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個喪屍

楚雲飛爲什麼要救陸辰,這是一個令身爲喪屍的楚雲飛也十分糾結的問題,陸辰是人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食物鏈關係。

楚雲飛低下頭看着地面,從他的視角,所有的事物都是扭曲的,泛着血絲,他安靜的放空腦袋,事實是他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便要撲過去把陸辰咬死,他的傷口隱隱作痛,身體急需生肉的養分。

陸辰用手指包着衣物小心翼翼的處理楚雲飛後背的傷口,其實完全沒必要,但就是覺得必須這麼做,楚雲飛並不會痛,他自己也很清楚。

窗戶外是一棟老式別墅樓,爬牆虎厚厚的一層掛在外壁上,偶爾伸展開觸手爬上工廠,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工廠裡灰塵滿地,陸辰眼角一抽,感覺自己渾身都是細菌。

他剛纔難道就是從這樣的地板上爬起來的?

陸辰丟下給楚雲飛擦身的破衣服,“噔噔噔”的爬回第二層,果然,在他之前醒來的位置,一道人形剪影不甚清晰的在地上挪成一團,除此之外全部都是厚厚的一層灰。

陸辰挑挑眉,從旁邊還算乾淨的欄杆上把自己的衣服拿回來用力抽了抽,塵土飛揚,立刻四散在周遭的空氣裡。

楚雲飛站在樓下仰着臉,不解的看向陸辰,陸辰淡定的把衣物拿回水池前,白色的給楚雲飛簡單的套上,黑色的扔進水裡揉搓起來。

黑夜降臨的時候楚雲飛出了一趟門,陸辰奇怪的看着他消失在門口,立刻提着自己的三尺刀追了上去,然後就看見楚雲飛儲在門口,“哐當”一聲把門帶上了……

陸辰大怒,你這是軟禁!犯法的!

楚雲飛晃晃悠悠的走了,陸辰愣了一瞬就湊到門邊就着門縫往外瞅,水泥大道就出現在眼前,看起來什麼也沒有,陸辰使勁的貼着門往外看,這邊附近好像是個老城區,已經空了很久了。

前天那場大雨結束以後,現在的天正熱得能吃人。

陸辰返回身用楚雲飛的破衣服給自己擦了塊乾淨的地,然後安靜的坐下來,慢慢的整個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陸辰單手撐着下巴,雙眼泛起迷濛。

在舊日腐爛的記憶中,少年與少年追逐打鬧,嬉笑聲穿過厚重的時光,絲絲縷縷的映入腦海。

那個在前面奔跑的少年突然停了下來,他身後的少年不解的看過去,少年突然哈哈大笑道:“陸辰,你的腿好短啊。”

那被喚陸辰的少年聞言撲過去和少年廝打着扭成一團,嬉笑聲又漸漸遠去。

舊日時光如同一盞中世紀的幻燈片,一晃而過。

朱漆鐵門顫巍巍的喊出“嘎吱——”一聲,從外面向裡推開,陸辰一驚,自睡夢中悠悠轉醒,陸辰恍惚的擡起袖口擦過脣邊,肚子適時的叫喚了一陣。

“咕……咕嚕……”

陸辰尷尬的撓撓頭,心裡多少有點懷疑楚雲飛是不是真的不懂這些。

楚雲飛單手抓着幾坨肉塊,湊到陸辰面前。

陸辰一愣,肉塊泛着腐爛的氣息,還有熟悉的組織形狀,他擡頭看了一眼楚雲飛,楚雲飛新換的白襯衫被黑色染得一塌糊塗。

首先開始作亂的是陸辰嬌弱的腸胃。

陸辰驚恐的往後退,楚雲飛不解的湊上前,嘴裡“啊——啊——”着,好像在說,我請你吃。

夕陽殘暉透過門縫溜進舊工廠,陸辰詫異的擡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楚雲飛的眼睛不是很大,但十分有神,眼尾悄悄上挑,看起來特別吸引人。陸辰擡手捂住嘴,作嘔的慾望壓迫上他的咽喉,他只能伸出另一隻手使勁的剝開陸辰的手臂,然後用力一推,也顧不上被推倒在地的楚雲飛,陸辰飛奔到水池邊一陣乾嘔。

肉塊被慣性甩在地上,一瞬間沾滿了棕色的灰土,那是被揉在一起的內臟,混着幾截烏黑的腸繩。

楚雲飛僵在原地沒動,陸辰的動作像是觸碰到了什麼按鈕,讓他的五指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他的瞳孔縮動異常不協調,腦袋裡似乎被人架在火上燒,腦漿沸騰起來,好像連吹在身上的風都在鼓譟。

他想說點什麼,但理智很快被黑色的涌潮淹沒。

[快跑……]

陸辰剛把胃液順下去,他鬆了一口氣轉過身,背依着水池,就突然眼前一黑,楚雲飛用雙手扣住他的兩個肩膀,整個臉都撲了過來。

陸辰一愣,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褲口袋裡掏出板虎就敲在了楚雲飛的太陽穴上。

楚雲飛鬆了手,被砸的往後一個踉蹌,有黑色液體慢慢涌出一點又瞬間乾涸,楚雲飛衝陸辰齜了齜牙,他剛退後兩步又立刻一個飛撲,一張血盆大口衝着陸辰呼出一口惡氣。

陸辰回到神後迅速從他的手臂與身體的空檔之間鑽了過去,然後一股氣往二樓跑,撿起長刀回過身站到樓梯口,這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戰線。

陸辰拔出刀刃,把刀鞘扔在一旁,雙手交握在刀柄之上,刀尖正對着樓梯,楚雲飛過來的方向。

陸辰緊張的嚥下一口唾沫,他十分懷疑自己能不能殺了楚雲飛,不管是情感還是武力值,前者他下不了手,後者他打不過。

不要問我爲什麼打不過,楚雲飛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此人渾身兇器,不要隨便招惹他的類型。

樓梯並不長,但爲了方便造得很高很陡,楚雲飛走得有點慢,並且很不穩,似乎是因爲喪屍的那一半不適應,楚雲飛幾乎一步一個腳印的踩在要去殺死陸辰的道路上。

然後就聽見有細碎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中,楚雲飛一愣。我這是怎麼了?

這是在做什麼?

隨之而來的黑暗又澆滅理智,滿腦子都只剩下反覆的雜音,“肉,吃……好香……”

陸辰在樓梯的另一端仰着臉看他,手上卻突然一鬆,長刀“哐當”着掉在地上,從樓梯上滑落下去,摔在樓下。陸辰伸手捂住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無力的控制着腰往後仰,腳下一動,整個人便靠在左側的牆壁上。

陸辰呢喃道:“我在掙扎什麼呢?明明被你救了那麼多次。”

陸辰嘆了口氣,他放下手掌,又直起身看向楚雲飛,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一雙黑眸深邃到看不見底,“這樣也好,這個世界對我充滿惡意,從日出,到日落,我每天都要經歷兩次生死,你已容許我貪婪的呼吸着這個世界的空氣,如今不過是來救贖我而已……”

他看不到楚雲飛的掙扎,陸辰緩緩闔上雙眼,就這樣結束吧。

那雙撫上他脖頸的五指冰涼……

“砰——”

陸辰一驚,睜開眼,楚雲飛再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顫顫巍巍的收回手,不知所措的跑到一堆雜貨後面蹲了下去。

薛菜喘着粗氣一掌推開門,然後飛快的躲進舊工廠,闔上門,迅速插上鐵銷。

陸辰站在樓上淡淡的看着他,等薛菜回頭看見他的時候才展顏一笑,“好巧。”

薛菜一驚,隨即開心道:“太好了,你沒事!”他的話音剛落,鐵門就突然“轟隆隆”的響了起來,陸辰眉頭一皺,“是喪屍?”

薛菜的眸光暗了暗,“我……我和蕭哥失散了,然後路上全是喪屍,我很小心的!可……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總能追到我。”他看了看鐵門,看起來是暫時安全,於是稍稍舒了一口氣,薛菜衝陸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有遇到陳哥嗎?我們和他失散了。”

陸辰看了一眼身後,有些猶豫。

薛菜驚訝的張大嘴巴,“你你你……你難道跟笛笛姐!”

陸辰怒道:“想什麼呢!是他……”

“他?他是誰?陳哥嗎?”

陸辰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救過我的喪屍。”

薛菜一愣,“你怎麼又和喪屍在一起!”但這只是片刻的,隨即他就慌亂的掃視起四周來,仔細確認着是不是有個喪屍躲在暗處隨時能咬破自己的喉嚨,喝血吞肉,但舊工廠黑暗的盡頭什麼也看不清,薛菜一瞬間就焦急了起來,整個人宛如坐在老虎凳上一般侷促不安。

陸辰猶豫道:“他不會傷害你,他跟別人不同。”

“喪屍再不同也是喪屍,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獸性大發!”薛菜無力的靠着鐵門坐了下來,結果鐵門的顫動又驚得他一跳而起,他又不願意往裡走,他不知道楚雲飛藏在哪,這下真的是愣在原地動彈不得了,只好有些委屈的嚶嚶道:“我肯定打不過他,也不知道蕭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

陸辰蹙起眉心看了一眼身後楚雲飛的位置,是的,喪屍再不同也是喪屍,原來是自己錯了嗎?

陸辰沉默的轉身下樓,首先把長刀撿起來,然後才走到薛菜身邊,陸辰擡手拍拍他的肩,“你別怕,他在上面,你待在下面吧。”

黑暗裡,塵土飛揚,楚雲飛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滿腦子都是鐵門外喪屍那類似局域網一樣的信息,無序的思想瘋狂的流入他的腦海,他只能一直默唸陸辰陸辰陸辰,就這兩個字,竟然是唯一可以拯救他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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