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如何繼續

桓碩此時在門外聽到奚娘子痛苦的叫聲, 心裡的不安越發擴大,忙吩咐小廝們道,“快去把府裡所有能用的刀、斧都拿來, 給我砸!”

此刻李環趕了過來, 在小綠告知她若崖被趙怡帶走後, 瞧見小綠魂不守舍、言語不清的樣子, 他不安的心跳就沒平靜過, 將橫刀直刺門中,刀柄一轉,硬生生的把門橫切開來, 木屑及斷開的屋門紛紛折落,屋內壯漢見狀紛紛躲避, 誰會拿命開玩笑。

隨着門坍塌的聲音, 屋內的場景讓人心生寒噤, 滿地腥紅,一個手中滿是鮮血神情癲狂的女人, 和一抹觸目驚心的紅白交錯身軀。李環手中的刀陡然而落,隨之而來的是不可置信及空落,甚至一度忘了呼吸,從未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下意識的來到她面前木然接住倒在手裡的人兒。

桓碩急急忙忙解開若崖的繩索後, 伸手探了下氣息, 朝已經呆滯的李環說道, “濟王, 奚娘子還有氣息。”

聞言, 原本黯淡的神色一亮,李環快速抱起她, 低頭瞥見她幾近透明的臉上有抹不真切的笑容,空洞的眼神透過他直達眼底,即便血齒印佈滿乾裂的脣,她的笑,如此悽美。

“阿平,快宣太醫!”

若崖看向眼前人,緩緩的,勾起脣角,閉上了雙眼。

最痛的時候,終不是他。

很多時候,因爲依賴,所以期望,因爲期待,所以失望。

而一旁睜着血紅雙眼的趙怡,見有人帶走了奚若崖,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誰敢帶走她?!我堂堂盛王妃要修理的人還輪不到你插手!”她的眼中已看不到別人,只剩滿腹的不甘與毀滅。

李環未曾停留,只留給桓碩一句話,“把這瘋女人關好,待盛王回來處理。”

濟王府內,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王爺的寢室,站滿了隨時待命的丫鬟,房間內傳來陣陣怒吼。阿平倒是很聰慧,在請太醫的時候便已說明是女子受傷,所以太醫還攜帶了一位醫女,此刻她正在帳簾內檢查傷口,而太醫手執絲線與李環一同站在簾外。

“脈象微弱,氣若游絲。”太醫捋了捋鬍鬚,輕吟道。

“治不好她,拿你是問!”

太醫的手微微一晃,濟王向來閒散溫和,今出此言,想必那女子對他非比尋常,忙回,“是,王爺放心。冉兒,傷口如何?”

只聽簾內女子嘆息,“手指上的銀針我已取出,”望了眼牀上的人,這籤指豈是常人能忍受的痛苦,又續道,“只是傷口深淺不一,都已止血,但是....”

“但是什麼?”李環立馬接住她的話語,聽的出他正在隱忍着什麼。

“她出血過多,全身上下傷口恐有百餘之多。”

話畢,李環握緊的拳頭已隱隱泛出白色,他在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絕不會再讓李琦帶走她。如暴風雨前的寧靜,房內靜的出奇,只聽的出李環急促的呼吸聲,許久之後,“還有呢?”他道,聽不出喜怒哀樂。

“沒有其他的了。”被喚作冉兒的女子續道,“這傷恐留有疤痕。”

聽了這話李環忽然怒道,“不管有沒有疤痕,我現在在意的,是她能活下來!”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安危。

“王爺放心,只要每天按時換藥,多給她服用生血類藥物,這位娘子就無大礙。”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太醫開了張藥方,匆匆離去,在離開的路上還不忘詢問同行的女醫,“你認識那位小娘子嗎?她是何人?”

女醫搖頭,“劉太醫,沒有,她蒙着面紗,看不清樣子。”只是輪廓和貴妃娘娘很相似!這句話她沒有說,因爲她知道,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她向來眼見力過於常人,對所見事物過目不忘,所以很快比對出那蒙面女子的五官棱角和貴妃娘娘如出一轍,不過她不打算趟這渾水,明哲保身是宮內人最好的守則。

清冷的夜色中,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兩位截然不同的的男子身影上。

李環對對方的到來很是意外,“你怎麼在這?父親不是讓你留在宮中統領禁軍的嗎?”

屋檐上的人並未回答他,黑眸只是看着房內,“她怎麼樣?”

李環垂眼,“無礙。”隨後身影沒入在夜色中。

屋檐上的人目光投向明月,染滿鮮血的劍靜靜躺在一旁,剛毅的臉上添了份惆悵與悔意,明明曾承諾要護她一世,卻依舊讓她遇到危險。

這個夜晚,究竟傷了多少人的心?

濟王府的另一間房中,則是炸開了鍋。

“你說的是真的?”濟王妃王恭煙此刻在房裡來回,心裡沒了主張,下午王爺將那女人抱回來,她就不踏實,心想着要出事,沒想到這麼快,李環居然爲了她將所有妾室全部驅走。

“是,王妃,千真萬確!王爺將那女子抱回來後直奔寢室,正好遇見張娘子在門外,她才喊了聲王爺,王爺就說了句,你們統統給我出去,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丫鬟許玉見王恭煙不語,又道,“王妃,如此不是正好,以後王爺就一心一意對您了。”

“對我?哼,我怕若不是礙於我表叔的關係,此刻我也不會在這。”王恭煙冷道,李環是礙於王鉷纔沒將她休了。

門外又傳來一陣驚呼,原是王恭煙派去盛王府探查情況的丫鬟已趕回來,“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王恭煙本就心緒不悅,眼下又瞧見丫鬟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斥責道。

“盛王妃,盛王妃她...她被毀容了!她的丫鬟...茉兒也被殺了,聽說...盛王妃還被禁足,而且說房內還有幾具男人的屍首!”

“什麼?你再說一遍!”王恭煙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丫鬟緩下一口氣,又將事情原原委委的講了一遍。

王恭煙顫抖着身體跌坐在椅子上,“是誰幹的?”幸虧那日她未與趙怡聯合,否則今日恐怕也是自身難保,這奚若崖斷不能小看。

“不知道,肯定不是盛王,盛王還沒回來。”丫鬟很肯定的說道,“只清楚來人速度很快,沒等盛王妃說話劍就揮了上來,那人問了茉兒還有誰,茉兒說完後就被殺了。”

“那是誰下令禁足的?”

丫鬟瑟了瑟脖子,小聲道,“好像是濟王吩咐桓管事,說一切等盛王回來處理。”

王恭煙強忍住顫意,支開兩人,“我知道了,你們都先下去吧。”早知趙怡會生出事端,卻沒想到如此之快,若是濟王趕的晚些,事已成定局,又如何會變成今日的結果。心下知曉不妙,奚若崖如今進了府,再想離開恐怕難上加難,頃刻間,狠毒已掩蓋住方纔的害怕,她不是趙怡,自然不會明目張膽的做出蠢事,要對付奚若崖,還得從長計議。

-----分割君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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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茫茫,銀白雪花蓋住五彩的屋檐,擋住絢麗的顏色,天地之間渾然一色,好似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之中,積雪把樹枝壓彎了腰,寒風吹過,雪落枝搖。翹檐的木屋內靜謐無聲,爐火散出溫暖的氣息,窗外偶有小婢路過,說話聲音也是極輕,沉香木製的牀榻四周覆着鑲金紫羅蘭的帳幔,繁複華美的雲羅綢被蓋住沉睡中的女子,眉眼如朧月,氣息淺淡平穩。

白衣男子疲倦的身子單手撐在桌上,幽暗的目光依舊緊緊鎖住昏迷中的女子,自那日後已過數日,原本蒼白的臉已恢復紅潤,氣息逐漸平穩,卻依然不醒。男子的聲音也十分暗啞,“太醫,這是爲何?”

太醫收回診脈的絲線,徐徐道,“王爺,小娘子的身體已無大礙,至於她爲何不醒,興許是她身心俱疲,需要好好調養。”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環突然冷道,鳳眸迸出危險的氣息。

“要看小娘子的意識了。”太醫嘆息,“想必她經過很多事,身累了,心也累。”

“以你的意思,她若不想醒來,便醒不來了?”太醫還沒來得及接話,又聽對方怒道,“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將無能的責任都推卸的一乾二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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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急急跪下,語無倫次道,“王爺,請...聽老臣...說完。”

“小娘子身體確實已無礙,修養一陣便可,方纔說的需看小娘子,不過是時日長短罷了。王爺莫急,快則十日,多則二十幾日,小娘子定會醒來。”太醫暗暗叫苦,濟王向來溫和,這幾日連番下來,着實與溫和相差甚遠啊!

“此話當真?”

“當真,我以人頭擔保。”

李環薄脣緊抿,不發一語,揮過手讓一干人退下不許打擾。默默來到榻前,又替她重新掩好錦衾,手掌撫上女子的髮鬢,像是自言自語般,“我知道你的心留在了那,但是,情到深時傷更重,明知他的計劃,你與他,又該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