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邊開？”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問周琦。
“往右，先回家，魔女明天中午的飛機，走之前她會來我家。”
在周琦指路下我一直把車開到那天那棟大夏裡面，停了車，扶她下來，進電梯。
進了她家，我有點茫然，我今晚要怎麼度過？
“你……要不要洗個澡什麼的？”周琦問我。
“隨便吧！”
“那……別洗了吧，天氣那麼冷，也沒衣服換。”
“香港天氣好多了，那邊更冷，你沒看我一下飛機就脫衣服。”
周琦給我拿來啤酒，告訴我那是孫魔女的啤酒，還有一盒薯片。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聊着，逐漸的，她開始犯困起來，她是孕婦，我其實不應該打擾她休息。
“琦琦，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我說。
“行。”周琦給我指了一個方向，“裡面最後一個房間魔女住過的，你累了可以進去躺躺，我先去睡了，呵，大人不睡小孩也要睡！”
“琦琦，我發現你們每個人話都多了，馬小瑩也這樣。”
“是因爲你話少了！”
是這樣嗎？或許吧，我現在都變憂傷了，另一種說法是，成熟。
“別怪馬小瑩。”
“我不怪，她告訴我了，你走了以後說的。”說完，周琦往房間走，不過很快又走了出來丟給我一包煙，“你煙抽太快了，快沒了，這個給你，免得你下去買又迷路。”奇怪，那個男人既然是路人甲，
她家裡怎麼有香菸？
周琦又往房間裡走。
“琦琦，我能……”我說了一半，忽然不知道怎麼表達，最後指了指我自己，又指了指她的肚子……
周琦是個聰明人，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向我走過來。
她站着，我坐着，高度高高好，她拉起自己衣服，把我的腦袋貼到她肚皮裡。
我屏住呼吸很仔細在聽，在聽小生命，聽我孩子在她媽媽肚子裡的活動情況。由於我足夠安靜，周琦又沒怎麼活動，甚至呼吸聲都有意放輕，所以我彷彿真能聽見她肚子裡的小生命的活動情況。有那麼
一刻，我甚至被感動了，這樣的感動我經歷過一次，失去過一次，我覺得我應該好好珍惜。
“寶寶你好嗎？”我說，“爸爸感覺到你了，你感覺到爸爸嗎？”我說，不由自主的一句話，特別想問出口，而這一刻，我痛苦的發現，我其實是愛周琦的，並且愛不少。
“你真傻。”周琦說。
“傻嗎？對了，你說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吧，我喜歡女孩，女孩好帶。”
“我也喜歡女孩。”
“我要去睡了！”
我腦袋依依不捨離開了周琦的肚皮，我有這麼柔情蜜意的時刻，真費解，我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才對，袁琳就那麼說過我。
周琦回房間去了，關門的一剎那，她看我的目光帶着絲絲激動。我當然知道爲什麼，她想我在她身邊吧，她卻不能明確的
說出來。
有時候，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去選擇生活方式，這不假，假的是，有些選擇根本就是用來欺騙自己的。
我給自己點了根菸，整個房子逛了一圈，煙抽完了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洗乾淨手，然後進孫魔女住過的房間。
和進來前聯想的一樣，這個房間充滿了孫魔女的味道，她熟識的香水味道。這個女人，她是念舊的，身上用的香水仍然是我剛認識她那時候用那隻。我曾經有刻意去留意過，她就換過一次香水，在藍貓
的時候吧，只用了幾天就又換了回來，大概是不習慣！
我輕輕坐在牀裡，靠着牀頭。
我看見牀頭櫃上面放着本雜誌，隨手拿來翻閱。
這是一本很普通的雜誌，不過我發現其中一頁被翻閱很多，很皺，甚至還有點髒。
我看了起來，這是一篇小小說，寫的很悽美。說的是一個有白血病的女孩和一個愛她的男孩的故事。男孩很窮，在餐廳打工，他們之間的認識充滿了奇妙性，一切都從餐廳開始。在女孩還剩一星期命的
時候，男孩問她有什麼願望，女孩說想去好望角。男孩很窮，去不起，但他想圓了女孩最後的夢，於是去賣器官。最後，在那片很美的海域裡，女孩的人生走到了終點。
看到這樣一個未必是真實的故事，我心裡生起了一股淡淡的真實的憂傷。人生就那麼多無奈，有些付出是見血的，但是卻無怨無悔的。有些事情，它真的是自己願意就不應該猶猶豫豫，你願意的，就是
值得的。
躺在牀上，我在想，如果我是那個男孩，我會不會去賣器官幫自己的女人圓夢？
亂七八糟的想着，想累了，眼皮打架，剛想睡，周琦敲門。
“怎麼了？”
“我……忽然間睡不着，我們聊天好麼？”周琦說，聲音輕輕的。
我說好，雖然我好睏，好想睡覺，但我無法拒絕一個孕婦。
而且，這個孕婦，在溫州，我最痛苦、最無助的一段時間裡，她寸步不離陪伴在我身邊。她摟着我，用無聲的陪伴我與我一起抵抗痛苦，我永遠永遠無法忘記那時候她對我表現出來的溫柔。現在換她寂
寞了，我陪伴她，這是我必須給予的一種回報。
令我困惑的是，我們不是在客廳聊，而是在房間，我在睡的這張屬於孫魔女的牀裡。當然這並沒什麼區別，不存在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說，我已經和她零距離接觸過，她現在是我孩子她媽。
最主要的一個問題，她是孕婦，我們是不能夠做什麼的。
聊天過程中，爲了舒服點，周琦坐到了牀上，我怕她冷，把被子蓋到她腳面上。我們並排坐着，聊一些她感興趣的事情，比如過去的飛雅，我還是小職員的時候。
我不知道人爲什麼總喜歡說過去，哪怕過去特別苦，我們回憶的時候都帶着甜蜜，而且這種甜蜜不會因爲你過多翻出來回憶而甜度降低。
“琦琦，我真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這一年多時間
，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彷彿是一段插播廣告，我時常以爲自己在做夢，可是一天天醒來，天空仍然是那一片天空。前陣子我和陳佳聊天，我問她有沒
有做夢一樣的感覺，結果她告訴我，人生是奇妙的，有漫長，有短暫，有富貴，有貧窮，漫長富貴的人生不一定就快樂，短暫貧窮的人生不一定就不快樂。她說，她做了一場噩夢。”
“陳佳悟性很高，她是那種表面不聰明的聰明人，能比任何人都想得要細緻，至少比我要想得細緻。”周琦笑了下，“陳佳離開秘書崗位，我頂替，許多事情我都做得沒她好。在做之前我覺得我肯定要
比陳佳好，因爲我覺得她傻，可是我逐漸發現我沒有她那種特質。”
“我也沒有，她耐力很好。”
“秘書是一項繁瑣的工作內容，什麼都得顧及，沒有很好的耐性根本無法做。陳佳她不但做得很好，還能騰出手來顧及別的事情，她真是個人才。瞭解她以後，我爲過去看不起她而感到羞恥，我終於知
道魔女爲什麼那麼喜歡她，對她那麼好，她幫魔女處理許多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避免了魔女許多方面的麻煩。孫魔女何人也？能被她看得起，能和她惺惺相惜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現在這個人才一躍成爲了飛雅集團的總裁，放一年多前你敢想象嗎？”
“人生從來都是無法想象的。成功就是簡單的事情重複着去做，陳佳做到了，她當總裁實至名歸。如果我沒有猜錯，孫魔女看上的就是她這點，簡單的事情重複着去做，並且每一次都能那麼認真。換你
不可以，換我一樣不可以。如果飛雅是一場漫長的戰爭，陳佳比我們都有優勢，我們的性格，你，我，包括魔女，我們只能讓飛雅發展起來，無法保證飛雅永遠站在尖端，換了陳佳，她能。”
“琦琦，你很聰明。”
“是魔女聰明，她總能看到一些我們無法看到的事情，深謀遠慮就這樣吧！其實我挺喜歡她，當朋友很好，當對手卻很慘。”
“你們都好聰明。”
我現在終於理解孫魔女爲什麼讓陳佳當總裁。周琦比我聰明，她能想通，我則想那麼久都想不通，哎！
聊着聊着，周琦大概累了吧，靠着我肩膀漸漸睡了過去。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發現，我以爲她就靠一靠，可是我一直說，後來纔想起她很久沒說話了，看了一看才發現她睡着了，臉上掛着一抹淡淡的笑
意。
這個可愛的女人，她真的好容易滿足。
此時此刻，周琦就靠在身邊，我抓住她一隻手，腦海裡再度浮現出琳琳那番話。我越想越覺得琳琳說的好，周琦確實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好女人。
爲了不影響周琦，我也只能靠着睡了，那時候已經差不多五點，我很快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當我睜開眼，我竟然看見孫魔女，我以爲自己做夢，閉上又再睜開，還是她。她一隻手推着門把，準備進房間的姿勢，但卻因爲某種原因改變了主意，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