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歆愛蹦着跳着,跑進湛藍箏懷裡的時候,夕陽已去,深冬大地,塗了沉沉冷藍,校園內,一片寂寥。
“有事啊?”湛藍箏溫柔地對自己的小妹妹說。
她腦子裡卻還在想着尹眉,方纔不停地抖動和眸中的瑟縮——
“先發制人,掌握主動權,去告他。”
蕭婷對尹眉說,“你再怎麼不對,也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晚輩,一位女性,一個性 關係上的受害者。他是有身份,有地位,有歲數也有閱歷的人,你不懂事了,他也不懂事了嗎?當初他控制不住誘惑,之後假惺惺地保持關係,而今不要臉的要挾,又做出這種趕盡殺絕的事情,也不怎麼光彩。既然你求了我,那就聽我的,把事情統統推到錢亭盛身上吧,就說這一切都是他誘惑的,而你只是一個太過幼稚的受害者。”
面對蕭婷的堅毅,尹眉膽小了,“不……老師,我怕他會一怒之下,破釜沉舟……老師您幫幫我吧,就幫我說說情,讓他放過我一回,不要提那些事情好吧?我就要畢業了,離開後,也不會纏着他了。所有事情就一筆勾銷……”
蕭婷冷冷說:“不爭氣。”
尹眉落下兩行淚來,她去求湛藍箏,“師妹,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幫幫我好不好?”
“你不都寫了控訴信了嗎,這就傳上網吧,先看看輿論的反應如何。大不了就說是惡作劇麼。”湛藍箏輕鬆地說。
“我不敢,會被查地址的……我會被他發現的……”尹眉嚶嚶哭泣,“別人當是謠言,他肯定明白啊……你能不能幫我發……”
“不可能啊,師姐,你別害我好嗎?”湛藍箏從容地將尹眉推開。
尹眉抄起一份打好的文件——白紙黑字的控訴信,拎到湛藍箏面前,她含着熱淚,雙膝一彎,撲通到地磚上去了。
“師妹!”她哀切道,“師妹,求你幫幫我啊,畢竟你不是當事人啊,你用圖書館的網號,外校很難查出來的。求求你了,我不敢啊……”
蕭婷冷眼旁觀,湛藍箏拽住尹眉的胳膊,想把她扶起來,尹眉卻拼命抽出,猶如一個告御狀的民女般,只固執地將控訴信高高舉起來,哭個不停。
湛藍箏輕聲道:“師姐,這不是小事。我不瞭解情況……”
尹眉嗚咽道:“師妹……”
她伏在地上,頭髮垂落到地面,一段光滑的頸子,一個瘦小的背,好似聳動的墳包,喀嚓——裂出了縫,有甜甜的暗香浮動。
湛藍箏輕輕吸了口氣,神智微微恍惚,馨香中,目光四散,眼中只有尹眉的粉紅色水樣衣裙,顫抖波紋,一圈圈擴散着,色塊都連在一起,沒有了其它的顏色,只有這種細膩,柔軟而淡香的粉紅,把人給融進去,再不出來……
“求——求你——”
細弱的聲音,幽幽傳來……
“姐姐!”
湛藍箏動了一下,視線輕轉,見妹妹不高興地嗔道:“我跟你說話啊!姐姐你都不理我了。”
“抱歉啊,你找我做什麼?”
“我的好姐姐——人家想死你了!”湛歆愛又滾到湛藍箏懷裡,“姐——你好久都沒回家了,這週末回來好不好?”
湛藍箏想了想,“嗯。今天週五了啊。可是我沒和曉白說過,他可能給我準備飯了呢。”
“姐啊姐啊姐啊——”湛歆愛不依不饒,“你天天都和我那好姐夫,眉毛對眉毛,眼對眼的,不缺這麼兩天吧。我可是你親妹妹啊,你一點都不想我嗎?反正你和姐夫有的是時間嘛。”
“別胡說啊。”湛藍箏輕笑着責備妹妹,“爸幾點來接你?”
“八點。”湛歆愛望天。
湛藍箏看了看時間,“我先陪你吃個飯吧。七點半的時候你還來得及回學校等爸的車子。別跟爸說是和我出來吃飯哦。”
然後她給鳳曉白打了電話,說明這件事情,又約好了接人的時間,方挽起同胞妹妹的手,一併轉出校門。
姐妹倆尋了家環境甚好的餐廳——兩列小包間,內有一桌兩沙發,餐具光亮;外有珠簾垂落,星星點點。
舒緩音樂,柔和燈光,安逸環境,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她們點完餐,湛藍箏按着習慣,將自己的敞口包,放到湛歆愛那邊,起身囑咐道:“錢包和學術論文都在裡面,你給我看好。我洗個手去。”
湛歆愛眨巴眼睛,只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小路,吸了口木瓜汁,嗯嗯幾聲。
忽然,她抻下脖子,好像看到了驚悚事物。
而後,又很快縮了回來,馬上撩開珠簾——湛藍箏只留給她一個匆匆趕往衛生間的背影。
那兩個人,就從湛藍箏的身後經過,誰都沒注意到彼此的存在,只跟着引導員入了斜對面的那間小格子裡。
湛歆愛趕忙放下簾子,往裡挪了挪,她緩慢地吁了口氣,再次偷窺珠簾外——走廊,只兩邊盡頭站着服務員,湛藍箏早就拐入衛生間。
她瞭解自己的親姐姐,知道這個洗手時間,短不了。
湛歆愛的手,伸向了那隻沉綠皮子的敞口包……
湛藍箏將手烘乾後,心滿意足地從衛生間走出,她有點忘記自己的包間位置,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本能停了下,目光從這一側的珠簾,遊走向那一側的珠簾,斜對着自己的那張臉是——
蕭婷。
湛藍箏偏過臉,迅速走過去,幾乎是殺回了包間,湛歆愛驚得彈跳起來,“姐啊……”
“別說話。”湛藍箏冷道,她躲在簾子後,輕輕撩起一道小縫——
蕭婷的對面,是湛明磊。
“姐?”湛歆愛小心翼翼地探頭,湛藍箏回過身來,她臉皮繃得很緊。
“吃吧。”湛藍箏對妹妹這樣說。
“你在看什麼?”湛歆愛探頭探腦,讓湛藍箏拽回到沙發上,“我時間可不多,家裡還有事兒呢。”
“嗯……” 湛歆愛順從地坐下,又嘟囔道,“家裡家裡,還不就是那邊的家。姐姐你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親人了。”
“你剛纔不還姐夫長姐夫短的嗎?怎麼變卦了?”湛藍箏戲謔道。
湛歆愛又吸了兩口木瓜汁,說道:“有了姐夫,姐姐就一點不關心我了!”
“又怎麼了啊?”湛藍箏打起精神,開始履行長姐的責任。
湛歆愛沮喪地說:“沒什麼啊……就是好不方便。我們學校的網絡最近出了點問題。但是我還有幾篇論文趕着要交啊……”
“你怎麼不早點寫完啊?”
“姐姐你不是也經常在交作業的前一天熬夜嘛!”
“嘖!好的不學,壞的倒是學一身,到時候又害得我讓媽媽數落,沒給你和小衡還有咱們這代湛家人,做好長姐,掌門的榜樣。”
“姐姐——媽媽不會說的,不要讓爸媽知道嘛!我和你都不說,誰會知道——”湛歆愛討嬌地說,“姐——借我一下你的網號嘛。”
“回家上網去。”
“學校的網,可以免費訪問各種期刊中心啊。” 湛歆愛說,“我又沒開充值號,可怎麼下論文啊?要不姐姐你替我寫?”
“我可沒那時間。”湛藍箏帶着一點責怪之意,但還是掏出筆,把網號和密碼寫下來,“圖書館沒卡進不去,我的卡是從不外借的,去教室也能上網。還有,別怪我給你說不好聽的啊,用完了,我絕對要換密碼。”
“嗯嗯。”湛歆愛只高高興興地說,“姐姐你好謹慎啊。”
湛藍箏笑了笑,“吃吧。”
她的目光,又不自主地,輕輕溜了下斜後方——兩重珠簾後,坐着蕭婷和湛明磊。
他們是湛垚的生母和生父。
蕭婷稍稍偏了下頭,目光在閃閃珠簾上停了半拍,回過來了。
“楊安。”湛明磊殷勤地將盤子推過去,“我記得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刺激的,這個性溫,來,快嚐嚐這個……”
蕭婷皮笑肉不笑地夾了一筷子,舉起來,放到光亮處看了看,隨手丟到菸灰缸中。
“忽然有點噁心。沒說您。”蕭婷隨意道。
湛明磊難堪了一下,“那你到底想吃點什麼?”
“兒子呢?”蕭婷將餐巾布示威性地丟到一旁,湛明磊頓時緊張起來。
“阿垚很好……”
“很好?”蕭婷略微諷刺地揚起尾音,“帶他來見我。我是他親孃。”
湛明磊尷尬地說:“當年有過約定……”
“我放棄了監護權,撫養權,探視權,但是——”蕭婷毫不客氣道,“血緣這個東西,我想放棄,恐怕也不能吧?兒子已經成年了,我尊重他的選擇權,但更尊重他的知情權。”
湛明磊囁嚅道:“是……是……可是如果讓兒子認了你……你會很危險的。”
“啊哈?”蕭婷笑了,“親孃找親兒子,還有危險了?危險來自誰呢?反正不會是您,那麼是您的夫人?您的——是稱呼爲女兒還是外甥女呢?或者您的兄長,您的父親?從湛藍箏那放肆的千金大小姐德性上看,您的兄長和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呼風喚雨,得意洋洋啊。”
湛明磊放下筷子,“你其實很明白的。”
“是啊。蟲子去了,最後一個能保護我不受您老子,您大哥迫害至死的人,已經先被他們給迫害死了。”蕭婷冷道。
“楊安!”湛明磊的心情瞬間就壞了起來,“不要提了,不要提了好嗎?妹妹……我妹妹去了快二十年了啊!她是……是自己求死的……她恨的是那個負心的神仙,唸的是那個宗家掌門,她的犧牲是爲了整座城市千萬生靈的安危。她的死,與父親還有大哥無關……”
“我知道,性格決定命運。但蟲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紅果果地忽視這一點。這筆賬,我就記在你們湛家人頭上了。對了,還有那個什麼什麼無涯大神的,一樣不是東西。”蕭婷冷笑着說,“咋了?我就記賬了,不痛快啊?”
湛明磊垂下頭,“好好。你願意這麼說,就這麼說。你怎麼和我說都無妨,可是你若再這樣張揚,我大哥恐怕就真的要動手了。自從上回箏兒跟我大哥面前哭過一次後,我大哥就從未放鬆你的關注。因爲箏兒又改口不肯換導師,非要和你槓到底,大哥就沒立刻採取行動。但是,他隨時都會以箏兒的學業爲藉口,拿出你當年的本科問題,干涉你們學校的人事關係,最輕的,也是要趕你離開。”
蕭婷揚眉,她笑呵呵地晃悠着一根香蕉,“嗯,您大哥如此有權勢了啊。可喜可賀,湛老大終於不是當年那個在親Daddy陰影下,拼命希望勃 起的老二了。”
“楊安!你都多大的人了?!”湛明磊責道,“說話能不能別那麼損啊?”
“我再損,也不過是很陰暗地在私底下說幾句罷了,對當事人可有傷害?那些真正傷天害理,直接踐踏他人權益的事情,都是誰做出來的?是我嗎?”蕭婷撂了香蕉,“您夫人現在可還風光?聽說肚皮不大爭氣啊。”
湛明磊輕道:“我和她沒有孩子。不知道箏兒有沒有和你說過,露露是明嫣的女兒,過繼來的。”
“您家的傀儡掌門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跟她無話可談。”蕭婷冰冷宣佈,“那孩子和你老子,你大哥一樣不是東西。”
“楊安!即便是你,也不能再這樣侮辱我的親人了!”湛明磊通紅了臉。
“侮辱?哈!逼着親兒子親弟弟犯下始亂終棄的道德罪過,把親孫子親侄子從生母身邊強行帶走,利用鬼迷心竅的小姑娘,將直接上真身的丟臉視頻傳遍神州大地,讓我背井離鄉,讓我那對極要面子的父母,度過了怎樣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讓他們四五十歲的人了,還要被迫拋棄家鄉,在異國拼命學着英語拼命嘗試融合嘗試放棄原有的一切人脈再努力抹去那些連家門都不敢出的記憶?!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有了我這麼個丟臉丟到全國網絡上去的親女兒?!湛二老爺,這樣實質性的侮辱,連帶着侮辱到我爹孃頭上的行爲,您以爲如何呢?”
“我們不要翻這個老賬了好不好?我們多大了……”
“您真的是一點都沒變,越來越讓我瞧不起了。”蕭婷毫不留情地說,“我真希望兒子不像你。”
湛明磊緩了口氣,“阿垚像你。和你一樣嫉惡如仇,和你一樣果斷勇敢,和你一樣有自己的主見與看法,敢於拼搏,闖蕩。楊安,你給了我一個最好的兒子。”
蕭婷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但她立刻低下頭,隨意吃了兩口菜,放了筷子,“帶兒子來見我。”
“楊安……”湛明磊猶猶豫豫道,“兒子……兒子出去闖蕩了……一時半會我叫不回來。”
“是出去闖蕩?還是被您的夫人給迫害出湛家了?”蕭婷譏諷道。
“我看她敢!”湛明磊提高聲調,“她陸微暖做過什麼,湛家上下都清楚,我也清楚!我即便和她結爲夫妻,那也是無奈之舉,我不愛她的,我愛的還是……”
“打住。”蕭婷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既然結婚了,就得負起責任。她好歹也替我養大了兒子,我這個受害者都知道給她兩分的感激呢。您這個當丈夫的竟然如此冷淡?湛二老爺,您太渣了。”
湛明磊紅了臉,“楊安,你明白我的心意。難道我們真的不能……”
“不能。我今天叫你出來,不過是爲了兒子。”蕭婷擦了擦嘴,丟下一張紅彤彤,“我那份的,多出來的,您可以留下當紀念,也可以讓您家那位不懂事的小掌門轉給我。”
“楊安,你別走!”湛明磊急忙去攔,蕭婷說:“我是兒子的親孃。”
“我知道,但是這件事情如果鬧開了,你會有危險啊!”
“危險?哈,那您就繼續旁觀我落入虎口,受盡折磨好了。反正您的心早就硬了,我也不指望您能爲了我做什麼反抗。不過說起來,我畢竟是你湛家子孫的生母,是你湛明磊的親兒子的生母。湛明磊,你自己看着辦吧。”
蕭婷的目光從湛明磊發怔的臉上甩過,提起包,大步離開。湛明磊匆匆結了賬,追了出去。
他們都沒發現,身後有幕珠簾,輕輕揭起,又慢慢攏好。
“姐姐?你到底在看什麼啊?”湛歆愛湊過來,湛藍箏又將妹妹按了回去,“吃你的。我不過隨便看看。”
湛歆愛玩着筷子道:“姐,你真的不回家啊?萬一咱爸來接呢?”
“你跟爸說了?”湛藍箏警惕。
“沒啊——”湛歆愛不高興地說,“沒準還是姐夫告密呢。”
乒——
湛藍箏將手中的筷子慢條斯理地放好,“你說什麼?”
湛歆愛小聲說:“我說姐夫啊……”
“他告密?他和咱爸有聯繫嗎?”
“我不知道啊……但是……姐,你別告訴爸媽啊。”湛歆愛拼命眨巴睫毛,湛藍箏陰着臉道:“你說吧。”
“爸好像在你身邊安了個人啊。” 湛歆愛很神秘道,“有一次,姐你醉酒打人,被送到派出所,就是那個人通知了爸,否則你當時就一個人,誰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派出所哪裡來的那能耐,立刻就聯繫上咱爸啊。還有,你知道天外居吧?爸一直通過那個人在查這個天外居的幕後推手,那個人似乎曾經懷疑過姐姐你,爸還親自去了你那邊探查呢。我還聽說,天外居最近又放出風聲,大有和咱們玄黃界世家搶生意的陣勢。”
見妹妹吃了口飯就不說話,湛藍箏遂道:“就這些?”
“就這樣啊。”湛歆愛用很無辜的口吻說,“我只是想,那個人不會就是……姐夫吧?姐,我跟你說實話,爸媽常常討論你的終身大事呢。我看他們的意思,只要姐夫肯聽話,就同意招他當湛家女婿,掌門夫君呢。”
“聽話?”湛藍箏輕揚尾音,“哦……他們想讓曉白聽誰的話?怎麼聽話?我已經奔着二十五去了,爸媽還管這些,不覺得太閒了嗎?”
“爸媽爲你好……”
“他們是怕你姐夫太強悍卻又絕對忠心於你姐姐,給他們引入一個不可控因素。”湛藍箏冷笑。
“所以我才覺得……”湛歆愛純真地望了望天頂上的玲瓏小燈,“唉……爸很能耐啊,他不會已經搞定姐夫吧?姐姐,我是爲你着想,反正我是你親妹妹,不是他的。我只向着你,可不幫他。不僅我向着,小哥哥也向着自己的親姐姐,若是姐夫要欺騙姐姐,我和小哥哥一定要他好看。”
“我就可以收拾他了。借他八十個膽子,我看他敢。”湛藍拿起湯勺,漫不經心地看眼前的湯。
“他是穿來的嘛,是無涯上仙把他硬塞給咱們湛家的嘛!沒了湛家,他根本就立不住腳,更不要說日後的發展了。爲了自身前途,他定會巴結咱家。爲了巴結咱家,他定然會千方百計地討咱爸的喜歡,否則想從咱爸手裡把你弄走,哼。咱爸多疼你啊,一定會精心擇婿的。”湛歆愛一臉的理所當然。
湛藍箏舀了一勺湯,送進去,蹙眉,吐到小缸子裡,“真噁心,不是說你。”
湛歆愛尷尬了,湛藍箏拿出錢包,“服務員,買單。”
她隨手將敞口包整理一下,特意看了看一隻牛皮信封——裡面是尹眉的控訴信。確認無恙後,感到珠簾一掀,湛藍箏擡頭只問了句“多少錢?”便怔住了。
“爸爸!”湛歆愛抱了過去,湛明儒親了親小女兒的額頭,對從容起立的湛藍箏道:“賬已經結完了。走吧。”
“謝了老爸。”湛藍箏道,“那我送您和小愛上車。”
“你也回家。”湛明儒鬆開小女兒,“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你爺爺有點想你。還有你曾姨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這幾天一直嘟囔着要看看你。”
湛藍箏拎起包,“曉白會來接我的。”
“你和他約的幾點?”
“他很快就來。”
“到我車裡等,外面太冷。”湛明儒不容置疑地說,他不滿意地打量着湛藍箏,“怎麼又穿那麼少?”
湛藍箏笑了笑,讓湛歆愛急急拉到車邊,她卻縮了胳膊,“我就在這裡等。曉白馬上來。”
湛明儒倒是沒再說什麼,只坐到駕駛座上,手指輕叩方向盤。
一輛輛車子,從眼前駛過,湛藍箏努力地探頭去望那個路口——熟悉的車子,依然沒有出現。
“都過時間了啊!”
湛歆愛嬌嬌地說,“他騙你啊姐姐!你和他約的是七點半。現在快八點了。”
寒風一卷——天氣預報說,今夜大降溫。
“外面冷,上車。”湛明儒對兩個女兒道。
“你們走吧。再見。”湛藍箏推了推湛歆愛。
“湛藍箏,我讓你上車!”湛明儒呵斥。
湛藍箏固執地說:“曉白會來接我。”
湛明儒推開車門,他一把拿住了大女兒的肩,在小女兒的驚訝中,拉開後車門要把湛藍箏強行推進去——湛藍箏亮出法杖。
湛明儒的手停了,本就笑容鮮少的臉,更加陰冷。
“想劫持掌門回主宅?”湛藍箏頗爲輕鬆地歪歪頭,“老爸,這樣可不好。我說了不回去,自然就是有事。”
“忙着掙錢?”
“忙着拔釘子。”
父女倆又開始了冷冰冰地對峙,湛歆愛左右爲難的時候,鳳曉白的車子來了。
“對不起,堵車了。”他滿懷歉意地說,湛藍箏看也不看他,“幾點了?”
“對不起,湛藍,我……”鳳曉白向着湛明儒點點頭,“湛先生好。”
“來得還是太早。”湛明儒淡淡道,“小愛,上車吧。讓你姐姐回她自己的那個家好了。”
鳳曉白保持了禮貌的沉默,直到湛明儒的車子消失在拐角,他纔對湛藍箏道:“湛藍,真對不起。你爸爸沒對你如何吧?又鬧不愉快了?是不是因爲我……”
“我老子怎麼知道我和小愛在這裡吃飯?”湛藍箏自言自語着。
“你妹妹說的?”
“我告訴她別說啊。”
“但是你妹妹……不是很向着你啊。”鳳曉白輕輕道。
“她可是我親妹妹啊——”湛藍箏很是感慨地嘆了一下,又望着鳳曉白。
“曉白,我身邊有根釘子,是我老子砸進去的。你說,我是拔,還是不拔?”
鳳曉白道:“不是我。”
“沒說是你。”湛藍箏隨意地說,她這回上了後車座,只放鬆疲勞的眼肌。
鳳曉白握着方向盤,突然覺得這個輪子,如此冰涼。他假裝去調後視鏡,看着勞累的女友,想了半天,只在車子入了主路後,才道:“我出來的時候,路過銀千萬酒店,看到鍾錦和月亮一起進去了。”
停一下,“月亮和你說過這件事情嗎?”
沒有聽到湛藍箏的答覆。
鳳曉白很深地呼吸着,氣流拂過如意結子,那細細的穗,不安地晃盪着,久久不停。
“嗯……”他終於聽到湛藍箏的聲音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誰是那根釘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能否更……尚不確定…………如果明天晚上十一點以前沒動靜……那就對不起大家了……明天白天和晚上都有事情啊。汗……慢慢欣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