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坐在地上,原本的擔心受怕全都沒了,只剩下一波波積壓心臟的沉悶,呼吸都有些抑制。看着空曠的街道,我突然笑了,眼淚依舊在流,因爲止也止不住。
慕言給我遞了一塊帕子,我看了眼,搖了搖頭,擡頭看着慕言,笑着說,“那個大紅櫻花樹下的人是君崇嗎?”
慕言點了點頭,“是他。他說你要是發現自己成了北城的花魁,一定會寫那個答案,而不是正確答案。”
我咧咧嘴,連笑得力氣也裝不出來了,“那爲什麼他知道我寫的那個答案,一定會讓冥王選中?”
慕言頓了頓,眼神有些遊走,微咬住嘴脣,有些猶豫。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什麼都承受得起。”
“安心。”她心疼的看着我,緊皺起眉,重重的嘆了口氣,“因爲這個答案以前有人曾對冥王說過,所以冥王一定會對你產生好奇。或許真的是命運使然,尊上說,若是你當時沒說這句話該有多好,他就可以放下一切將你狠狠的禁錮,而不是拱手放出去。”
“那個人是誰?”
慕言搖搖頭,“那些事就是冥王和尊上的私事了,我也不知道。”
我瞅着耀眼的陽光,雙手將雙腿抱住,下巴磕在膝蓋上,慕言瞧着我的樣子,也乾脆在我身側坐了下來,聲音輕柔,漫着流水的漣漪。
“安心,時間不多,我知道今次的事要給尊上知道,自己肯定會受罰,但我真的不想你這樣。我知道你深愛着尊上,所以不想你走到絕望的那一天。”
“爲什麼要幫我?”
慕言轉頭凝望我,那一眼包含着太多的情緒,讓人分不清楚,但有一點卻是十分肯定的。
“因爲只有你才能拯救尊上。安心,答應我,一定要救救他,這些流年歲月裡,他過得實在是太苦了。有時候連我和容止都看不下去,所以當他再次心動的時候,我們真的很開心。容止說在人間的尊上,過得十分開心,因爲他的身邊有你陪伴。”
“他之前也曾深愛過一個人對嗎?”
慕言點點頭,剛想開口,卻被我打斷,“我很想知道,卻又懼怕,因爲我怕自己是那個人的替身而已,所以你還是別說了。”
擦乾眼淚,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爲速度過快,有一過性的昏厥,幸好慕言扶住了我,“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輕輕拂開她的手,撐着牆面站着,“慕言,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麼多,我知道自己改怎麼做了。”
“安心。”慕言皺着眉,表情複雜,張了幾次嘴纔出聲說,“看到你這樣子,我覺得今天的作法是錯的,或許你不知道纔會走得更好。”
“確實。”
我擡頭看着天空,微微笑了。
“在不知覺中遭遇的絕望的確很強烈,許多人都承受不住。但知道了一切,卻不一定會走到絕望,因爲——”我低下頭,用手指抵在了胸口,感受着那裡的跳動,“因爲絕望已經化作血液融入身體內部,要死,也只會魂飛魄散了吧!”
慕言一震,想要碰我,我卻退後數步,躲開了。
“安心,別幹傻事。”
“我不會做傻事,因爲我和你一樣,都希望君崇成功。”我盯着她過分漂亮的眼睛,嘴角一勾,“你今天讓我看到這些的真實目的,其實不僅僅是想要我做好準備吧!更多的是不想我在不知覺裡去破壞了你們的計劃,這點我懂。”
慕言表情一僵,然後刷白開來,最後她笑了,“是的,所以你討厭我嗎?”
“爲什麼要討厭呢?”
我張開雙臂,仰頭看着前方的燦爛,風聲吹拂,帶着塵土的味道。
“你疼他,我愛他,都是爲了他,所以沒有討厭之分。我很感謝你今天讓我知道這些,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安心。”
“慕言,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收起手臂,對着她微笑,“讓我回去吧!也不知過了多久,萬一被發現豈不是糟糕了?”
慕言沒有再說什麼,掌心相對,然後慢慢分開,黑色的漩渦在掌心間浮現,沒一會兒,之前那個騙我來的黑色身影就從漩渦裡出現,那個漩渦竟然就是它的頭。
“帶她回去。”
“是。”
暗啞的聲音十分難聽,似是撕裂了聲道,發出鋸木頭的音色。它朝我走來,我頓時覺得那股吸力再次迎來,對着慕言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
“慕言,我愛他,所以甘願爲他付出一切,即便他騙我利用我,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而我做這些,不爲別的,只求他可以好好地活着。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喜怒哀樂,生命的全部,如果沒了他,我留着自己留着我們的孩子又有什麼用?人都是自私的產物,我要的只是一個快樂的三口之家,卻看似簡單,實則難上登天。但我始終相信有奇蹟的存在,老天爺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機會,一個永遠不分開的未來。你或許會覺得我很傻,但在他面前我願意一輩子傻下去,直到靈魂飛散,留下的記憶也永不破滅。因爲我真的很愛很愛他。我愛君崇,此生至死不悔。”
慕言閉上眼睛,用衣袖擦去流下的淚水。
我微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霧靄迷茫,朦朧不清,自己卻已經重新躺在臥室的牀上,輕紗漫揚,撩動着絲絲的香氣。
我直直的躺着盯着天花板,不想動,外面的天色已經黑去,熟悉的空間裡,卻哪裡都找不到那個人的影子。
傾城給我的紙條訊息還在腦中,我卻知道自己即便很想去,此時此刻也不能去。
緊握起的手帶動了所有情緒的噴發,讓我矇頭大哭。
外頭月色旖旎,十分漂亮,窗前的那一株藍色的曼珠沙華隨風舞動,偶有點點星光從花葉上抖落,隨着風聲吹入牀畔,化作一雙手覆蓋在被子上,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輕拍着。
我哭到後來睡着了,感覺自己做了很多夢,每一個都和君崇有關,醒來的時候不僅眼睛漲得通紅,連腦袋也很重,鼻子也塞塞的,整個人覺得身體很重,卻又使不上力氣。
我睜着眼睛,面上燒燒的,覺得自己應該是病了,躺了許久,也沒人來看我,所幸繼續躺着,反正也不覺得餓。
“嘿,竟然這麼虛弱了。”
極爲安靜的臥室裡突然想起一個尖銳的聲音,我依舊躺着沒動,只覺得左邊有什麼騷動。這是門被人敲響,那聲音倏地停止了。
“小姐,我是小蟲子,您起了麼?我給你送吃的過來了。”
“進來吧!”
門立刻被打開,小蟲子端着一個托盤,在死神的矚目下走了進來,然後門就被關上了。她快速的走到我身邊,將東西放下,掀開簾子,乍一見到我,差點尖叫出聲。
她用手捂着嘴巴,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指着我驚訝的說,“小姐,你、怎麼一夜就成了這副樣子?”
“我怎麼了?”
小蟲子拿來鏡子,我才發現自己披頭散髮,眼睛通紅,臉色蒼白如鬼,脣瓣上也毫無血絲,活生生和厲鬼沒什麼兩樣,怪不得小蟲子會嚇到了。
“小姐,你這樣,尊上會難過的。”
她不提君崇還好,一提我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就又復發了,緊忍着躍動的心,我強忍着笑從牀上起身,小蟲子過來扶了我一把。
“小姐,吃點東西吧!趁着冥王不在,我帶你去見尊上。”
見君崇嗎?
只是此時沒了那份心情,雖然話說的滿滿的,但當知道一切的真相後,心還是止不住的發疼。
“我沒事,別擔心。”我強扯出一抹微笑,“我餓了,要吃東西,什麼味道這麼香?勾引我饞蟲呀!”
“是尊上叫小蟲子煮的,說你心裡難受,要是吃東西肯定會狼吞虎嚥,所以叫我煮了點粥,他還要我對你說聲抱歉,那個時候他不知道是你,所以下手很重。已經不燙了,給。”
小蟲子一邊說一邊把碗放在了我的手裡,當聽到她嘴裡說的話時,我手一抖,粥湯灑在了手上,小蟲子立刻拿帕子擦去,“怎麼這麼不小心?燙到沒有?”
“他……”我張了幾次嘴,有很多話想問,卻徘徊於嘴裡說不出來,最後只能說,“他受了傷,現在這麼樣了?”
“今日聽慕言姐姐說沒大礙了,要不現在小蟲子就去喚他?有小蟲子在,你們可以直接聯繫。”
說着小蟲子就閉上眼睛,我看到她周身氣流波動,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此時竟然無比想念那個男人,所以伸出去的手,猶豫的停在半空中。
就在小蟲子閉眼的時候,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倚着非常快的速度竄上了我的牀,只聽到小蟲子大叫一聲,就整個身體往後倒,外面的死神聽到動靜闖門進來,此時小蟲子雙眼緊閉,也不知是生是死。
“小蟲子。”
我赤腳下牀,用力的搖晃她,手指頭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我當時也沒在意,就有死神將我隔開,“安心小姐,這裡請讓我們來,您上牀歇着。”
我點點頭,看着他們彎腰抱起小蟲子,準備帶走,而此時門口一道紅衣閃爍,下一秒就用刀子架在了小蟲子的脖子上,對死神們說,“放下她。”
今天的加更,在下午14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