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便似嚦嚦鶯聲花外囀,行一步可人憐。
解舞腰肢嬌又軟,千般嫋娜,
萬般旖旎,似垂柳晚風前……”
戲臺上走來了一位敷粉塗腮的花旦,穿着桃色水袖服,拿捏着姿態,唱起了西廂記。
三絃笙簫的伴奏響徹戲臺,蘇小小班正式開唱了。
李冕的手指輕敲紅木條桌,神情頗爲享受:“不愧是京城裡有名的戲班,藩王府邸的常客,賺來的銀子堪稱日進斗金,蘇小小班開口這一嗓子就很驚豔了,着實不俗。”
李冕扭過頭去,看了一眼旁邊的大玉兒,見她愁眉苦臉的坐在一旁,沒有心思聽戲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李冕沒有過多幹預別人的心事,端起雉奴斟的一杯新茶,欣賞起了蘇小小班的西廂記。
雉奴時不時拿起一塊茶食,喂到他的嘴裡。
大玉兒覺察到了李冕的視線,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轉向了戲臺,卻沒有任何心思聽戲了。
一次偶遇還能算是偶然,兩次偶遇就非同一般了。
大玉兒本來對於小玉兒說的那句兩人有緣,沒有多少在意,聽過以後便忘記了。
兩人先後經歷了兩次偶遇,大玉兒心裡的不在意,變成了半信半疑。
難不成知客僧所說的紅鸞星動,有一段金玉良緣,指的是眼前的駙馬李冕。
可是……
李冕已經成過親了,又沒有藩王的身份,怎會與草原明珠有一段姻緣。
直到蘇小小班唱完西廂記,李冕和大玉兒在官紳公子的注視下,離開了查樓各奔東西了。
大玉兒騎着獅子玉在街頭巷尾前行,心事重重,想着知客僧所說的那句紅鸞星動。
小玉兒跟在旁邊,嬌蠻的說了一句:“那些所謂的藩王和番邦王子,在緣分方面給李冕提鞋都不配,姐姐已經先後兩次遇到了李冕,還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了偶遇,大德高僧所說的金玉良緣就是指的李冕。”
大玉兒心裡已經有了一絲動搖,還是對於有緣保持着懷疑,按照知客僧的說法兩人應該是一對金童玉女,李冕就不應該成親。
他不僅成親了,還是一位駙馬,兩人就不可能產生姻緣糾葛。
大玉兒回到四夷館附近的宅子,心事重重的說了一句:“知客僧那一句金玉蘭良緣,可把我給害慘了,原來去紅螺寺只是爲了燒香拜佛遊覽中原的寺廟,誰能想到,居然在紅螺寺遇見了一位高僧,還算了姻緣。”
小玉兒瞧着姐姐還是不相信,心裡暗暗祈禱,希望還能再來一次偶遇。
有了三次偶遇,姐姐不信也得信了。
李冕回去路過了銀錠橋,剛好時間還早,便在銀錠橋附近吃一碗冷淘再回去。
隨着陳圓圓的豆腐花買賣日漸興隆,只用半晌午便賣完了豆腐花,中午回去燒火做飯以後就不好過來了。
陳圓圓在家還有更多的事要忙,先要準備明天的白豆腐,還要給菜畦裡的菜蔬澆水,給籠子裡的雞鴨鵝餵食。
她對現在的小日子滿足了,每天賺來了足夠生活的銀錢,還能存下一些。
院子裡餵養的牲畜,籠子裡養了雞和鴿子,又增加了鴨子和大白鵝。
陳圓圓如今的日子不像過去那般錦衣玉食,經常出入王侯府邸,卻過得踏實充足。
李冕沒有碰到陳圓圓,心裡不免多了幾分遺憾,坐在冷淘攤子旁邊的小杌子上,要了三碗冷淘。
孫公、袁公二人照例是坐在銀錠橋附近,閒來無事,望着紙醉金迷的金水河畔又開始指點江山了。
只不過,李冕過來以後,孫公盯着他看個不停。
李冕不解的問道:“難不成晚輩的臉上多長了一隻眼,以至於讓孫公看個不停,還是說我的長相過於風流倜儻了。”
孫公沒想到還有人敢打趣他,頗爲稀奇,笑罵了一聲:“你小子長得確實不錯,比起老夫的孫兒還是差了一些,多看了你幾眼,沒想到你小子的手腕高明,居然解決了草場院的那件事。老夫甚至都懷疑伱是某位高官的子侄,有了致仕還鄉的父輩提攜,利用一兩銀子十六錢解決難題。”
李冕聽到孫公提起一兩銀子十六錢這幾個字,忍不住笑了,也難怪孫公懷疑他不是寒門子弟出身了。
揣測聖意始終是官場上的一門學問,能夠看明白天子心思的官員,少說也能在朝廷裡換來一身緋色官服。
李冕區區一個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高中瞭解元公的功名,還是因爲嘉禎皇帝的欽點。
當初他的名字排在末尾,險些落榜了。
以李冕的家世背景,還有科舉考試裡展現出來的學問,應該猜不透一兩銀子十六錢。
袁公捋着鬍鬚,嚴肅臉容難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科爾沁草原的草原明珠前往京城這件事,小友應該有所耳聞,以小友的見識,這一次誰能迎娶了大玉兒。”
李冕不明白這等朝廷大事,袁公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問他,還是說出了想法:“陛下英明,使用了一些手段暫緩了女真人和科爾沁草原的聯姻,尤其是利用努爾哈赤和察哈爾部林丹汗的矛盾,阻止了海蘭珠嫁給黃臺吉,算是在女真人和科爾沁草原中間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這纔有了今天的大玉兒前往京城挑選夫君。”
孫公、袁公二人對視了一眼,相當的詫異,沒想到李冕居然對北方草原的局勢瞭解的頭頭是道。
這已經不是才華和學問能夠說出來的見解,涉及到的見識,只有詳盡的瞭解過女真人和科爾沁草原各部的關係,說的出來剛纔那番話。
這話要是換成兵部和禮部的高官說出來,倒是十分合理,偏偏說出這話的人是從來沒有前往過邊關的李冕。
這就讓孫公、袁公二人感到了不可思議,難不成真的有人生而知之,或者說是李冕背後的身份不簡單。
李冕伸出了手,正在給他拌着冷淘的雉奴,提着鵝黃色襦裙一路小跑來到馬車附近,從馬車的大紅酸枝木書箱裡,抱着一堆邸報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