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晚,拉草垛的老農趕着馬車在道上游弋,他的頭上一如既往地戴着大草帽,壓着面孔。他停了馬車,像是在聽着什麼。突然他興奮了,看着遠處的一個奶牛場,驅趕馬車疾駛而去。

拉草垛的老農走進警察署摘下草帽,他就是報務員宮本。宮本興奮地報告:“小澤署長,我終於發現了蘇俄秘密電臺的準確地點!”小澤大喜過望:“是嗎?立即出動,破獲這個電臺!”

老伊萬正在奶牛場爲奶牛添草料,突然發現遠處日僞軍警摩托車的燈光,急忙跑回屋裡,燒燬密碼本,砸毀電臺,向山裡跑去。日僞警察衝進奶牛場,只搜到一個被破壞了的電臺。

凌晨,老伊萬按響了門鈴,娜塔莎開門出來。老伊萬小聲說:“孩子,我已經暴露,我們的電臺沒有了。不過瓦茲洛夫同志早有準備,給你配備了一部電臺,以後你們可以直接和總部聯絡。我馬上要離開這個城市。”

娜塔莎問:“那電臺呢?”老伊萬說:“我把它藏到了雞冠山當年俄國廢棄的工事裡,必要的時候就使用吧。記住,一定不要把電臺設在家裡,日本人添設了新的無線電監測設備,電臺的設置點要不斷更換。”老伊萬很傷感:“孩子,我們這也許是最後一面,以後恐怕再難見到了。瓦洛佳是個好小夥子,我知道你們在相愛,可惜沒能看到你們走到一起。好了,再見吧孩子。”老伊萬匆匆走了。娜塔莎久久地看着他遠去的蒼老的背影……

時間緊迫,刺殺羅斯托夫的各項準備工作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龐天德找到佟知非,二人已是心照不宣,佟知非告訴了龐天德羅斯托夫生日宴會的舉辦地點。瓦茲羅夫擔心毛利故技重演,又推出個羅斯托夫的替身,想法搞到了羅斯托夫的照片。

入夜,大飯店的廳堂裡燈火輝煌,毛利爲羅斯托夫舉行生日宴會,他熱情洋溢地致辭後,說是還有一個重要會議,就告辭走出了大廳。躲在暗處的娜塔莎看着毛利被屬下送出大門鑽進汽車,她化裝成闊太太,嫋嫋婷婷地向大門走去,大大方方走進大廳。

化裝成麪點師的龐天德戴着高高的帽子,混進後廚,在面案前忙着,麪點師問:“小夥子,纔來的嗎?”龐天德說:“啊,後廚管事的是我舅舅,說怕您忙不過來,讓我來做個幫手。我在海參崴的糕點店幹過。”

麪點師說:“那好,生日蛋糕我做好了,你裝盒吧。聽說這個客人很挑剔,我特意做了兩種樣式的。”龐天德趁人不注意,把炸彈裝進了一份蛋糕盒裡。

大廳裡,酒宴在進行,洋樂隊的鼓譟,敬酒的喧譁,侍者的穿插,使得大廳亂糟糟的。娜塔莎仔細觀察主座上的羅斯托夫,和照片上的人對照,啊!又是一個替身!她急忙抽身離開大廳。佟知非瞥見娜塔莎的舉動,悄悄跟行。

娜塔莎在門廳廊柱後拿出羅斯托夫的照片觀看,她腦海裡浮現出小樓裡那俄羅斯啞巴老人的面容。她猛然醒悟,正要走,佟知非攔住悄聲問:“怎麼走了?”娜塔莎小聲說:“我們又一次被欺騙了,這個羅斯托夫還是替身!”

佟知非吃驚了:“啊?又是一個騙局!”“行動取消,我去通知瓦洛佳。”娜塔莎說罷急忙走了。佟知非愣愣地看着娜塔莎的背影。

龐天德把生日蛋糕裝好,一擡頭,看見門口娜塔莎向他招手,忙走過去。娜塔莎小聲說:“我們又上當了!這個人還是替身,真羅斯托夫在小樓裡,就是那個看門的俄羅斯老頭!”龐天德驚歎:“真沒想到!這麼說,行動取消了?”

娜塔莎說:“不,我分析,毛利是玩了瞞天過海之計,羅斯托夫很快就會離開海東的,帶着你的炸彈走,我們到小樓看看就知道了。”

一身麪點師工作服的龐天德和娜塔莎飛快地跑到那座日式小樓外。龐天德敲門,日僞警察開門問:“幹什麼的?”龐天德操着山東腔說:“是這麼回事,我受一個日本大客戶的委託,把這個送給你們這裡的一位先生,請收下。”

“給我吧。”日僞警察接過蛋糕盒子,進樓關上門。真羅斯托夫把蛋糕盒放到桌子上,自言自語地說:“這個毛利,還挺有人情味。啊!我的生日到了,喝點酒自己慶賀一下吧!”說着,拿出一瓶酒,自斟自酌起來……

龐天德和娜塔莎在小樓外緊張地盯着小樓。突然,小樓裡閃出火光,傳出爆炸聲。過了一會兒,幾個日僞警察擡着血葫蘆似的羅斯托夫跑出小樓,送進停在門口的轎車裡,疾駛而去。

龐天德和娜塔莎興奮地互相擁抱。娜塔莎說:“瓦洛佳,我們成功了!”龐天德冷靜下來:“娜塔莎,羅斯托夫死沒死還不敢確定,我們到醫院去看看。”

日本陸軍醫院裡,羅斯托夫被紀子推進手術室。毛利和小澤等人匆匆趕來,日本士兵戒嚴了醫院。毛利想進手術室,被紀子擋住:“對不起,你們不能進去。”小澤氣勢洶洶地罵:“巴嘎!這位是毛利司令!”紀子強硬地說:“誰都不能進去,這是醫院的規定,你們進去也沒有用。”毛利說:“好吧,我們聽醫生的。”

紀子關上手術室的門,毛利等人在走廊裡焦急地等待着。許久,紀子打開手術室的門走出來,毛利急忙問:“怎麼樣?有生命危險嗎?”紀子說:“正在搶救,醫生說,他即使活過來也可能要成爲植物人。”

毛利威嚴地對院長說:“你,要聽明白,我命令你,要不惜一切代價救活我的病人,他的生命對大日本帝國非常重要!”轉臉對小澤說,“你,加強警戒!”

躲在暗處的龐天德和娜塔莎對視了一眼,走出醫院。兩人來到海邊商量對策。龐天德認爲沒有問題了,紀子說過,羅斯托夫就是活過來也是個植物人。娜塔莎認爲,不親眼看到羅斯托夫死,任務就沒完成。她要返回醫院看看,如果羅斯托夫還沒死,豁出命去殺死他!她肯定紀子會提供幫助,不過要等着她下夜班了才行。已經是下半夜了,這時候回家會驚動家裡人。正好附近有個洞,兩人在洞穴裡捱到天亮。

凌晨,紀子下了夜班,疲憊地走出醫院大門,龐天德和娜塔莎迎面走來。

龐天德說:“紀子小姐,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到茶樓去,我請你喝茶。”紀子笑了:“天德君真有意思,一大早就請人家喝茶,人家還沒吃早飯呢。”“那好吧,我請你吃早餐。”“不好意思,那就讓您破費了。”

三人來到小飯店邊吃邊談,紀子說:“這個人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渾身是血,一隻胳膊沒有了,一條腿僅僅有一塊皮連着,頭像個血葫蘆。我沒想到人會傷成這樣,可肇事的人呢,跑了!這個人生命垂危,眼看是活不了啦。你說肇事的人多狠毒,這是條人命啊!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就這麼完了嗎?”

龐天德假惺惺地說:“嗯,真狠毒,要是被我抓到,哼!”娜塔莎接上:“槍斃!可惜抓不到。”紀子說:“警察說了,肇事的人已經鎖定了,他們知道是誰幹的,馬上要去抓人呢。”

娜塔莎坐不住了:“啊?他們知道了?”紀子說:“你急什麼?警察抓人不關我們的事,咱們還說那個人,後來經過醫生搶救,他活過來了。”

娜塔莎又緊張起來:“活過來也是植物人,是嗎?”紀子說:“醫生開始是這樣認爲的,可是,這個病人很頑強,生命特徵漸漸恢復,而且開始說話了……”娜塔莎的臉色白了:“真的?”

紀子說:“我有必要說謊嗎?哎,你們爲什麼這麼關心這個人?和她有什麼關係嗎?”龐天德說:“是的,關係很深!”紀子故意岔開:“唉,這個女人啊……”龐天德截住話頭:“你等等,什麼女人?”

紀子說:“我是說被車撞了的那個要飯女人啊!”娜塔莎着急地說:“咳!我們是問那個下半夜送來的俄國老頭!”紀子瞪眼:“你說他呀?沒救過來,死了!”

娜塔莎搗了紀子一拳:“你這個調皮的丫頭,差點被你嚇死了!”龐天德也哈哈大笑:“紀子小姐,沒想到你也會捉弄人!”

娜塔莎雙手合十:“感謝上帝……”紀子笑道:“不要感謝上帝,不是我偷偷踩住輸氧氣的管子,他還死不了呢!”龐天德和娜塔莎齊聲驚呼:“啊!”

早晨,龐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家裡的人還沒起牀。龐天德和娜塔莎躡手躡腳地走進院子閂上門。景惠警覺地爬起來,到窗前看到兩人走進娜塔莎的廂房。景惠跳下炕,在門後窺視着。

娜塔莎擁抱着龐天德說:“親愛的瓦洛佳,我們終於成功了!”龐天德說:“總算鬆了口氣!”“我們必須馬上報告總部,解除他們的擔憂。”“好吧,我們的電臺也該啓用了。”

娜塔莎扯着龐天德的手,躡手躡腳地走出院子。景惠偷偷地跟蹤而去。娜塔莎和龐天德來到廢棄工事裡,找到電臺,娜塔莎迅速發報。電報發完,二人突然發現站在外邊的景惠。

娜塔莎拔出匕首,厲聲喝道:“景惠,你想要幹什麼!”景惠忙說:“娜塔莎,請不要衝動!”娜塔莎說:“景惠姑娘,你已經看到了,我們是蘇聯遠東諜報組的特工,正在執行任務,你妨礙了我們!”景惠並不吃驚:“娜塔莎姐姐,我早就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爲反法西斯而戰,我也願意爲反抗法西斯盡力,我沒有別的意思,要求也參加你們的諜報工作。”

娜塔莎收起匕首:“景惠妹妹,我相信你是真誠的,歡迎你加入我們的行列,但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奪走你的天德哥哥……”景惠笑了:“你就是搶走了也沒有什麼,他早晚是你的。”

三個年輕人回到家,在龐天德的屋子裡說笑。娜塔莎說:“景惠妹妹,以後你不要不願意回到你舅舅家,你常回家,可以從你舅舅和表哥那裡獲取很多有價值的東西,瓦洛佳要不是經常到你舅舅家,不會得到那麼多情報的。”景惠說:“好了,你囉嗦了一晚上了,我常回去就是了。”

娜塔莎佯怒:“你這個丫頭片子,敢對我用這種口氣說話,看我怎麼懲罰你!”說着舉起枕頭撲打景惠。景惠嬌憨地躲在龐天德身後喊:“天德哥,還不管管這個瘋婆子,她又要騰空上天了!”龐天德憨笑:“你們倆,我誰也管不了。”

龐善祖看到這種情況,對老伴兒說:“我本來擔心他們三個人關係緊張,沒想到龐家大院其樂融融,這究竟是咋回事?”龐母說:“我也納悶兒。”龐善祖說:“既然三個人這麼融洽,乾脆讓娜塔莎做個偏房,不知她願不願意。”龐母說:“歇着吧!就算景惠和丫蛋兒願意,你兒子也不會答應,你不知道他的秉性?”

瓦茲洛夫又給諜報組佈置了新任務。斯大林準備撤出佈防在中蘇邊境的軍隊,向西線調兵百萬,和希特勒決一死戰。但是,他又擔心一直駐守東北的一百萬關東軍趁虛而入,進犯蘇聯,決心遲遲沒下。所以,莫斯科命令遠東諜報組,探聽日本人有沒有進攻蘇聯的意向,情報一定要非常準確。

龐天德和娜塔莎研究後決定,可以從綜合經濟情報入手,通過分析研究,判斷日本人的軍事動向。於是,龐天德在海港記錄進出船隻的數量;景惠到火車站貨場觀察倉庫;娜塔莎在圖書館翻閱報紙……

屋裡堆滿報紙,龐天德、娜塔莎、景惠翻閱大量的報紙,互相議論。龐天德認爲,根據這些天掌握的資料,可以初步斷定,日本人在亞洲戰場舉步維艱,他們的經濟接近崩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沒有力量進攻蘇聯。景惠從表哥那裡打聽到,日本人修船塢,是打造水泥船的,這說明他們的鋼鐵極其缺乏。他們造出一隻水泥船,剛進入大海就攔腰折斷,日本人打算放棄建好的船塢。娜塔莎認爲,僅僅分析還不夠,要有更權威的情報才行。三人分工,龐天德和景惠到舅舅家去,看能不能從那裡得到確切情報。娜塔莎去找紀子,她在醫院裡能接觸到日軍高級軍官,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情報。

龐天德來到佟家,拿出一捆錢放到桌子上說:“舅舅,這是您的分紅。”佟金墨驚喜地說:“天德,你真能幹,還需不需要資金了?我那裡還有些閒錢,要不都投給你?”景惠敲邊鼓:“舅舅,我看天德做生意太穩當了,把錢交給他,您就等着分紅吧。”

龐天德說:“舅舅,我還真需要資金。我最近想做一筆大宗皮毛生意,到邊外採購大批羊皮回來。”佟金墨大惑不解:“現在邊外的羊皮價格正高,海東沒有市場,這是一筆肯定要賠本的買賣!”

龐天德笑着:“您看是賠本?我看肯定要賺,而且是大賺!您看啊,德國最近節節敗退,日本與德國是夥伴,不會袖手旁觀,他們肯定要出兵蘇聯。他們是到西伯利亞打仗啊,倘若冬季到來,西伯利亞有多冷您是不知道的,出門拉屎都要帶着棍子,拉出的屎凍了用棍敲斷。這麼冷的天,他們得提前做好防凍準備,必定需要大批羊皮大衣,我們到時候出售,肯定賺大錢,還會得到關東軍的賞識。”

佟金墨連忙搖頭:“非也!日本和德國雖然是好朋友,但也要考慮自己的利益。日本的手伸不到西歐,未必啃蘇聯這塊硬骨頭,日對蘇,以前兩次交手都失敗了,日本不會進攻蘇聯,絕對不會!”

龐天德故意固執己見:“舅舅,戰爭中不可捉摸的因素很多,萬一我們判斷錯了,失去一個發大財的機會,會後悔一輩子的,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佟金墨說:“天德,我看出來了,你雖然有經商之才,還缺乏歷練。”

龐天德說:“咱爺兒倆也別說誰的判斷正確,能不能得到日本人一個準確的消息呢?”佟金墨說:“你是說讓我刺探日本人的軍事情報,那不可能,我寧可不做這筆買賣!”“這麼說,舅舅這次不打算和我合作了?”“我不打算幹,也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龐天德、景惠無功而返,娜塔莎還算有收穫。紀子說醫院住進一個搞軍事研究的專家,他正在寫一本關於日本前途的書,紀子答應想法把書稿偷出來,給娜塔莎拍照。書稿很快到手,娜塔莎快速用相機翻拍。書稿三人都看了,軍事專家認爲,日本出兵蘇聯絕對不可行。可是,娜塔莎認爲,這些只是分析的觀點,還不是準確的情報,一定要得到印證才行。最後,龐天德還是想讓舅舅親自印證。

龐天德又來到佟家客廳對佟金墨說:“舅舅,您不是說手裡有點閒錢嗎?如果不急用,我想拆借一下。”佟金墨說:“要是到邊外做皮毛生意,就免開尊口,一個子兒也沒有。”

龐天德說:“皮毛生意不做了。最近豆油的行情看好,咱做上游產品,大豆。”佟金墨說:“大豆行,這筆錢我借。話又說回來,生意場上,親父子,明算賬。你萬一賠了咋辦?”

龐天德說:“舅舅放心,賠不了,就是萬一賠了,我可以拿我家的房產作抵押。”佟金墨驚喜地問:“咋的?你說了算?”“那還用說嗎?現在龐家是我當家,要不然給您立個字據?”“好吧,這筆錢我借了。至於字據就算了,咱們不是外人,舅舅信得過你。你到賬房找黃先生支錢去吧,就說我同意了。”

龐天德前腳走,佟知非後腳回來。佟知非剛一進屋,就問父親:“爹,我纔看到從咱家出去的人像是天德?”佟金墨說:“就是他,找我借了一大筆錢,要做很大的生意,說是到黑龍江販大豆。”

這時候賬房黃先生走進來說:“老東家,我想問一下,龐先生借錢到底做啥生意?”佟金墨說:“他說販大豆。”黃先生搖頭:“恐怕未必,我咋聽他說要到邊外去?邊外哪來的大豆?不是販皮毛吧?”佟金墨一拍大腿:“壞了,這個孩子,他瞞着我還是要販皮毛!”

佟知非一愣:“販皮毛?”佟金墨說:“咳!他起先對我說過,要到邊外販皮毛,說不出一年,日本人肯定進攻蘇聯,到時候會需要大量的冬衣。我說日本人肯定不會幹傻事,不會出兵,沒同意借錢給他,他沒死心,還是要冒險。”

佟知非說:“這個天德,糊塗油蒙心了。日本人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麼能和蘇聯打仗?這不是等着賠本嗎!”佟金墨說:“不行,這筆錢我得追回來,要不然就打水漂了!”

佟金墨攆到龐家貨棧對龐天德說:“天德,給舅舅說實話,你是不是還要到邊外販皮毛?”龐天德說:“舅舅,我說實話吧,這筆生意我是看好了,機會難得,我準備賭一把。您放心,肯定成功,到時候我的家業能擴大一倍。”

佟金墨問:“要是賭輸了呢?我的錢咋辦?”龐天德漫不經心地說:“瞎不了您的,慢慢還唄。”佟金墨追問:“你真的拿房產抵押?”龐天德一笑:“您還當真了?這事還沒和我爹商量呢。”

佟金墨急了:“啊?不是說你說了算嗎?”龐天德一笑:“我是說說而已。生意上的事我爹不管,家產他能交給我嗎?”

佟金墨叫苦不迭:“天德啊天德,你可是把舅舅忽悠着了,這錢我不能借了,還給我吧,你愛咋的咋的!”龐天德耍肉頭:“錢既然借給我了,咋使用就是我說了算,您就是說破大天,我也不會還。”

佟金墨急得直跺腳:“天德啊天德,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會耍光棍兒,我真是把你看走眼了!好,我和你說不着,找你老爺子去!”龐天德嬉笑:“愛找誰找誰,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佟金墨不敢怠慢,立刻就到龐家把事情一五一十對龐善祖講了,要求龐善祖必須制止兒子胡來。龐善祖氣得暴跳如雷,讓人趕快把兒子叫回來,他當着全家人的面大罵兒子:“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原來還是荒料一個!趕快把借的錢還給人家,邊外的生意萬萬做不得!”龐母說:“天德,你是好孩子,就聽你爹這一回吧,這筆生意誰都說做不得啊!”

景惠說:“媽,我可沒說。”娜塔莎說:“乾孃,我也沒說。”龐母說:“你

們倆是一窩的狐狸,沒一個好東西!天德,媽求求你了,聽你爹的吧!”

龐天德強硬地說:“這件事,誰勸也沒有用!咱家的生意,現在是我說了算,我是大掌櫃的!”龐善祖喊:“別忘了,家業是我掙的!”

龐天德說:“那倒不假,可是我也得創出自己的份子啊!我啥也不幹就好了?再說了,做生意咋會沒有風險呢?風險越大利潤越大,這點道理都不懂嗎?”景惠說:“我懂。”娜塔莎說:“我也懂。”

龐善祖見奈何不了兒子,號啕大哭:“老天爺啊,我養了個啥兒子呀,這是要敗我的家呀,不如死了,把眼一閉啥也看不見了……”說着要往牆上撞去。景惠和娜塔莎緊緊抱住老爺子。景惠說:“爸爸別這樣,讓鄰居知道了,好像我們是不孝的兒子媳婦呢!”娜塔莎說:“乾爹,您怎麼能這樣呢?我們都應該愛惜生命,可是您呢,說跳缸就跳缸,說絕食就絕食,這次又要撞牆,這樣很不好……”

龐母也撒潑:“你們這兩個狐狸精,我好好的兒子,都是你們挑唆壞的!老天爺,這都咋了?老爺子,咱犯不着把命搭上!”龐善祖哭喊:“老婆子,別攔着我,我不活了,也活不起了,讓我死了吧,給我條繩子,我上吊算了!”

龐天德喊:“劉媽,老爺要繩子,拿繩子來!”劉媽猶豫着:“少爺……”龐天德瞪眼:“叫你拿你就拿!”龐善祖說:“你去拿!你們以爲我說着玩啊?”

劉媽拿來繩子,龐天德接過繩子說:“景惠,娜塔莎,把爹綁起來!”二人挺利索地把龐善祖綁成了糉子。龐母火了:“好啊天德,把你爹綁起來了,我這不是養個白眼狼嗎?我和你拼了!”龐天德抱住母親:“媽,我這是保護我爹!”

娜塔莎說:“親愛的乾孃,瓦洛佳也是爲這個家好,您應當理解他!”龐母罵:“好你娘個頭!理解個屁!他這是敗家!”娜塔莎說:“乾孃,不要怕,就算是敗家了,我養活您,我帶您到俄羅斯去,給你做美味的魚子醬吃。”龐母喊:“呸!去你孃的呱嗒嗒,魚子醬太鹹了,你要齁死我呀!”

佟金墨在客廳對佟知非說:“唉,真沒想到天德會這麼固執,誰勸也不聽,鑽了牛角尖了!”佟知非說:“爹,人家的事咱管不了就不管,天德自尋絕路,怨不得別人,由他去吧。”佟金墨說:“由他個屁!他要是敗家了,你表妹咋辦?我的錢不也打水漂了?不行,不能讓他由着性子胡來!”

佟知非問:“可勸不動他怎麼辦?”佟金墨說:“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要想制止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日本人那裡得到可靠的消息,證明日本人不會對蘇聯出兵。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爲了你表妹,爲了咱的錢,想想辦法吧!”

佟知非恍然大悟,冷笑了:“這個龐天德,太滑頭了!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是把我送到火上烤啊……好吧,我試試看。”

三個年輕人在龐天德的屋子裡嘀咕。景惠說:“天德,你對爸爸、媽媽有點太過分了。”娜塔莎:“是啊,我都有些不忍心了。”龐天德說:“我是迫不得已用了苦肉計,爹這個黃蓋當得稀裡糊塗啊!”

景惠問:“爹當了黃蓋?那誰是曹操?”龐天德說:“我是胡亂比喻,不過有個人可能要當蔣幹了,我要逼他去盜書。”“你是說表哥?”“還能是誰?”

娜塔莎問:“瓦洛佳,你們兩個說什麼?我聽不明白。”龐天德說:“你會明白的。景惠,我看火候還不到,你回家一趟,加把火。”

景惠麻利地跑回舅舅家,哭得花容失色:“舅舅,怎麼辦啊,天德他是吃秤砣鐵了心了,非要去邊外,誰也攔不住。我公公、婆婆勸了勸,他把我公公五花大綁。他簡直瘋了,眼看着龐家就要破產了,想想辦法吧!”佟金墨說:“你別哭,我已經打發你表哥探聽那個靠實消息了,你就等信兒吧。”

毛利司令對着司令部牆上的地圖呆呆地看着,佟知非拿着一摞文件走進屋子說:“毛利將軍,這是滿洲國總理大臣鄭孝胥提交的報告,已經翻譯,請將軍過目。”毛利看過文件簽字。機要員走進來,送給毛利一份文件:“司令,這是日本國內閣會議紀要,請您閱後存檔。”毛利閱後大發牢騷:“一羣渾蛋,目光短淺,不堪造就,太讓我失望了!”簽字後說,“存檔吧。”

機要員走出辦公室,佟知非跟着走出去。快到機要室門口時,佟知非故意和機要員撞了個滿懷,文件散落一地。“對不起,中村君。”佟知非急忙幫機要員收拾散落的文件,隨意問,“剛纔將軍爲什麼發牢騷?”

機要員無意地說:“司令對內閣的討論意見很有看法。他的意見是應該繼續加強東北的軍事力量,牽制蘇聯,尋找機會攻入遠東,可他的意見沒得到採納。”

佟知非說:“中村君,聽說太太回國了?”機要員說:“是啊,她走了,我就更寂寞了。”“和心愛的妻子分手是件傷心的事。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肯不肯賞光?”“那樣好嗎?已經讓你破費好幾回了。”“沒關係,我有老爺子做靠山,錢不是問題。我們去怡春樓吃花酒,沒吃過花酒吧?”

二人來到怡春樓。機要員被妓女軟泡硬磨灌醉睡了,佟知非拿出一摞錢來給妓女:“這些錢都歸你了,一定要把他伺候好,按我說的做。”“先生放心。”佟知非從機要員腰上解下鑰匙,潛入司令部,打開機要室的門走進去。他找到機密文件,急忙拿出照相機拍照。一切順利,佟知非悄悄走出司令部。事不宜遲,佟知非及時來到龐家,把膠捲給龐天德說:“還沒沖洗,拿去吧。”

龐天德說:“知非,謝謝你!”佟知非不屑地說:“以後這樣的事直接找我,別折騰兩個老人,也別拿我表妹當槍使。”龐天德笑了:“不折騰他們,蔣幹能去盜書嗎?”佟知非也笑:“你呀!好了,注意安全。”

龐天德、娜塔莎、景惠急忙來到照相館。景惠注視着外面的動靜,娜塔莎和龐天德在暗室裡衝膠捲。膠捲衝好了,拍的就是日本國內閣會議紀要,可以確定,日本不會出兵蘇聯。

娜塔莎說:“這個情報對我們太重要了!”景惠說:“天德,把借舅舅的錢送回去吧,不然他會急瘋的。”龐天德說:“舅舅小心眼了,我能不還他的錢嗎?”

天大亮了,龐天德他們三人高高興興在外面吃過早點,剛回到家,就見伊田在廳堂坐着。伊田見到龐天德,流着淚說着半生不熟的漢語:“龐先生,不好了,我女兒被憲兵隊抓走了!他們說紀子參加了反戰同盟,還和刺殺俄國上校羅斯托夫的案子有牽連,你們要救她呀!”

龐天德忙問:“您別急,她現在關在哪裡?”伊田說:“押送到哈爾濱了,聽說關到一個叫平房的地方。我的兒子死了,就剩下這麼個寶貝女兒,求我們日本人沒有用,我只好求你了,你千萬不要拒絕呀!”龐天德說:“您放心,我們是朋友,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

緊接着,劉媽也在院子裡哭哭啼啼,原來她兒子石頭昨夜被抓了勞工,直接被押上火車,說是送往哈爾濱一個叫平房的化工廠。

豔陽高照,娜塔莎與瓦茲洛夫在海邊接頭。瓦茲洛夫說:“你們的情報很重要,和從其他渠道得到的情報是一致的,斯大林同志會根據這些情報作正確的判斷。你們爲反法西斯作了巨大的貢獻,祝賀你們!”

娜塔莎把紀子和石頭被抓到哈爾濱平房化工廠的事情向瓦茲洛夫彙報了。瓦茲洛夫很重視:“根據你說的情況看,那可能是日本人的秘密工廠,或許是生產化學武器的。一定要想辦法查明情況,把他們救出來,這對我們很重要。”

三個年輕人在龐天德的屋裡商定,龐天德以到北邊考察生意爲由,帶娜塔莎一起去哈爾濱。景惠裝懷孕已到日子,眼看要露餡兒,她也要跟着去躲一躲。

正好,龐善祖和老伴都在院子裡,龐天德領着景惠和娜塔莎站在龐善祖面前,講了他們的打算。龐善祖琢磨了一會兒,同意龐天德和娜塔莎去,卻特意對景惠說:“你可不能去,懷着孩子的人,別給我亂跑!聽話。”

景惠哭鬧着:“非去不可!我不在眼前,天德跟着娜塔莎跑了怎麼辦?”龐天德假意勸說:“景惠,別鬧了,我咋會跑了呢?”景惠故意胡扯:“你睡夢裡都念叨她的名字,這回要是鬆了繮繩,你們倆還不撒野呀?你們倆要是跑過黑龍江去那邊,怎麼抓回你們啊?不行,不讓我去,誰也別想走!”

龐母說:“他爹,我看了,咱媳婦的胎兒坐得穩穩當當的,昨兒個晚上我還看見她在屋裡踢雞毛毽呢。就讓她去吧,有丫蛋兒照顧着,沒事兒,別那麼嬌貴。當年我帶天德的時候,都七個月了,挺着個大肚子,正趕上端午節拔麥子……”

龐善祖皺眉道:“得得得,又要說你當年的故事了!好吧,你們倆都跟着去,一路上千萬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