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裴軒……我是裴軒……”
裴軒喃喃自語，在姜晨的喝聲之中，臉上痛苦掙扎的神色稍稍有些減輕，他睜開了雙眼，看向了姜晨。
“在下裴軒，見過這位道兄，不知道友來此將我點醒，有何貴幹？”他聲音中還是帶着些嘶啞，還沒有從那種掙扎中徹底緩過來。
“萬丈紅塵歷劫法，借衆生千面，體會大道的不同側面，不但修爲提升速度堪稱諸法頂尖，對日後天人一體、達到天仙頂峰之際時，感悟如何掌握大道、借天地道理於時間長河中定住自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有大好處。”
“只可惜此法既將千人千面匯於一體，無盡因果加身，無窮雜念亂神，若無法明悟‘我之爲我’的道理，則必須一步一步消化他人之面，方能將影響減到最小，不至於立時走火入魔。”
化身星主的姜晨沒有立刻回答裴軒的問題，而是緩緩開口，將《萬丈紅塵歷劫法》的種種利弊一一道來。
“縱使慢慢消化，依舊會有諸多弊端隱藏，地仙至天仙，更是修行路上一大關卡，一個不好，隱患便會爆發出來，身死道消。縱使是天心島葉九京天縱奇才，不足一甲子便登臨地煞榜榜首，依然需要以十年計的苦工思索下一步路途，不敢貿然前進，你太自大了。”
姜晨用冰冷不含一絲念頭的目光，靜靜的看着面色變化的裴軒。
天心島，“萬相神君”葉九京，也是修煉《萬丈紅塵歷劫法》這件事，一直沒有多少人知道，直到後來魔門入侵，他身化三千，以一身化成如獄紅塵，戰平了一尊魔門天仙，才讓世人看出他的根本法門。
在這之前，他只是以招式道法變化多端、難以揣測著名，這樣的傳承還是有一些的，沒有人將他和萬丈紅塵歷劫法連接上關係。
當然，這些對於姜晨而言，都不是什麼秘密。
“萬相神君？他也修煉的是萬丈紅塵歷劫法？我偶爾清醒時，也聽說過這位當今的地煞榜首。”裴軒有些驚訝，忍不住搖頭，“他在此道上，已經勝過我許多了，果然如道兄所說，乃是天縱奇才。”
葉九京可以算作是後起之秀，縱使是計算他渾噩瘋癲之前的歲月，修行時間依然遠不如他，可卻能幾乎不受法門影響，只是在天仙門檻之前枯坐十年而已，無疑已經強上他不止一層。
“我之爲我？這四個字說來輕巧，可縱使是上古時便成名的大人物，能夠悟透這一點的，又能有多少？道門說無，佛家曰空，然而真正能轉世如脫衣、千劫萬世真靈不滅的，放眼神話傳說，亦是稱尊萬古的大能。”
裴軒遙望秦淮河上的月光，忍不住長嘆。
“人在紅塵，身不由己，非是我想急功近利，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姜晨心中微微點頭，想來也對，萬丈紅塵歷劫法固然是極爲珍貴的法門，但是屬於事蹟有所流傳的那種，裴軒能一路突破到陽神地仙，甚至“未來”在死前明悟我只爲我，一戰驚天下，在當世也屬於難得之人，若非時運不濟，當不會止步於此，不會不明白急功近利對於這一法門來講是多大的弊端。
“萬丈紅塵歷劫法所修固然不假於外，不過若有適合法門輔助，當能減輕相應弊害。”隨着姜晨的心念，星主微微頷首，開口道出了這句話，準備切入正題。
“可此等法門，歷來難尋，我卻是無緣得見。”
聽到星主的話語，裴軒雖然在搖頭，實際上，則是雙眼微微亮起。
眼前這位神秘人，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語，那麼可想而知，不會無得放矢，多半有能夠輔助萬丈紅塵歷劫法的相應法門。
但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更何況是跟這個以往從未有過關係的神秘人，就算他迫切需要此類法門，卻也並不急躁，準備聽一聽神秘人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猜測的不錯，我確有秘法，可以讓你謹守本我，擺脫如今這瘋癲多於清醒的境地。”星主出聲。
“既然道兄敞亮，那我也開門見山。不知道兄何名？又有什麼事，需要裴某人去做？”
裴軒緩緩站直身體，雙目如電，黑髮在畫舫外吹來的風中飄蕩。
“你可以叫本座，星主。”
姜晨面具之後，聲音悠遠。
“天地將變，老朋友們多少有些佈置，本座孑然一身重歸此界，需要幾個人，去做一些事情，你天資不錯，有這個資格。”
在他說話的同時，一股蒼莽古老的氣息從他周身散發了出來，隱隱約約與周天星辰呼應，僅僅只是站在這裡，就讓裴軒彷彿看到了漫天星空。
而早就退到靠牆的地方的兩位侍女，更是不堪，幾乎是要在這蒼莽氣息中跪下。
天地將變？重歸此界？
裴軒心思電轉，思考着“星主”言語中透露出來的含義。在不瘋癲的時候，他依然是當初名揚神州的千面邪君。
“天地終於要開始變化了？”他皺眉，露出似喜似憂的神色。
他身爲陽神地仙，又能得到萬丈紅塵歷劫法，雖然無門無派，卻並不是野路子出身，對於一些事情，多少有些模糊的瞭解。
“至多，不過數十年了。”姜晨簡短回答。
看着裴軒的神情，他心中微微搖頭，陽神地仙就是不一樣，不像何愁，幾個字幾句話，就能讓他驚若天人、五體投地。
“只有數十年了麼……”
裴軒面色幾度變換，盞茶之後，似乎是終於做出了決定，向着姜晨拜下。
“裴軒，拜見星主大人！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
不管這神秘人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天地將變的事情，是許多年前就出現了一些痕跡的，數十年內出現明顯變化，雖然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假設這“星主”真如他所說，是上古大人物重臨，那他裴軒跟隨於祂，也算不得什麼，甚至可以說是抱上了金大腿，而如果他說的是假，那隻要他真的有能夠輔助萬丈紅塵歷劫法的法門，裴軒也不介意爲他做幾件事情。
大世將臨，最重要的，便是讓己身更進一步！
“好，從今日起，你便爲本尊坐下，青龍星君！”
姜晨一指點出，一道神光化作古老的經文，落入了裴軒的眉心。
“此經名爲，《唯一真我》！”
經文入體，裴軒頓時雙目閉起，盤膝而坐，開始揣摩參悟。
而姜晨，也並不打擾他，居高臨下的靜靜等待。
他並不擔心裴軒取了經文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一個飽受折磨，實力十不存一的陸地神仙，沒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