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區。
湖畔小船。
李閒雲划着槳，韓鑫語則抱着膝蓋偎依在他身邊。
她去掉了僞裝，在這湖面上，再不用擔心一羣人圍上來了。
只是偶爾有小船劃過，船上的人對着他們拍照，大喊着韓鑫語的名字。
韓鑫語則微笑着揮手示意。
李閒雲道：“通達院線是在十年前成立的，最初的時候只有幾家小影院，沒獲得多少發展。直到六年前，盛達集團決定轉型做文旅，纔開始大力發展院線，於是重資入股了這家公司，不斷擴張。在過去幾年裡，他們吸收了累計超過200億的資金，去年底又吸收了一百億的投入，如今的體量已經達到了三百五十億左右。六年時間，不算他們自己的投入就吸收了超過200億的資本，再加上六年的盈利，體量纔到350億，期間分紅有限。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收益太低了。”韓鑫語道。
“是的，影院的設備是會老化的，技術也是會更新換代的。五年一大翻，三年一小翻。所以理論上一家影院三年內無論如何都應該完成回本……三年回本已經很慢了，畢竟沒盈利也沒飯吃啊。正常情況下，不攤折舊，年收益應當是在投資的百分之五六十左右。六年下來，都不用複利，單利就該提升三倍多，去掉分紅也該提升一倍。”李閒雲唏噓道：“這說明什麼？”
“說明盛達集團吞噬了大量利潤。”
李閒雲冷笑：“沒錯。如今一批老影院已經進入設備更新換代期，看起來年年都有利潤，等到明年一個大翻新，搞不好就是直接虧損。但是股東們其實並不清楚這種情況，他們大多數被矇在鼓裡。”
韓鑫語低頭沉思：“所以你想借這個機會聯合股東掀翻範文中？還是老計劃。”
“掀不翻的。”李閒雲道：“孫軍良不需要跟你講道理。他只要證明自己沒犯法，然後聯合大股東強壓就可以了。他那邊的人擁有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他只要買通一些小股東……人都是利益動物，自己有了好處，哪還會管別人？”
說着李閒雲冷笑一聲。
韓鑫語吃驚：“你會輸？”
“哦，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是的。”李閒雲微微一笑。
“你在等自己輸？”韓鑫語無法理解。
李閒雲搖頭：“不。你要學會換個角度思考。你這麼想，孫軍良只需要聯合擁有百分之九股份的股東就可以搞定一切。那麼剩下的人呢？他們會怎麼想？”
韓鑫語低頭思索了一下，喃喃道：“他們想被收買，但孫軍良不會收買他們。他們知道明年收益會大幅度下降，卻又沒有辦法。”
“沒錯，一切都在法律框架裡。過去的賬不好算，所有公示的資料只表明了盛達集團佔了便宜，沒表明他們犯法，就算是盛達集團不希望通達上市，這也不犯法啊。忽悠了你又怎麼樣？只要沒有白紙黑字寫進合同，那就沒事。上市沒有希望，坑人的大股東還扳不倒，剩下的就只有絕望。然後呢？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他們會想辦法賣出自己的股份……廉價。”
韓鑫語吃驚的看李閒雲：“你不是在算計孫軍良？你是在算計那些小股東？哦天啊！”
她怎麼也沒想到，李閒雲的這一波操作打的竟然不是孫軍良，而是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小股東。
這特麼也……太匪夷所思，太無恥了吧？
李閒雲點點頭：“是的，別讓人知道你在對付誰，這樣才能出奇兵，收奇效。藉助先前的形勢，李城爲他們描繪一個悲哀的藍圖。通達院線前景無望，即將進入虧損，股份價值大跌，上市幾乎不可能。如今唯一能不惜一起和他們對抗的就是易勝傳媒。李閒雲和孫軍良有過節，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通達院線，以避免被孫軍良控制住自己的命脈，那麼賣給李閒雲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韓鑫語不敢相信的看李閒雲。
李閒雲一笑：“有些卑鄙，對嗎？”
韓鑫語沒說話。
李閒雲道：“是卑鄙。我承認，這就是商界。沒人講良心，那些小股東也是。他們想上市收割股民，想被孫軍良收買卻無門賣身，甚至股民也不冤枉，他們也想收割別的股民……沒人是冤枉的，沒有幾個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賺錢的。對付他們我不虧心。”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個。”韓鑫語聳了聳肩。
她迅速鎮定情緒：“就算這樣，價格也不便宜吧？”
“當然不會便宜，重點還是看人。股東們的進入時間不一樣，甚至條件都有所不同，有些人的條件可能好些，有些人可能差些，有些人堤內損失堤外補，有人甚至可能還賺到了錢，他們對未來的期盼與恐懼也不同，所以每個人的開價也不一樣。”
說着李閒雲一笑：“我們只需要找到最便宜的那一波就好了。”
“有多便宜？”
“不好說，估摸着一個點二點八到三億左右，早期的投資方投入資本少，估值提升，去掉分紅，便宜些也有賺，後面入股的就不太容易讓步，畢竟虧損太明顯。”
“收購多少？”
“能收多少收多少，慢慢來，還有一個多月呢。”
“你哪來這麼多錢？”
“貸款啊。”李閒雲聳聳肩：“我貸了十五億，銀行天天求着我貸款，各種花式邀約，送……送禮。”
韓鑫語冷笑，你以爲我不知道那禮是什麼？
李閒雲快速接下去：“這次給他們面子，貸點款。另外易勝傳媒還有好幾十億的賬面收入，是用來開發冥府和自然保護區的，但是這兩個項目要三四年工期呢，又不可能在一天內花完，還有大量存餘。寵物特工隊2和破軍行那幾部也快到結賬期了……我計劃出三十億左右，李城出二十億，這是他的全部家底。另外白杉資本也會跟一波，大概二十億左右。”
李閒雲說這話時很得意。
新海集團資產規模過五百億，但是銀行負債高達近三百億。
這纔是標準大企業。
這已經屬於債務壓力還可以的了。
至於賬面流水更是沒那麼多，所以別看李城又是私人飛機又是豪擲四千萬打水漂，真到大投資也吃緊。
就這，他出二十億還貸了十個億呢，畢竟之前買鬼城還有後面新冥府的注資也是一大筆錢。
反倒是李閒雲，就算不貸款都能拿出來三十億這次貸款真的是給銀行面子。
銀行幾個拉業務的小姑娘拼了命的往他身邊湊，吃了人家的嘴軟，那就借點兒吧。
典型的存貸雙高擱到別家這就屬於財務報表不正常，擱李閒雲這裡就屬於老子有錢老子樂意！
韓鑫語不解：“可就算這樣，你也贏不了他。賣給你股份的都是小股東，他們本來就是和你同一陣線，你吃掉他們，不可能動搖到孫軍良的位置。”
“沒錯。所以才讓你看另一份財報啊。”李閒雲笑笑。
韓鑫語勐然醒悟：“那些違法交易？你是要……”
“威脅。”李閒雲點點頭：“孫軍良和範文中不想坐牢的話，他們就最好放棄通達院線。你可以想象一下那畫面，股東大會召開，範文中以爲自己已經贏定了，信心滿滿的坐在董事長的寶座上。然後一份文件遞給他……再然後嘛……不想坐牢的他把自己的票投給了我們，出賣了他的盟友。”
“天啊！”韓鑫語吃驚的看他：“這絕對會很精彩。”
“沒錯，可惜我提前劇透了。”李閒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