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精神

我跟爺爺去捉鬼

“給別人家的兒女算姻緣您很少拒絕,即使有不好的事情,多跑兩次您一定會鬆口的。很多人都這麼說。可是我跑了這麼多次,您怎麼就沒一點變化呢?”月婆婆在門口搔首跺腳,好不焦躁。“您越是不說,我這心裡就越是不踏實,總覺得我外孫要出什麼大事,您纔不肯跟我說。”

月婆婆的猜測不無道理。占卜的人預測到越嚴重的事情時越不願告訴被占卜者,在這塊地方,這是衆所周知的道理。

媽媽見一個陌生的老太太在門口嘀嘀咕咕,自然聯想到她肯定是周圍人都談到過的月婆婆。媽媽正想上前去跟月婆婆解釋一番,未料月婆婆見了媽媽,卻主動搭訕道:“你別去找他了!他是個小氣得要命的人。別人都說他愛幫人,我看不是呢!”

原來月婆婆沒有認出面前的人正是馬師傅的女兒,卻把她當成了同樣是來求爺爺幫忙的人。

於是,媽媽故意將錯就錯,對月婆婆說道:“不像您說的那樣吧?我聽別人說他一般不拒絕人家的呀。是不是您的要求太高了?”

月婆婆拍着巴掌道:“我的要求高?我不要他算我還有多少陽壽,什麼時候見到牛頭馬面,也不要他幫我做水陸道場。我只是求他幫我算算外孫的姻緣。別人問這個的多了去了,怎麼偏偏我的忙就不肯幫呢?”

媽媽正要插幾句話,又被月婆婆打斷。她滔滔不絕道:“我不是糾纏不清的人。只是他越是不說,我心裡越是不踏實。前前後後來了二十多次了,他老人家就是不說。”

媽媽正準備說她去幫忙說說情。那個月婆婆甩了手就走,不再搭理媽媽。

媽媽心想爺爺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便乾脆打消了這個念頭,任由月婆婆一路牢騷的走向了狹窄的田埂。

跨進門,媽媽發現爺爺正低着頭坐在火竈邊上抽菸。屋裡的煙很濃,爺爺根本沒有用心燒火,柴堆在一起燃燒不充分。

媽媽說,她一眼就看出了爺爺拒絕人家之後的內疚心理。

媽媽被煙嗆得咳嗽了兩聲。爺爺這才發現媽媽來了,連忙將手中的煙扔到火竈裡,起身叫媽媽坐在旁邊。

媽媽一坐下便詢問爺爺爲什麼拒絕月婆婆。

爺爺的話讓媽媽大吃一驚:“月婆婆的外孫是個殺人犯。”

媽媽的腦袋裡嗡的一聲,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什麼?她外孫是個殺人犯?你是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要我給她外孫算姻緣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了她外孫的姓氏和生辰八字。”爺爺拾起一根枯柴,在散發濃煙的柴堆裡撥弄了兩下,火苗“噗噗”的升了起來。爺爺和媽媽的臉立即被火焰映得通紅。

“你就憑姓氏和生辰八字算出她外孫是殺人犯?這個也能算到?”在姥爹和爺爺的耳濡目染之下,媽媽對掐算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她雖然猜想爺爺是通過這個方法得知月婆婆的外孫是殺人犯,但是她對這個結論不是那麼自信。

“當然不是!”爺爺擺手道,“我沒亮仔他姥爹那麼厲害,就算能算到她外孫有劫難,也絕對算不到是殺人放火。”爺爺在媽媽面前提到姥爹時,很多時候都說“亮仔他姥爹”。

“我也想這東西是算不了這麼準確的。”媽媽道,“可是你怎麼知道她外孫是殺人犯呢?我聽別人說,你還算到了她外孫的大腿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別人告訴我的。”爺爺簡短的回答道。

媽媽瞪大了眼睛看着爺爺,希望他後面還有話要說,但是爺爺噤住了嘴。

媽媽似有所悟,問道:“是不是那個告訴你的人有更厲害的掐算方法?不對,就算有人告訴你,但是那個人怎麼會告訴你這些東西?難道他還算到了月婆婆會找你給她外孫算姻緣?他有這麼神奇的掐算方法?”

爺爺搖頭道:“不是的。告訴我的那個人很普通很平常,她沒有事先猜到月婆婆會找我,更不懂什麼掐算之術。”

媽媽沒有因爲爺爺的解釋而理清思路,反而因爲這番話弄得一頭霧水。“那個人很普通?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起來很複雜。要想清楚的知道其中的緣由,還得從一個夢說起。”爺爺道。爺爺的眼睛看着跳躍的火焰,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夢?”媽媽眨了眨眼睛,靜靜的聽爺爺回憶三年前的一件怪事。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冬天,爺爺也是這樣坐在一堆火前面,通紅火光映着爺爺的臉,讓爺爺的臉暖得有些發癢。

爺爺一個人在火邊坐着坐着便開始犯困了,眼皮沉得很。爲了提一提精神,爺爺決定點根菸。

爺爺的手剛剛伸進煙盒,門外便有人在喊了:“岳雲哥在家麼?”

爺爺聽見喊聲就知道門外的人是誰了。那是小時候玩得很好、後來嫁到遠地的馬老太太。我只見過那個馬老太太一次,精瘦、有些駝背。不過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跟爺爺是同一輩的人。但我看不出來她跟爺爺誰的年紀稍大一些。小時候的爺爺經常和她一起去老河捉魚捉蝦。我跟馬老太太的唯一一次見面,爺爺便要我叫她爲“姑奶”,可見爺爺和她情同兄妹或者姐弟。

“在家呢,快進來吧。”爺爺笑呵呵的迴應道。

馬老太太在門口跺了跺腳,將衣領上的雪花抖掉,然後走了進來。爺爺聽到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迎出門來,爺爺看見馬老太太的背後還跟着一個年輕女子。那個女子長得清秀,頭髮黑得發亮,但是臉色寡白,一副睡眠不足缺少精神的樣子。她偷偷覷了爺爺一眼,然後飛快的收回了眼神,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怕人看怕人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