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深一腳淺一腳的，到處霧氣昭昭白茫茫一片，好似正午的陽光也不能穿透這片不知道怎麼形成的白色霧霾。
拓跋蘭跟在陸銘身邊慢慢走着，方纔不小心陷入了沼澤險些喪命，幸虧被那瘋子伸手拽了上來，拓跋蘭就更爲小心，跟着瘋子亦步亦趨，全身都是泥水，也根本顧不上了。
嗯？陸銘突然站住腳步，這裡視線只能看到幾十步遠，隱隱的，左前方有黑乎乎的東西陷在沼澤中。
“走這邊……”陸銘慢慢趟着泥濘的草地，如果腳下發軟，便不能走，每一步都走得特別慢。
“哦，犛牛……”那陷入沼澤中黑乎乎的東西，原來是一頭類似犛牛的野牛，這個世界有其稱呼，但陸銘腦海裡是自動轉化爲犛牛的。
此時，這頭犛牛看來已經放棄了掙扎，便是哀鳴都不哀鳴了，僅僅剩了小半個身子露出來，在靜靜地等待着死亡。
陸銘輕輕嘆口氣，突然想起了前世看紀錄片，有野牛陷在泥坑沼澤裡，獅子湊過去，便從其露出的屁股開始吃它，可不知道這樣被生吞活剝，是怎樣一種殘酷折磨。
自己當時就想，如果自己在，肯定要去救了那野牛，倒不是干涉自然，而是覺得太殘忍。
野獸捕食，大多都是直接咬死再吃，生吞活剝，鬣狗算一種，但鬣狗應該也只是捕食的方式，從它的體型大小和捕食獵物的大小來說，捕食獵物時確實先撕咬脆弱的肛門等處效率更高，但鬣狗並不是故意折磨獵物。
陸銘咳嗽一聲，“我本質是男人不假，可我上身就是這樣，真的，不信你看！”說着，便解開衣釦，露出上身給拓跋蘭看。
然後，犛牛身邊泥漿突然就攪動起來，更四下飛舞。
一處土丘後，陸銘和拓跋蘭席地而坐，小黑在附近悠閒的啃着極爲稀疏的荒原植被。
“我看能不能救它出來。”陸銘說着話，已經站定，再往前淌，踩着的草地就很虛浮了。
有了小黑引路，兩人走得快多了。
三天過去，此時白霧已經很淡薄，大概很快便走出霧霾區了。
可隨之見這瘋子也是胸膛高聳，宛如身段很好的女子一般，又不由好笑。
想起了那晚，分明這傢伙是男人，無意中，自己碰觸到了那不是人的東西，簡直嚇人。
“你是不是可以換回男人的裝扮了？”拓跋蘭有些無奈，“我，我看着有點彆扭，這裡應該沒追兵了。”
其實不知道它怎麼會陷入了沼澤，大概是受驚了。
這頭被陸銘起名“小黑”的犛牛其實便是在沼澤草地中生活，其四肢相對龐大身體很短粗，本身就像船一樣。長期生活在多水的環境中，很擅長游泳，渡過一般河流十分輕鬆，而且其體形在過草地沼澤時，可以像船一樣漂浮着，貼着沼澤表面慢慢吞吞地跨越過去；如果陷得深了，它會自動停止前進，另覓新路。
那犛牛好似突然就有了生機，前腿沒了束縛，立時掙扎起來，隨之好似被沼澤下什麼東西推着移動了數步，前腿終於搭在了比較結實的泥土層。
嗯？陸銘隨之明白，咳嗽一聲：“其實，我這都是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胸。
陸銘嘆口氣，“其實想想，我就這樣裝束也好，就扮作女人，如此，咱倆長途跋涉，免得大汗心有芥蒂，便是你不想我死，怕我也得死。”
“你騙我吧？”拓跋蘭滿臉不可思議。
河西岸的水稍微清澈些，兩人輪班在裡面洗了洗，但都是穿着衣服洗的，畢竟都沒帶換洗衣服，此時陸銘身上的衣服已經乾的七七八八了。
陸銘已經躺倒在地大口喘氣，嗓子眼都有些甜，全身黑泥自也顧不得了。
拓跋蘭下意識想去幫忙，可隨之知道，自己根本幫不上什麼。
拓跋蘭飽讀詩書，知道這種人妖，倒真是骨子裡是女人，但一生都得不到希望的身份認同，很是可憐。
前方全是水草地帶，小黑很興奮的遊了進去，只露出背，回頭，好似示意陸銘上去坐。
前方兩三步，渾濁的泥坑，浮草亂糟糟的，開始犛牛陷進去時，肯定掙扎了許久，現今只怕一點力氣都沒了。
拓跋蘭想想倒也是，可隨之一怔，猛的蹙眉，盯着陸銘：“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你分明就是男人！”說話間，臉微微有些熱，美眸盯着陸銘，又憤怒起來。
拓跋蘭看着這瘋子的眼神越發奇怪。
拓跋蘭忙轉頭，可眼角餘光瞥得清清楚楚，還真是，那傲然而立、渾然天成的完美，絕對的尤物身材，簡直可以媲美自己的。
陸銘此時輕輕嘆口氣，“我從小就這樣，其實，從小到大一直以來，我更想做個女人，或許，此次也是好事，我可以做回我希望的自己。”
那邊，陸銘輕輕嘆口氣，“我想好了，以後我就叫王大花，從出生那天，我就是女人，汗後，你說好不好？”
很奇怪，現今想到那晚，好像早沒那麼生氣了，十幾天相處下來，尤其是霧霾泥沼裡的三天，和這瘋子相依爲命，歷盡艱險，互相依靠的只是對方，心境莫名其妙便有了變化。
“嗯，你上去吧！”
簡直就是個聖人。
茫茫荒漠丘陵。
救這隻牛，還可以說是爲了過沼澤的腳力，可救出犛牛後，這瘋子力氣稍微恢復了一點，便去將那棵被他拉倒的樹扶正重新用土栽好。
不過黑山正規軍的行軍包，確實不由不令人驚歎。
雨衣是瘋子給她的，行軍包，也是瘋子唯一帶着的東西。
陸銘看看四周，恰好有棵樹，隨之從行囊裡摸出一條繩子，過草原沼澤區的必備。
就說食物吧，從進入沼澤地開始，一直就是吃行軍包裡的食物，一種很難吃的餅乾，還有硬得嚼不動的巧克力棒，但是不得不說，這些食物很能補充體力。
……
拓跋蘭在旁，震驚的看着那瘋子將繩子拴在樹上，另一頭，卻不是去綁那犛牛，而是被瘋子握在手裡，然後，那瘋子慢慢進入了沼澤裡那頭犛牛身邊，身子也慢慢下陷，他好似故意的，掙扎着，漸漸沒頂。
想也知道，是陳興昌和馬全友殘部丟下的輜重，被沼澤吞噬的士兵，怕也不會少。
霧霾泥沼之地，步步驚心，隨時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根本沒時間去想太多。
故意折磨獵物的，只有靈長類，代表動物便是狒狒了，很多狒狒專門以折磨獵物爲樂，比如會抓了小鹿故意在母鹿夠不到的岩石上逗弄，要吃又不吃，還會好像放掉小鹿一樣那樣逗弄母鹿，最後再在母鹿面前將小鹿生吃，真就是直接活生生掰斷腿，在小鹿慘叫中大嚼特嚼，可憐的母鹿只能在岩石下看着。
拓跋蘭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這瘋子，簡直比牛的力氣還大，太不可思議了。
“趕緊穿上趕緊穿上！”拓跋蘭胡亂的說，心裡混亂，聽說過有這種變態，卻不想，被自己遇到了。
陸銘心中嘆息着，也在慢慢試探趟着水靠近那頭犛牛。
“嘿！”又一聲吼。
所以說，要說最殘忍的動物，肯定是靈長類。
……
明明是很善良很富有同情心的一個人，可以冒着生命危險去沼澤裡救一隻牛，甚至碰倒的樹都要重新栽好。
陸銘指着小黑的背示意拓跋蘭。
“你做什麼？”身後拓跋蘭驚呼。
這三天，拓跋蘭也習慣了，經常被他像提溜小雞仔一樣拎來拎去。
拓跋蘭呆了呆，現在越來越不知道這個瘋子，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上去吧！”陸銘走過來，雙手輕輕握住她胳肢窩將她放在了小黑身上。
“什麼？”拓跋蘭怔住，被這瘋子意圖強暴時，滿心悲憤慌亂，倒沒注意他胸部怎樣。
或許這瘋子的種種怪異行徑，就是因爲此吧。
滿是污泥的河流，好似東邊半側河流都在霧霾中，從河中間，漸漸有了陽光，到河水西岸，碧空萬里，驕陽高懸。
但偏偏平日很暴力嗜血，甚至喜歡強暴女子。聽說他早就有處分，屬於戴罪立功呢，又意圖侵犯自己，罪上加罪。
拓跋蘭身上裹着綠色雨衣，衣服乾的自然慢，但如果沒有雨衣遮擋，在泥沼裡折騰了幾天的衣服現今洗去泥漿又是溼透狀態，自然會走光。
“嘿”一聲巨吼，突然一團黑影從泥水冒出來，卻是那犛牛前蹄被扛了出來。
但這瘋子又突然出驚人之語，這女子身體，是他天生這樣的？
且包裝的防溼做的也很好，行軍包掉進過水裡，對這些食物卻沒影響。
而有時候，沼澤裡甚至可以看到陷入其中的火炮。
怕原本是人類爲最，幸好，人類產生了文明，產生了道德感，產生了法制。
小黑很通人性，知道是陸銘救了它，和陸銘親暱的很。
確實，這軀殼臨時改造了一下，脫光的話，和女人的上半身也沒什麼區別。
拓跋蘭和陸銘都是滿身泥，被泥巴裹着的泥人一般，但是，沾滿泥漿的衣服緊貼肌膚，曲線畢露，拓跋蘭意識到這一點，不由驚呼。
卻是那瘋子猛地在犛牛下冒頭，便如扛着犛牛，猛地前行幾步，犛牛後腿終於從沼澤中掙脫，和那瘋子一起從沼澤裡爬了出來，又一起軟癱在地，與此同時，那已經被拉彎的樹木突然便連根而起，慢慢傾斜倒地。
可是，當刺目陽光終於射下來落在兩人身上，拓跋蘭不由輕輕驚呼一聲。
畢竟，沼澤旁的樹木紮根不可能多麼結實，被借力之下，幾乎被連根拔起。
靈長類是很聰明的，這並不是它的本能行事，而是真的享受那種虐待折磨獵物的快感。
拓跋蘭看着他，美眸裡露出憐憫，終於，輕輕點頭：“好，你是邊民部落我很早就認識的妹妹，但我成婚後咱倆再未見面，直到南人入侵草原，你重新跟在了我身邊，助我逃出虎口。”
陸銘聽她滿是同情的柔聲細語，心中微微內疚，但爲了儘快徹底平定北域，自己女人都扮了，騙騙敵人，又有何妨？
琢磨着道：“咱們如何逃出來的，還要再好好想想。”
拓跋蘭輕頷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