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形單影隻

出租房大概有二十多平米,廚房衛浴設施一應俱全。十幾個人擠在不到十五平米的客廳裡,在地板上面鋪上牀單被褥就這麼將就着睡了。

新的基坑位於一條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邊上,有兩個基剛好處在碾壓過的路基邊坡上,挖掘起來很不容易,一臺80型挖掘機挖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把總共不到三十立方的基坑挖掘出來。很快材料運進來了,材料一到就必須有人看守,於是老周便安排老郭和小王去看守工地。距離高速公路邊二十米處有一排民房,牆角處到處是拆遷留下的建築垃圾,選擇這樣一塊場地搭建工棚確實不是什麼好主意,可是周圍方圓數十米之內也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來搭建工棚,於是大夥只好動手清理建築垃圾。忙活了一個下午,總算是搭起了一個五六平米的簡易帳篷,老周和小王在地上鋪了塊三色布就這麼住了進去。

一晃眼,半個多月過去了,仍舊沒有大哥的消息。我本來可以給他打電話,但是自己又沒有手機,打公用電話則需要到一公里之外的街道上纔有,白天干活,晚上休息,根本抽不出時間跑到一公里之外去打電話。我心想:“大哥不會把我扔在這邊不管了吧?,不可能吧,怎麼可能呢······”

這一天下午,我正跟其他工友一塊拼接鋼模板,小林突然衝我招了招手,“小李,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我心想,肯定是大哥那邊有消息了,忍不住有些興奮。於是趕緊從兩米多高的鋼筋架子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到小林身邊。“小林,有事嗎?”

小林點了點頭,“是的,你今天晚上下班以後收拾一下東西,明天一早出發前往廣西。對了,老彭他們明天下午上火車,估計要比你晚到一天,你提前過去找一下住處。”

“哦。”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幹活。

按照小林的吩咐,下班吃過晚飯以後我就開始忙着收拾零碎物品。老關和另外兩名工人也從別的工地轉過來了,看到我忙着收拾東西,老關有些不明白,於是便問我:“小李啊,你這是要走嗎?”

“是的。”我把收拾好的旅行包往牀頭一放,“我大哥回去幫小林的姐夫找人,估計明天從省城上火車了。小林安排我明天動身過去廣西。”

“哦,原來是這樣啊。這個彭三可太不夠意思了,找到了好差事都不給我打個電話。好吧,你先過去嘛,路上小心點,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們大哥電話。對了,這事我妹夫知道嗎?”

“他知道。”

“走,我帶你去找他對一下工日。現在估計小林也不會給你結賬,工資到年底我幫你們帶回來吧。你是我帶過來的人,這些事情我必須幫你處理好。”老關說完,站了起來,穿上拖鞋。

我趕緊從枕頭下面翻出自己的筆記本,然後穿上拖鞋,跟着老關來到老週一家的住處。老周很快給我對出了工日,一共是四十天,除去平時借支的零用錢和伙食費,只有一千塊錢了。

第二天一早,小林來到我們的住處,從身上掏出六百塊錢遞給我。“這是你的路費,到時候從工資里扣除。事情是這樣的,這邊的幾個工地都是我姐夫幫忙介紹的,你在這邊的工資是我負責,至於你到那邊帶班我姐夫會給你一定的補償。過去之後你們再作協商。工地上也正忙着,走吧。”小林說完,起身走出了房間。其他工友紛紛換上工作服,跟着小林下樓去了。我也趕緊扛着行李,背上旅行包跟着大夥來到工地。

“小李啊,到了那邊如果有什麼好差事記得通知我一聲。”老郭手裡拿着安全帽,依依不捨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說:“這是肯定的呀。好了,你們好好幹,我先走了。”

小林清點了一下剩下的鋼筋,然後走過來對我說:“小李,要不要我送你去公交車站?”

我其實根本不知道去公交站牌的路怎麼走,小林能送我去當然是最好不過,可是這個時候工地上很忙。於是就說:“算了,你現在也很忙,告訴我路線我自己去吧。”

“沿着高速公路一直往左手邊走,大概走無五百米左右有一個板涵,下面是一條柏油路,到了那兒你就順着柏油路一直往右手邊走,走到大街上有公交站牌的地方你就在那兒等66路公交車,一直坐到火車站。公交車費是兩塊錢,不要多投。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那你去吧。到了那邊好好幹,我姐夫他不會虧待你的。”

“嗯。”我點了點頭,轉身對其他工友說:“弟兄們,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

“錢要放好了,別被小偷偷了去!”

我朝着他們揮了揮手,大聲說:“放心吧,我走了!”說完,轉身走上了高速路路基。

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大概五六百米,果然有一個板涵,下面是一條柏油馬路,車來車往,川流不息。我下了高速路,順着柏油馬路繼續往前走,前面是一個大型社區,十分繁華。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擡頭一看,對面不遠處有一個公交站牌,上面寫有66路車的字樣,於是趕緊趁着紅燈最後三十秒,快速沿着斑馬線走到對面,然後站在站牌下面等公交。不知道爲什麼,路上的行人總是盯着我看,我趕緊低着頭不去看他們。估計大概是我這一身迷彩服的緣故吧,再加上彩條布做成的行李包,一看就是個典型的農民工,這樣一條繁華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一個土拉吧唧的青年農民,周圍的行人肯定是很好奇的。

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66路公交車終於開了過來,公交車在站牌前面停了下來,車門開了,我趕緊扛起行李包上了車。

車上的座位都滿了,走道上也站滿了人,我只好把行李包放下來,自己站在旁邊。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總算是到了火車站。我匆匆忙忙下了車,趕緊直奔售票大廳排隊購票。等排到窗口一打聽,是晚上八點多的火車,而且只有一趟車。我別無選擇,只好先把票買了,然後到附近商店買桶面和火腿腸什麼的。這裡地處東南沿海,人們大都不吃帶有辣味的食物,就連商店裡售賣的泡麪也都是海鮮味的,這個我可吃不習慣,但是也沒辦法呀,挑來挑去總算是找到了一種香菇燉雞口味的,還算勉強符合口味,於是便一口氣買了六桶。這下,我身上所帶的東西又多了,按理說這麼大老遠的帶着被子行李根本不方便,扔掉或者送人都可以,可是那個時候真的是窮的不行,所以捨不得丟掉。就這樣,我背上揹着一個大大的旅行包,肩上扛着行李包,手裡還要拎着泡麪和水,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候車大廳。

候車大廳裡也有超市,另外還售賣圖書和各種刊物。我把行李往座位上一放,然後走進書店買了一本厚厚的小說,又花掉了四十多塊錢。我這個心疼得呀,但是不買又不行,無聊呀,那個時候又沒有手機,就算有手機又能幹什麼呢,頂多就是玩玩俄羅斯方塊這種無聊的遊戲。而且看書是我的習慣,我的牀頭和揹包裡總會放着那麼一兩本書,每當閒下來的時候時候就打開看一看。買完書之後我就回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拆開塑料薄膜,翻開書頁閱讀起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車站工作人員那這個喇叭來回提示旅客準備檢票進站,我這才反應過來,看書看入迷了,以至於沒有聽到廣播。我擡頭看了看,周圍的旅客都開始朝着檢票口走了,於是趕緊把書本收好,背上揹包,扛起行李,帶上泡麪等食品,跟着人流一起朝着檢票口移動。

兩天兩夜的漫長旅途,其無聊和寂寞自不用說,所幸我還買了本書看着打發時間。黃昏時分,列車終於到達終點站,可是我還得改乘另外一列火車。出站之後,我趕緊來到售票大廳買票。買完票一看時間,距離開車只有二十分鐘了,心裡一下子着急起來,也不敢多做停留,扛起行李包袱拼命往候車廳趕。一名車站工作人員一看我這副驚慌的神色,就知道肯定在趕火車,於是把我叫住了:“先生,您等一下,把車票給我看看。”

我趕緊放下行李,從衣袋裡掏出車票遞給他。那位工作人員看了看,然後說:“趕緊去吧,再過十幾分鍾就要停止檢票了。不過你也別太着急,出了那道門就到站臺了,完全來得及。”

“謝謝您,同志。”我一邊說着,一邊接過車票,然後趕緊扛起行李物品快速朝着檢票口走去。

檢票員接過車票看了看,拿起手中的圓珠筆在上面劃了一條斜線,然後把車票還給我。“不要慌,這次列車還有二十分鐘纔開。這邊就是一號站臺,你直接走到十六號車廂上車就行了。”

“謝謝。”我心想這個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怎麼感覺比其他站的熱情得多呀,不像我出發那個站的工作人員說起話來冷冰冰的。

上車找到座位之後,我看了會兒書,跟對面的乘客閒聊了幾句,然後就睡着了,連列車到站都不知道。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人把我叫醒了。“小弟,醒醒。”

我趕緊擦了擦雙眼,擡頭看着這位乘客。“這是到哪裡了?”

“這裡是龍州,你這個座位是我的。”

“哎呀呀,不好意思,大哥,我實在是太困了。”我趕緊走出座位,從行李架上拿起自己的行李和包袱,匆匆忙忙擠過人羣,一面擠一面大聲叫着:“借過借過,我該下車了,麻煩各位讓一下!······”

好不容易纔記到擠到了車門,列車員問我:“你怎麼又要下車了,是不是上錯車了?”

“不是,我要下車了,剛纔我睡着了,沒有聽到報站。”

“原來是這樣啊,趕緊下去吧,再過一分鐘列車就要開了。”

我趕緊下了車,整理了一下包袱和行李,急忙朝着出站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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