。我相信您不經常釣魚,在我們坦桑尼亞非法捕魚是要拘捕入獄的。”

侯三壽指着海灘上的漁民說:“我跟他們一樣,沒有自己的漁船,更沒有從中國開着漁船、帶着船員來這裡捕魚,就是一個爲了混口飯吃的普通打魚人,坦桑尼亞的法律承認我們是自食其力的漁工,不是非法捕魚者。”

卡姆問:“China溫州有海嗎?”侯三壽說:“有,東海,是太平洋的一部分。”“噢,您父親是幹什麼的?”“打魚的。”“幾歲上的船?”“剛剛記事,就被我父親抱到船上。”“會游泳嗎?”“不會走就得先學會游泳,否則掉進海里會被淹死。”

卡姆走後,高個漁民跑過來問:“China溫州,卡姆找您幹什麼?”侯三壽說:“提醒我,他是這裡的老大。”高個漁民說:“卡姆看中您了,他還會找您的。”

侯三壽住在一間非常簡陋的漁港出租房裡。晚上,他正在做飯,黑人女房東進門就自說自話:“租我房子的人沒有不發財的,前一個房客跟您一樣,來的時候也說自己沒錢,不過,他先付了一週的房租,您只付了三天。後來他就發財了,到富人區租房了。我看您比他還有本事,第二天就賺回一個月的房租,我聽說您今天又打了一條兩個男人才擡得動的金槍魚……”

沒等房東說完,侯三壽連忙道:“房東太太,我現在就把下個月的房租給您。”房東說:“China溫州,我不是來收房租的,我是來告訴您,安心在這裡住下就能賺大把大把的錢。當然,您一定要提前付,我也只好……”

侯三壽將錢遞到房東手裡:“拿好錢,趕緊走。”房東數着錢說:“China溫州,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

早晨,漁港停着二十幾條獨木漁船,漁民們或坐在漁船上,或站在海邊,都在等侯三壽。侯三壽拿着漁具走過來問高個漁民:“怎麼回事,他們爲什麼不出海?”高個漁民說:“都在等您,說要跟您釣金槍魚。”“誰召集的?”“沒看見卡姆的人,好像是自發的。”侯三壽自語道:“看來……待不長了。”

兩人正說着,矮個漁民跑過來,伸手就去接侯三壽手中的漁具。侯三壽沒鬆手,問道:“人是你招呼來的?”漁民丙急忙道:“我向上帝發誓,是他們自己來的。”侯三壽這纔將漁具交給矮個漁民。

侯三壽對等候的漁民說:“早上好。”漁民們紛紛迴應:“China溫州,早上好。”

矮個漁民跳上侯三壽的獨木漁船,將漁具放在船艙裡,動作麻利地支起船帆。侯三壽站在海水裡,用力推了一把獨木漁船,然後身手敏捷地跳上船。漁船晃晃悠悠地向大海駛去。二十幾條獨木漁船像接到了出海命令,跟在侯三壽的漁船後面一起駛向大海。高個漁民看着遠去的船隊,張開雙臂祈禱道:“萬靈的海神啊,保佑China溫州打不到金槍魚!不想他有麻煩,先要讓人忘記他。”

大海上,侯三壽表情冷峻地看着前方說:“升帆!”矮個漁民馬上升起船帆。侯三壽身後的船隊也一起升起了船帆。風鼓着船帆,漁船快速向遠海駛去。侯三壽眯縫着眼睛,時而看着集羣盤旋的海鳥,時而看着遠處的海面。好一會兒,遠處的海面上有無數小魚奔逃飛跳,海鳥向海面俯衝。

侯三壽突然從矮個漁民手裡接過船帆,一邊調整方向,一邊說:“散開!”矮個漁民朝後面的漁船高喊道:“散……開……”船隊以侯三壽的船爲中心向兩邊散開,快速接近小魚飛跳、海鳥俯衝的海域。侯三壽一邊落帆,一邊說:“拍水!”矮個漁民高喊:“拍……水……”說着拿起船槳使勁拍打水面。侯三壽也拿起船槳拍打水面,一會兒,他放下船槳,從塑料桶裡抓起魚餌說:“撒餌!”大把大把地將魚餌撒向漁船周圍。矮個漁民高喊:“撒……餌……”說着也幫着一起撒餌。侯三壽取出魚竿說:“開釣!”遠遠地拋出餌鉤。矮個漁民高喊道:“開……釣……”

還沒等魚竿鉤砣下沉多深,馬上便有大魚接餌、猛拉、出線。侯三壽快速放線、收線。魚竿彎曲了。魚一會兒露頭,一會兒沉下,在水裡掙扎,矮個漁民在一旁看傻了,驚訝道:“藍鰭金槍魚!”

海面上,獨木漁船三三兩兩從遠處駛過來陸陸續續靠近,在海灘上依次停住。漁民們紛紛從自己的船艙裡抱出大小不一的魚,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侯三壽笑着向黑人漁民揮手。矮個漁民抱起一條藍鰭金槍魚,喊道:“藍鰭金槍魚,藍鰭金槍魚!”

這次,侯三壽的魚賣了30.6萬先令,他抽出三張一萬先令給矮個漁民。矮個漁民想接又不敢接:“說好的,錢歸你……”侯三壽說:“我改主意了。”矮個漁民趕緊接過錢:“謝謝China溫州。卡姆先生想請您喝咖啡。”

侯三壽說:“他想知道我是怎麼打魚的,你告訴他就行了。”矮個漁民說:“我都跟他說了,可他……”侯三壽哈哈一笑道:“我人緣不錯嘛,漁夫長者都請我喝咖啡。”

傍晚,在漁港咖啡吧,卡姆連聲讚道:“China溫州,您的釣魚技術真不錯,這樣的技術在我們漁港非常罕見。我很想知道您釣魚的秘密。”侯三壽嘿嘿一笑:“真沒有秘密,大家都看見了。”“在達市漁港,我還沒見過能守住秘密的人。”“同感,除非一輩子不再打魚。”

卡姆伸出手說:“China溫州,跟我一起幹吧。”侯三壽攤開雙手:“卡姆先生,我這人隨心所欲自由慣了,還是單獨乾的好。”卡姆將手縮回來說:“看來,您是等我請您吃飯囉。”侯三壽搖着頭:“等我有錢了,還是我請您吧。”

夜晚,侯三壽與幾位黑人漁民走進漁港黑人酒吧,酒吧裡傳出節奏歡快的黑人音樂。卡姆與黑人漁民們和着音樂的節拍手舞足蹈,擊節而歌,氣氛非常熱烈。侯三壽接過卡姆遞過來的啤酒,學着黑人的樣子,笨手笨腳地扭動身體。一曲終了,背景音樂漸漸小了。卡姆拿着啤酒瓶與侯三壽碰了一下:“China溫州,我們需要您。”說着指了指酒吧的黑人,“我代表他們請您留下來。”

侯三壽一愣:“我說過要走嗎?”卡姆狡黠一笑:“您的房東願意減一半的錢,讓您多付一個月的房租,您沒答應。”侯三壽說:“她突然大方起來,原來是您的意思。”

卡姆說:“這片海是我們的,我們祖祖輩輩靠海吃海,生存下來不容易。打一條魚搭半條命,有去可能無歸。後來,世界各地的漁船來得越來越多,美國、英國、西班牙,挪威、芬蘭、日本,紅黃藍白黑各種膚色應有盡有。政府通過發捕魚許可證限制他們,可是,我們自己技不如人,魚都跑到人家的船上去了。”

侯三壽說:“卡姆先生,不是您技不如人,你們用的是獨木舟,人家用的是大漁船,能比嗎?”卡姆說:“我們也有大漁船。”“你們是拋竿釣,釣一條就一條,人家是延繩釣,一釣一串,能一樣嗎?”

卡姆說:“我們也有延繩釣的漁具。”侯三壽問:“那爲什麼?”“您是魚神,我問您呀。”“我明白了,繞來繞去,還是要我跟您幹……”

卡姆謙恭地說:“不,是我帶着我的船和我的人跟您幹。”侯三壽問:“如果我執意要走呢?”卡姆指了指酒吧裡的黑人漁民說:“恐怕他們不會答應。”侯三壽笑了:“威脅我的人,我見多了。”卡姆滿臉堆笑地說:“China溫州,不是威脅,是盛情相邀。”侯三壽舉起手中的酒瓶一乾而盡。

早晨,卡姆和船員們迎候侯三壽。侯三壽登上漁船。卡姆迎上去說:“China溫州,您沒讓我們失望。”侯三壽說:“不要奢望,我想幫您,不等於我不想下船。”

卡姆笑道:“您是自由的,我保證。China溫州,下令吧。”侯三壽說:“您是達累斯薩拉姆的漁夫長者,您請!”卡姆哈哈大笑,喊道:“起錨——”侯三壽與船員們一起高喊:“起——錨——”漁船緩緩起航。

侯三壽將望遠鏡遞給卡姆,手指着海面跟卡姆說着。卡姆舉着望遠鏡邊看邊點頭,又回頭對站在身後的黑人船員複述侯三壽的話。黑人船員飛快地記錄。

侯三壽蹲在甲板上,手在甲板上畫出“U”字形,說要採用這樣的方式進行投鉤。卡姆和幾個船員圍在侯三壽身邊頻頻點頭。侯三壽站起身來,邊說邊比畫,告訴大家要“順風放鉤,逆風起鉤”。卡姆和船員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夜晚,侯三壽用釣鉤從魷魚的頭部漏斗中部鉤入,再自胴體部下約10mm處鉤出。黑人船員學着侯三壽的做法,用釣鉤掛魚餌。侯三壽給船員解釋,說這樣會使魷魚釣餌在水下呈現游泳狀態,可以誘惑金槍魚捕食。

侯三壽在卡姆的邊上下達指令。卡姆根據侯三壽的指令調整航速,啓動探魚儀,打開測向儀,打開投繩指示儀等。船員們打開投繩機,開始放鉤。有的掛支線,有的掛魚餌,有的扔浮子……侯三壽一邊檢查一邊指導。投繩緩緩入水。

上午,船員們打開起繩機開始起鉤。有的纏線,有的取掐子,有的操作起繩機,有的在後面拉浮子。金槍魚一條、兩條、三條……被釣上來。大家一起歡呼。

夜晚,侯三壽與卡姆在船艙裡喝酒。卡姆喜不自禁地說:“China溫州,您簡直就是魚神,從有這條船,我還是第一次打到這麼多金槍魚。”侯三壽感嘆道:“多富饒的一片海啊!您只要照我說的做,還會打到更多的金槍魚。”

卡姆喝了一口酒問:“爲什麼一定要走?”侯三壽放下酒杯,很認真地說:“我需要錢。”“是我給的錢太少?”“

不少,一年七八萬美金,您敢給,我還不敢要呢。”

卡姆不解地問:“既然缺錢,爲什麼又不要錢?”侯三壽說:“缺得太多了。”“缺多少?”“一個億……美元。”

卡姆怔怔地看着侯三壽,半天才說:“China溫州,您到底是幹什麼的?”侯三壽很平靜地說:“做生意的,賠了,欠了人家的錢。”

卡姆說:“大生意啊!別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船主,我就是有一座金礦,也留不住您。”侯三壽說:“那不一定。”

卡姆調侃道:“下了船,您就使勁向北走,穿過大草原,到肯尼亞、烏干達邊境,那裡可能有礦山等着您。來,多喝點酒,壯壯膽。”侯三壽底氣十足地說:“走就走,壯什麼膽啊!”

卡姆緊張了:“您還當真啦?那個地方無法無天,部落酋長、頭領說了算,說殺誰殺誰,說跟誰開戰就跟誰開戰。當年美國人帶着隊伍,也就在山上打幾個洞跑了,十幾年再也沒敢去過。”侯三壽追問:“具體是什麼地方?”

卡姆說:“不知道,我也是聽說的。您可別當真,您的命值一個億美金呢!”

孫主任拿着診斷報告單走進病房說:“這是最終的診斷報告……”蘇若冰沒等孫主任說完,連忙搶過診斷報告念道:“排除肝癌……佳來,肝癌排除了,你有救了!”說着將報告單遞給林佳來。林佳來接過報告單看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袁雙慶默默地看着林佳來,突然背過身偷偷地擦眼睛。

孫主任一臉嚴肅地說:“還不到高興的時候。診斷報告寫得很清楚,林女士得的是肝硬化,已經是失代償期,屬於Child-Pugh B至C級。”

蘇若冰說:“是中晚期?”孫主任點頭道:“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治療方案,分四個階段進行,從明天開始首先進行基因診斷,監控肝病的病毒變異……”

袁雙慶急切地問:“孫主任,這個治療方案有多大的可逆性?”孫主任說:“從我們臨牀的效果來看,對早期肝硬化有相當大的可逆性。但是,針對中晚期病人,對我們來說是一次難度很大的挑戰。所以,我們迫切需要林女士的積極配合,用你的信心給我們以信心。”林佳來說:“謝謝你,孫主任,我一定積極配合。”

然而,沒過幾天就出了問題。這天,蘇若冰走進病房,見孫主任正拉着臉生氣。小護士低着頭抹眼淚。病牀上不見林佳來的身影。蘇若冰驚慌地問道:“孫主任,出什麼事了?佳來呢?”

護士很委屈地說:“蘇教授,孫主任剛查完房,林阿姨接了一個電話,說要馬上回溫州,不然會出大事,我怎麼也攔不住……”孫主任氣呼呼地說:“你找我呀!”小護士膽怯地說:“你,你進手術室了。”

蘇若冰趕緊給林佳來打電話,對方關機。蘇若冰說:“孫主任,您別生氣,我馬上回溫州,保證把她帶回來。”

溫州奮鈞廠區裡裡外外聚集着幾百號工人。林佳來從出租車上下來,艱難地擠過人羣,趔趔趄趄走進廠區。婁新寶首先發現林佳來,喊道:“林總來啦!”現場的工人一下子安靜了,紛紛讓出通道讓林佳來過去。婁新寶攙扶着林佳來走向會場。江丐輝、王存根、林萬山都驚奇地看着。

林佳來吃力地彎下腰向工人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用虛弱的聲音說:“工人兄弟姐妹們,我對不起你們,奮鈞科技對不起你們!如果你們還相信我林佳來,我向你們承諾,三天之內奮鈞科技保證將拖欠你們的工資、獎金全部發到你們手裡……”人羣中有工人喊道:“你拿什麼保證?三天後拿不到錢怎麼辦?”

林佳來說:“的確,我拿不出能讓你們信得過的保證,我更不知道錢該從哪裡來,可我還是要向你們許下承諾,就是爲了讓自己沒有退路。奮鈞科技已經失信於你們了,我要做的就是用我今天許下的承諾,把失去的信譽重新找回來!如果你們一定要我提供保證,我只有兩個字‘誠信’。”現場有人帶頭鼓掌,接着,掌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整齊。林佳來眼前一黑,身體搖晃着向前撲去。婁新寶趕緊衝上去扶住林佳來。

工人們散去後,林佳來進了會議室,她一邊服藥一邊問:“萬山,賬上還有多少錢?”林萬山說:“沒了。你上次給的6000萬,2000萬還銀行的貸款,4000萬用在西川河的善後。現在大樓的水電費都付不出了。”

林佳來看着大家問:“你們也有好幾個月沒拿到工資了吧?總共拖欠多少工資?”林萬山說:“將近1500萬。”

林佳來問:“如果再讓一部分工人回家休息呢?”林萬山說:“需要增加500萬補償金。”王存根說:“三天時間,我們上哪籌集2000萬啊?!”江丐輝連忙說:“林總,你趕緊回家休息吧,我們想辦法。”

林佳來遲疑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萬山,滿叔留下的那筆錢還在嗎?”林萬山驚訝地看着林佳來,態度堅決地說:“林總,這筆錢不能動。這不是錢,這是滿叔的命!誰也不能拿滿叔的命還債!”

王存根耐心地說:“萬山,眼看公司就要破產倒閉了,用這筆錢換來幾百個家庭安定的生活,值!”林萬山的情緒失控了,他咆哮道:“都給我閉嘴!滿叔在天上看着呢,他在等我們站起來,他的命不是用來終結奮鈞集團的,他是要我們活下去,要看到我們重生!”說着流淚了,“我和侯總髮過誓,只要看不到公司有一線曙光,我和侯總就是死了也不會動用這筆錢。”

林佳來哭了,她非常傷心地說:“這筆錢是不能動!動了三壽就回不來了,滿叔也不會瞑目。萬山,你做得對,謝謝你!有你們在,奮鈞科技就有重振的一天。”過了一會兒,她接着說,“三壽不在,公司就全靠你們了,該裁員就裁員,該停工就停工。但不管怎麼做,一定要把技術骨幹和管理人才留下來。丐輝安排一下,把留下的人集中在催收貨款上。存根帶一些人負責積壓產品的推銷,不能讓好好的產品爛在倉庫裡。新寶要把精力投入到生產自救和產品改造開發上,不想死就要找活路。萬山是個好管家,企業身處絕境,你卻心存希望,難得啊!資金的事你說了算,我們大家都放心。你們忙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大夥默默走出會議室。林佳來癱在椅子上,喘息片刻撥通了侯小帆的電話。侯小帆跑進會議室着急地問:“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啦?”林佳來虛弱地說:“剛回來,沒事。快過來陪媽坐一會兒。小帆,媽跟你商量個事兒。你爸的公司拖欠了工人的工資,媽想把房子賣了給工人發工資,你看行嗎?”

侯小帆問:“那你回溫州住哪兒啊?”林佳來說:“媽一個人還怕沒地方住嗎?只要你不怪媽就行了。”侯小帆說:“我誰也不怪,我們租一間房子,我跟你一起住。這事交給我,你別管了。”林佳來囑咐:“要快一點,我答應人家只有三天時間。千萬收拾好你爸那些寶貝玩具,別給弄丟了。”

蘇若冰走進會議室,氣呼呼地看着林佳來喊道:“佳來你想幹什麼呀?!”侯小帆嚇了一跳,起身道:“蘇阿姨。”林佳來掩飾道:“若冰,害得你又跑了一趟……”

蘇若冰質問:“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你如果還認我和阿誠是朋友,就趁早打消賣房子的念頭!別多想了,你得的真的是肝硬化,不是肝癌,一定要有信心啊!”侯小帆驚呆了,一臉茫然地看着林佳來。

傍晚,黃瑞誠急匆匆走進辦公室,撥通了林佳來的電話:“佳來,蘇都跟我說了,需要多少?”林佳來說:“2000萬。”黃瑞誠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我馬上通知財務,今天就可以到賬。”

林佳來哽咽着:“阿誠,你又幫了我一回。我替三壽謝謝你。”黃瑞誠說:“誰都會有難處,你別忘了,任何時候我們兩家都是一家人。你把房子賣了,小帆住哪兒啊,三壽回來住哪兒啊……”

林佳來說:“小帆的事,我也剛剛纔知道,苦了這孩子了……”黃瑞誠安慰道:“你別再操心了,蘇和小帆還在等你吧?趕緊回家。”黃瑞誠拿起座機打通後說:“高總監,你馬上給奮鈞科技打2000萬,今天必須到賬……是借款……你什麼也不要說,這事關係到幾千工人的生計,我能袖手旁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