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我的啓蒙老師
我的大名叫陳家藝,但以前也沒怎麼用得上,知道的人也不多,小夥伴都習慣叫我綽號黃頭毛,因爲缺少吃的東西,特別是缺鈣,營養不良,頭髮又細又黃,落了這個綽號。現在上學了,這大名就有用了,得寫在書上,本子上,老師還得點名。
我本來不是很喜歡這名字,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家傳手藝?可是沒有家傳的手藝呀,難道是讓我以後去學一門手藝維生?還不如叫陳家米陳加油呢,家中有米有油,多好,可以吃個飽,吃個香,肚子吃飽嘴巴有油,多幸福,加油加油喊起來也帶勁。可後來也習慣了這名,比起隔壁的小夥伴叫趙長貴、趙有福的水平高出多了,既好聽好記又叫得響亮,洋氣而又有文化味,而且沒有重複,村子裡只有我一人是這個名,不象那叫趙建華的名字,太多了。建華,建設中華人民共和國,村裡叫這名的人太多了,街上一聲喊,往往是小合唱般的迴應。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記得光是讀小學時我們學校就有三個建華,我們班上就有二個建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連姓也一模一樣叫趙建華。老師提問時,總是要拖長着聲音喊:女——建華,那女建華先要習慣性地看上男建華一眼,才趕忙象東風號的水手聽到船長的號令一樣站得筆直。
這個女建華,有五姐妹,人稱五朵金花,她命很好,因有香港親戚,八十年代中期就移居到香港了,山雀成了鳳凰。我後來見過她一次,當年的黃毛丫頭變得很有氣質了,四十多歲了還象大姑娘一樣打扮,身上香水氣味重得能薰死蚊子,不過家鄉話還很流利,許多小時候讀書的事也都記着,沒有忘本。
記得我曾經問過老媽
,說我的名字家藝是什麼意思,有什麼用意。老媽說,這名字都是老爸取的,問他去。對老爸我是敬而遠之的,不敢多嘴,沒有去問。我的啓蒙老師在點化名冊認識我們時,說我的名字文氣,希望我好好學習。
我的啓蒙老師姓杜,女的,是國家的正式老師,拿工資的,三十歲左右,高高的個子,估計有一米七多,長臉,剪一個齊頸短髮,臉上鼻子四周有雀斑,說話聲音很柔和,用的是普通話,同學們,她這樣柔柔地稱呼我們,然後用目光掃視着說,從跨進學校大門這一天起,你們就是一名學生了,新的生活開始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毛主席的好學生。這話中聽,讓我覺得有一點神聖感自豪感,好象我們與從前不一樣了,是讀書人了,成了有文化的人的一分子了。杜老師上課時喜歡在課桌間的過道上慢慢地走來走去,觀察每個人的學習情況,對做小動作的學生摸摸頭。
第一堂課就是叫我們認識自己的名字,然而練習寫自己的名字,她把我們每個人的名字寫在一張硬紙片上,發下來,讓我們摹仿着寫。她在發硬紙片時,還不忘分析一下名字的意思,簡單的說幾句。如有一個同學名字叫趙堅強,她就說,堅強,就是不服輸,打不垮,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堅強。有一個女同學叫美英,她就說,要做祖國春天裡的一朵美麗的花,等等。我照樣畫葫蘆,練習了沒多久,斜腿歪胳膊地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藝字的下半部我照釣魚鉤的樣子畫,特流暢,心裡特自豪。等到幾天以後,課本發下來,我們開始學習課本的內容。
對新書,我們是十分保護的,一發下來,都要包上封面。拿回家包新書時,我先是聞聞書香,然後把課本
前後翻看一遍,看看圖畫,在大姐的指導下,把牛皮紙一一裁開,包成角頭,也就是課本的四隻角上都包折成三角型。然後在封面上寫上語文算術年級班級和自己的大名。
人往往對自己的第一個老師印象格外深,我清楚地記得,杜老師說我們現在是學生了,要愛護書本待人有禮貌,要勤洗手,勤剪指甲。她喜歡我們用粗一點的鉛筆,字寫得濃一些,反對削得尖尖細細的象針一樣的鉛筆寫字。杜老師上課也很有耐心,沒見她發過火。記得那時老師很少,因而常常是三個年級學生合坐在一個教室由一個老師上課,老師很辛苦,先叫二個班的學生自學預習,一個班上課,然而佈置好作業,再教第二個班,過會兒再換一個班,通常是一四六,二三五分的,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這叫複合班,在缺少老師的農村是很普遍的現象。
我們有時候不預習課文,或者做完了作業,便聽高年級的上課。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一次我聽老師在給高年級的同學上數學課,問學生一個圓內有幾條直徑,一個說二條,那個說四條,全班學生都站起來問遍了,還是沒有正確回答出的人,最後是老師公佈了答案。後來我們也上了這課,同樣的問題,問學生,通過圓心可以有多少條直徑,下面的學生紛紛舉手,敲得桌子咚咚響,一條二條四條,結果全班同學只剩下我了,老師叫我,我站起來回答,止不住心頭的激動,響亮地回答,無數條。當老師讓我坐下,全班同學站着時,我是多麼的得意呀,全班只有我一人能回答,而我則是無意中記住並理解的。確實當時我讀書成績是相當不錯的,無論語文,數學,我都是班上第一名。
善待學生的,就是好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