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急忙往張玉瑤的病房趕去。
張玉瑤住的是特護病房,因此沒人看到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王曉蘭進去的時候,病牀就是空的。以爲她上廁所了,因而沒有在意,就坐在病房等待。
但是過了好大半天,還是沒有看到張玉瑤回來。王曉蘭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就到衛生間去尋找。然而衛生間和病房一樣,也是空的,根本沒有人。
王曉蘭急忙去找特護病房的護士,她們也不知道張玉瑤去了哪裡。王曉蘭不敢怠慢,立刻過來通知兩人。
鄭飛龍伸手摸了摸被褥,還略有些餘溫。可見她離開時間並不是非常的長,很有可能王曉蘭進來的時候剛離開。
找來護士,詢問最後一次見張玉瑤的時間,就是在王曉蘭過來前幾分鐘。
“怎麼辦呢?鄭飛龍。她該不是又要做什麼傻事吧!”馬元芳急的六神無主,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旁邊的“罪魁禍首”。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元芳,你怎麼看?”鄭飛龍倒不着急,相反,還有點兒閒情逸致的感覺。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馬元芳嗔怪地道。
這貨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憂愁,永遠都是這麼沒心沒肺的。人命關天,還在這開玩笑鬥嘴,腦子裡都在想着些神馬。
鄭飛龍往牀上一坐,翹着二郎腿悠然道:“我說妹紙,你急也沒用啊!如果她真的想死,你就算救得了她一時,也救不了一世啊!不如讓她早死早超生算了。
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大美人,還沒陪我吃麻辣燙。想想那胸,那屁股,那聲音。嘖嘖!如果叫幾聲呀滅爹,肯定要用不少衛生紙。”
“去屎吧!”馬元芳大罵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王曉蘭問道。
“去找保安,人在醫院失蹤了。醫院也有責任,讓他們趕快找。”馬元芳一邊走,一邊道。
鄭飛龍暗自嘆了一口氣,這妞是關心則亂。根本就不會動動腦子,近在眼前,都沒有發現。王曉蘭意味深長地看了旁邊鄭飛龍一眼,然後向窗戶那邊望了一下,緊接着也跟了出去。
“她們都走了,你可以出來了。”鄭飛龍感覺這有點偷情的味道,雖然他和張玉瑤之間並沒有什麼。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窗簾拉動,從窗簾後面走出一個人來。凸凹有致的高挑身材,長髮披灑。雖然臉龐略有點失血後的蒼白,但是依然動人心絃,讓人不敢直視。
輕盈地走到牀邊,在另外一邊牀沿坐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兒尷尬。
鄭飛龍尋思着該怎麼開口,既把關係挑明,又不至於讓她感覺很受傷。但思來想去,腦子裡還是沒有主意。
他已經傷了一個女孩的心了,再讓他傷另外一個女孩的心,委實有些難以做到。張玉瑤和張月香不同。她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了自己,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卻要突然接受無情的拒絕,鄭飛龍懷疑她會不會由假自殺,變成真自殺。
同樣,鄭飛龍對她也並非沒有感覺的。十年前的事情,鄭飛龍記得很模糊。自從小芳消失了以後,鄭飛龍便刻意地去忘記過往的許多事情。關於小芳的記憶都不是很多,更何況別人呢!
但是這段時間的經歷,卻是歷歷在目。在西山,同臺歌唱。一身白裙,仿若天使下凡一般。之後在明月灣的水中嬉鬧,脫掉長裙的張玉瑤更是美的讓人血脈噴張。
在邀請去秦浩的宴會那天,夕陽下的香車美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她念着那兩句李商隱的詩,脅迫着他參加秦浩的宴會。一副計謀得逞的傲嬌表情。
在棋牌室,贏了秦浩幾個工廠之後,張玉瑤所展現出來的可愛。之後,遇到未婚夫派來的雙子煞星。爲了不讓自己命喪敵手,要跟着他們走。傷心欲絕的神情,誰見了都會心痛。
鄭飛龍能預想到,如果現在說出決絕的話。張玉瑤該會怎樣的心如死灰,自己又會多麼的心痛。但是愛情都是自私的,馬元芳不可能允許心愛的男人腳踏兩隻船。她寧願主動退出,也不會和別人共享一個男朋友。
鄭飛龍也不可能爲了一個更加漂亮,暗戀自己十年的女孩,就拋棄了馬元芳。對於鄭飛龍來說,馬元芳的意義並不僅僅是一個心愛的女友,更是一種寄託。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雖然刻意去忘記,但是情到深處,怎能說忘就忘。人和事大多都已不記得了,然而那情卻像是心知的烙印。任憑怎樣的努力,都不能將之磨滅。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給你八二年的木桐,而不是拉菲嗎?”在鄭飛龍還處於矛盾糾結中,張玉瑤忽然沉聲問道。
鄭飛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以爲張玉瑤真的沒找到八二年的拉菲。雖然拉菲向來產量很高,但是八二年畢竟品質特好,又已經那麼多年了,還存在於世的真品自然少之又少。
“你大概不知道,當年那瓶拉菲,並不是她拿的,而是我從酒窖裡偷出來給她的。”張玉瑤的聲音很是平淡。
但是鄭飛龍卻感覺很冷,冷的讓他感覺如遇凜冬。張玉瑤的話就像從北極刮來的寒風,如刀片一般割在身上。
“爲什麼?!”
鄭飛龍低吼一聲,極力控制自己不要爆發出來。
“爲什麼?你說爲什麼?”張玉瑤轉過臉來,望着鄭飛龍道:“我做了那麼多顯而易見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還是一直都是在裝傻。”
鄭飛龍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內心的那個禁區,很久沒有觸碰了。一直以來,都是極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去想。如今突然將禁區的大門打開,往事一幕幕的再現。如鋒利的刀,在心裡割來割去。
“那,那她現在在哪?”冷靜之後,鄭飛龍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時隔多年,那個仍然偶爾在夢中出現的人,她現在在哪?是否仍然在這世上,是否安好,是否還記得自己?
鄭飛龍的呼吸有些不可抑制的加快,他希望得到答案,卻也害怕答案會讓他很失望。在這十年裡,他有很多機會去尋找答案,但都被他放棄了。有時未知就像酒精,可以讓人麻醉,產生着醉生夢死的幻想。
而一旦知道真實結果後,酒醒時分的傷感難免會如海水一般翻涌而來,瞬間將人淹沒。
鄭飛龍害怕知道結果,不斷地逃避着。用殺戮所產生的血腥味,將那糾結的矛盾衝開。然而終究沒什麼用,多年以後,還是放不下。
張玉瑤望着這個面對生死危險都沒有過一絲緊張的男人,如今卻爲了一個女人的消息而呼吸急促,甚至身體隱隱有些發抖。轉了轉眼睛,問道:“假如她就在我們公司,也知道你。但是已經有了感情的歸屬,對你完全沒有感覺了。這個時候,你還會找她嗎?”
“會。”鄭飛龍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假如她還深愛着你,也希望和你在一起。她和馬元芳之間,你會選擇誰?”張玉瑤又問道。
鄭飛龍猶豫了。的確,鄭飛龍對小芳的深愛,是很難被取代的。也正因爲如此,鄭飛龍會喜歡上無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和小芳很像的馬元芳。甚至馬元芳的名字裡,也帶着一個芳字。
然而這並不代表鄭飛龍對馬元芳沒有感情,事實上,對於馬元芳的感覺早已從量變變成了質變。早已不比對小芳的少絲毫。
如果真的讓他來選擇,又怎麼選擇?
“曉蘭,我們分頭找。你和護士們從東邊找,我和保安們從西邊找。一定要努力把她找到。”馬元芳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馬元芳已經通知了保安,開始在醫院四處尋找起來。估計其他地方已經找過了,所以回到了住院部這個大本營來。
“如果你沒想好,可以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張玉瑤轉臉望向窗外,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鄭飛龍幽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他走的很慢、很沉,像是扛了千斤巨石一般。事實上,他的心的確非常的沉重。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心裡很是糾結,拿捏不定。所以每次都是不果而終。這次被張玉瑤提出來,一如既往的沒有答案。
鄭飛龍終於走到了門口,看到了馬元芳那滿頭大汗的俏臉。額前的髮絲,因爲汗水的緣故,凌亂地黏在臉上。
鄭飛龍突然感覺到一陣輕鬆,於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笑什麼?還不快去找張玉瑤,她如果出了什麼事,我可跟你沒完。”馬元芳怒聲道。
“我笑你那個傻樣。本屌早已經找到她了,你看。”鄭飛龍向病房中指了指道。
馬元芳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看到鄭飛龍不像是在開玩笑,急忙跑過來看。事實果然如鄭飛龍所說的那樣,張玉瑤安然地坐在牀上。
“玉瑤姐姐,你沒事就好。”馬元芳欣慰地笑道。
聽到馬元芳喊自己姐姐,張玉瑤心裡一顫,但馬上恢復了平常。悠然道:“今天月亮很美,我剛纔去了樓頂賞月了。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嗯,沒事,那我去告訴他們不用找你了。”馬元芳沒有多想什麼,轉身快步而去。
望着馬元芳遠去的背影,鄭飛龍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些笑意:“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