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鄧莉渾身哆嗦了一下,但她的雙手也緊緊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安慰道:“哥,別哭了,你別哭了……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哎喲,我去……”
這時,病房門口突然傳來了安正的聲音。
我立刻鬆開鄧莉,向門口看去,就見安正傻愣在門口,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
等我和鄧莉鬆開後,他纔拿走了進來,先是看了一眼病牀上的老向,繼而也是一聲重嘆,同時拍拍我的肩膀問我說:“向兄,向叔叔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那邊的病歷表,你自己看吧。”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安正急忙抓起病歷表仔細看了起來,他的表情和剛纔鄧莉一模一樣,看完後又是一聲重嘆,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怎麼會這樣呢?他們都是從相同的地方摔下來,可他們爲什麼摔傷的程度都不一樣呢?”
安正這話倒是提醒了我,首先是老姚只是一些擦傷的撞擊傷,然後老黃是胸腔骨骨折外加小腿骨裂,而我爸的雙腿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急忙將病歷表抓了過來,上面卻沒寫明原因,我轉而便向鄧莉問道:“這個病歷表的意思是不是說我爸的雙腿都被摔斷了?”
鄧莉似乎也不清楚,她站起身來對我說道:“我去叫醫生,來問問情況,你等我會兒。”
鄧莉說着便跑出了病房,安正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小子行啊!才分手,這又勾搭上了?這小護士比起宋清漪是差了不少,不過也挺不錯的……”
“你丫能不能好好說話,你能理解一下我現在的心情嗎?”我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說道。
安正傻樂道:“我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找點別的話題嘛,總不至於一直是一副苦瓜臉吧?”
“我現在真沒心情和你開玩笑,”我停頓一下,又向他問道,“你不是去聯繫保險公司了嗎?這麼快就搞定了?”
“工傷意外保險嘛,程序有不復雜,已經搞定了。”
還好有安正在,關鍵時刻他還是沒有掉鏈子,我又問道:“怎麼算賠償的?”
“意外傷殘按社保來計算,最高60萬,這要等醫院這邊出傷殘證明;意外醫療是每人5萬元……”
聽着安正的彙報,我揉着太陽穴,我更希望是後者,而不是前者。
安正剛和我說完,鄧莉就帶着醫生來到了病房裡,我急忙站起來向醫生問道:“醫生,我爸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雙腿被摔斷了還是怎樣?”
“不是被摔斷的,是被鋼管硬生生砸斷的,左腿還有貫穿傷,是因爲鋼管插入了你父親的大腿,導致大腿骨直接斷裂。”
聽着醫生的描述,我幾乎能想象到當時的畫面,我爸一定是爲了護住他那兩個工友,所以讓自己承受了鋼管架的全部重量。
我都不能夠想象我爸當時承受着怎樣的痛苦,那足足有一個成年人手腕那般粗的鋼管,硬生生插入我爸的大腿,那該有多疼啊!
我的心在滴血,雙腿忽然就軟了,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腦子裡也嗡嗡作響。
我的喉結在痛苦的蠕動着,我拼命地捏緊雙手又鬆開,重複着這樣的動作來緩解痛苦。
醫生又繼續對我說道:“我們給你父親雙腿上了鋼板,今後可能都會一直靠鋼板行走,以後是不能幹活兒了,嚴重了還得給你父親準備個輪椅。”
醫生的話就像是再給我宣判死刑,也就是我我爸的雙腿就廢了,以後不僅不能幹活兒,甚至連行走都是個問題。
我不想再接受更多的訊息了,閉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只感到自己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虛汗,隨即手心一陣發涼,頭上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身體上的疼痛,加上心理上的疼痛,我就這麼在生理和心理的巨大壓力下昏厥了過去……
……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身上蓋着白色的被子,四周全是藥水的味道。
“向楠哥,你醒啦!”鄧莉的聲音隨即傳入我耳邊。
我稍稍扭頭就看見她站在我病牀旁邊,我艱難地從牀上坐起來,頭昏沉沉的向她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你剛纔突然昏了,你太勞累了,壓力太大了,好好歇息一會兒吧!”鄧莉邊說着,邊找來兩個枕頭塞在我背後。
“我想喝點水。”
“來,這是我的水杯。”她拿起牀頭櫃上一個橘黃色的保溫杯,打開後小心翼翼遞給我。
我抓過來就大喝了兩口,恍惚過來後我對她說道:“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
“做惡夢了?”她收回水杯,向我問道。
“嗯,”我點頭說,“我夢見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她離開這座城市……還夢見我爸帶領的施工隊出事了,我爸也出事了,他以後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聽到我說這些,鄧莉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道:“你哭啥呀?我就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
“向楠哥……你……”
“哎呀!做了個惡夢而已,什麼事兒都沒有,天下太平。”病房門口突然傳來安正的聲音。
他急步走到我病牀旁,鄧莉滿臉疑惑的看着他。
我明顯看見安正向鄧莉使了個眼色,繼而又對我說道:“你就是頭上的傷還沒好,你說你提前出什麼院啊!現在又回來了不是?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長吁一口氣,原來真的是一場夢,我漸漸冷靜下來,又急忙對安正說道:“我的事你別告訴宋清漪,我不想讓她擔心。”
安正半張着嘴,欲言又止的說道:“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的,但是你得給我好好休息,哪兒也不許去,還有你的手機暫時歸我保管了。”
“你至於嗎?”
“太至於了,我警告你別再想提前出院了,好好配合醫生治療,你要再胡來,我就……就跟你割袍斷義!”
“你,你真是……”
“向楠哥,你真要好好休息下,不然你還會做惡夢的,我就在你身邊,你要死餓了就告訴我,我去給你買吃的。”
“對,對,你聽鄧莉的,好好休息,什麼事都不要管,公司這邊也好得很。”安正也急忙附和說。
我看着安正手上抓着我的手機,我又對他說道:“你能把我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我記得宋清漪約我去什麼音樂餐吧來着,我沒去她會怪我的。”
安正突然轉過了身去,似乎不想讓我看見他的表情似的。
“喂,你幹嘛呀?你們倆怎麼都奇奇怪怪的?”我狐疑的看着倆人,心裡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安正這纔回過頭,看着我說道:“電話我會幫你打的,總之你現在不能碰手機,你的活動範圍也只有這個病房和這層樓……這是命令!”
我無語了,但也知道他是在關心我,只是這關心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爲安正的眼眶也紅了。
我“哎呀”一聲說道:“行啦,我聽你們的不就行了嘛,我哪兒也不去了,你倆哭啥呀!我又不是駕鶴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