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豐洲公園釣魚過去幾天，春假一步一步走向尾聲。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美姬？”
“明天開始，我有兩天假。”
“太好了，我們去伊豆吧！”
“伊豆？”
“情人節那天，在你家不是吃了伊豆山溫泉旅館的特色料理嗎？再加上，我最近重看了一遍《伊豆的舞女》，所以想去那裡玩一次。”
“隨你。不過，本小姐要是玩得不開心......”
“給你按摩，保證舒服！”
“閉嘴。”
“那你說怎麼辦？”
“本小姐想想......《伊豆的舞女》.....這樣好了，我玩得不開心，你就穿上藝伎的衣服，化妝成藝伎的樣子，給本小姐跳舞。”
“美姬，你有沒有看過川端康成的另一本書？”
“什麼書？”
“《東京人》。鄙人雖來東京僅一年，但在扮演東京人這件事上，絕對惟妙惟......”
九條美姬一言不發。
“喂喂？美姬？”
手機裡傳來“嘟、嘟”電話掛斷的提示音。
在這個春假即將結束之際，渡邊徹和他的美姬一起，準備前往伊豆半島。
只住一晚，他什麼也沒帶，衣服到了當地再買。
原以爲九條美姬也是，但她從車上下來時，靜流卻遞給他一個包。
“這是什麼？”他奇怪地問。
“和服。”九條美姬回答。
她穿了一件帶帽子的淺藍色薄外套，前襟敞開，露出外套下T恤的印象畫，下身是一條簡單的黑色休閒褲。
身材纖細，看起來又漂亮又瀟灑，便於運動。
“和服？”渡邊徹拉開拉鍊，華麗到妖冶的圖案映入眼簾。
“我玩得不開心，你就穿上它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慮了，怎麼感覺你好像準備一開始就不開心呢？”
“看你表現咯。”九條美姬心情不錯，率先朝車站走去，“走吧。”
“等一下。”渡邊徹把包丟給靜流，“送到我預約的旅館，地址你自己查！對了，再準備換洗的衣服！”
說完，不管靜流要掏槍殺人的表情，他追上九條美姬。
應渡邊徹要求，兩人出門幾乎都是用普通交通工具。
乘坐伊豆特急，他們來到第一個地點：
位於東伊豆的熱海。
“伊豆，是島國本州一年裡，最早盛開櫻花的地方，而熱海......”
“別說那些沒用的，先帶我去吃飯，不然我要不開心了。”
“......”
兩人走在覓食的路上，無意間來到一條櫻花道。
路兩邊的櫻花樹又高又大，枝丫一直長到馬路的正上方，左右連在了一起。
那絢爛的櫻花，把這條馬路變成一個天然的隧道。
渡邊徹笑着對九條美姬說：
“據說手牽手穿過這條櫻花隧道的情侶，會一直在一起，白頭偕老。”
“有這樣的事？”
“我來之前，可是好好做了功課。”渡邊徹自豪地說。
“不會是剛編出來的吧？”九條美姬懷疑地盯着他。
“是剛編出來的。”
九條美姬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極具威壓。
“主要是想和你牽手。”渡邊徹攤開左手，“來吧，甜心。”
“親愛的，再有下次，我就和你離婚。”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說着，右手交到渡邊徹手上。
“吵架歸吵架，不要拿離婚開玩笑。”
渡邊徹那一本正經，好像兩人真的已經結婚的嚴肅表情，讓九條美姬橫了他一眼。
兩人手牽手，走在染成粉色的櫻花道。
渡邊徹時不時貼耳，笑着對九條美姬說什麼。
九條美姬偶爾白了他一眼，偶爾點頭應答，偶爾嫌棄。
不知不覺中，她的手指伸進渡邊徹的手指之間。
兩人能感覺到彼此的五根手指，默契地同時用力回握。
這樣的牽手方式，更加緊密，不會輕易分開。
兩人找了一家高級餐廳，漫不經心地吃着。
“熱海沒什麼景點，也就溫泉出名，要去泡嗎？”渡邊徹問。
“從東京跑過來，就爲了泡溫泉？不開心了。”
“吃完我們就去下一站！”
南伊豆，下田。
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城市。
沒有六本木的夜景，銀座的奢侈，澀谷的潮流，原宿的中古店。
但兩人手牽手，走在普通的斑馬線，就非常開心。
陽光和煦，街道一塵不染，晶瑩透明，就連周邊的行人數量，也不多不少，一切都是最好的樣子。
兩人什麼也沒幹地走了半小時馬路。
中途，渡邊徹硬摟着九條美姬拍了幾張照，背景是路邊隨處可見的桃花。
“不開心了。”九條美姬累了。
“明明走了那麼久，突然說不開心了？”
“走路就會開心，你是阿甘？”
“阿甘是跑步。”
“嗯？”九條美姬眼神凌厲起來。
“去下一站！”
“我累了。”
“我揹你！”
渡邊徹在九條美姬身前彎下腰，九條美姬撲倒在他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點。”她語氣愜意。
“那我一輩子揹着你。”渡邊徹笑着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腿斷了？”
“不。”渡邊徹朝電車月臺走去，“我的意思是，你這麼美的腿，不應該踩在地面上。”
九條美姬嘴脣湊到他耳邊，嗓音悠揚而富有魅力地挑逗道：
“不踩地面，踩哪？”
“姐姐，正經點。”渡邊徹臉色一本正經，手隔着休閒褲，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因爲被揹着的緣故，九條美姬的休閒褲緊繃。
九條美姬右手使勁，對着他的脖子一勒。
“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從「下田」出發開往「河津」的電車，行駛在海岸線邊緣。
電車內人很少，面對面的紅色座椅，乾淨的車廂，透明的玻璃。
玻璃外，是伊豆藍色的大海。
越往「河津」方向，春天的氣息就越濃。
兩人坐在同一側，能看到海的方向，九條美姬懶洋洋地把頭靠在渡邊徹肩上。
陽光灑在電車走道，剛好在他們腳尖的位置。
“這又是去哪？”她問。
“河津。”
“不會又是溫泉，或者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吧？”
“當然不會。”渡邊徹保證道，“在河津有着一種獨特的早櫻，名字叫河津櫻。在河津川兩岸，有多達8000株。”
“去看櫻花？”
“整條川，兩岸全是櫻花，一眼望不到邊際，綿延10公里。”
“一般。”
“怎麼會一般呢？”渡邊徹摟住九條美姬的右手稍稍使勁，兩人貼得更緊。
他繼續說下去：
“你好好想象一下，現在正好是三月底，風一吹，這些早櫻就會像下雨一樣飄下來，順着河津川一直飄去太平洋。”
“一般。”
“那可是10公里的櫻花！太平洋！”
“一般。”
“一般，一般，到時候你就知道好不好看了。”渡邊徹咬牙切齒，在她額頭上使勁親了一口，手把她摟得更緊。
九條美姬輕蔑又不屑地哼了一聲，仍由他摟着自己。
電車搖晃，窗外的海水翠綠，與沙灘撞擊，飛濺出白色的泡沫。
電車到河津，川邊的櫻花盛情綻放。
綿延10公里的粉紅色花帶，與海水、川流、賞花的人***織在一起。
兩人手牽手，在櫻花樹中散步，最後站在一座很有島國風格的橋頭。
“以美姬你的繪畫能力，肯定能以眼前的河津川，畫出一幅價值十億円的《山水賞櫻圖》。”渡邊徹對着兩岸一揮手，大氣地說。
“就算你說好話，也不能阻止我心情糟糕。”
“又怎麼了？”渡邊徹扭頭看向她嬌美又精緻的側臉。
“說是賞櫻，結果還不是走路。”九條美姬看了他一眼。
“照你的說法，旅遊也是走路。”
“沒錯。”九條美姬點頭。
“你果然打算一開始就不開心，耍我！”
“是誰提議來伊豆的？”
“......”渡邊徹語塞，咬牙道：“下一站！”
“最後一次機會。還不行的話，你必須乖乖認命，打扮成藝伎，服侍本小姐。”
“爲什麼一定是藝伎？換成武士怎麼樣？”
“《伊豆的舞女》，也是你提的，我的渡邊。”九條美姬嘴角流露出炫耀勝利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盯着渡邊徹。
那驕傲又狡猾的美麗身影，是屬於他的——意識到這個事實，一股暖流流過渡邊徹的心田。
他把九條美姬拉到懷裡，右手捧起她的臉頰。
兩人在下着櫻花雨的橋頭接吻。
河津川湍流不息，匯入太平洋。太平洋蒸發，又成爲河津川的河水。
良久，渡邊徹抵着九條美姬的額頭，用略顯沙啞的嗓音說：
“我在修善寺預約了溫泉旅館。”
“揹我。”
渡邊徹背起九條美姬，沿着河津的櫻花道，往海邊的公交站臺走。
除了櫻花，還有大片油菜花盛開，黃燦燦的一片。
“公交車？”渡邊徹略顯疑惑地說了一句。
“什麼公交車？”九條美姬問。
“等一下！”渡邊徹跑起來。
九條美姬朝前方看去。
遠處，月臺藍色的路標旁，一輛公交車正突突突地緩緩啓動，
“等一下！”渡邊徹邊跑邊喊。
“哈哈哈，加油！”九條美姬愉悅的笑聲，被風帶向遠方。
“啊——，給我趕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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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或許是那輛破公交噪音太大，或許是司機沒有看後視鏡，或許是公交車公司不允許停車等人，渡邊徹還是沒趕上。
“可惡！”渡邊徹氣息絲毫不亂。
“我看看......”九條美姬從他背上微微探頭，看向站臺時刻表，“要等一個小時。你還有理由嗎？”
“……接吻？”
“是我讓你親的？”九條美姬冷聲道，“沒得到本小姐的允許，就擅自吻我，還沒找你算賬！”
渡邊徹不說話了。
“這公交車站臺上說，前面有足湯，去那邊等。”九條美姬雙腿夾了他的腰一下。
“好好，公主你坐好了，渡邊馬這就帶你過去。”
渡邊徹揹着九條美姬，兩人走在海邊公路。
白雲稀疏，左手邊的太平洋一望無際。
“美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不行。”
“我今天反正一直很開心，就算現在沒趕上公交車，但揹着你這樣一直走路，我也很享受。”
“不行。”九條美姬臉頰慵懶地貼在渡邊徹背上。
“我喜歡你。”
“不行。”
“我愛你。”
“大聲點。”
渡邊徹前後看看，海邊公路空蕩蕩只有他們。
“我愛你——”
“愛誰？”
“我愛九條美姬——”
“再說一遍。”
“我愛愛愛愛愛九條美姬——”
“嗯，乖，我也愛你。”
“那？”
“不行。”
“你耍我？！”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
看他不說話，九條美姬擡起頭，咬着他的耳朵說：
“‘你穿什麼，我穿什麼’的約定，今天也有效。”
“......”
「藝伎·美姬」皮膚，解鎖？
“我愛你。”
“嗯。”
“I love you。”
“嗯。”
“je t'aime。”
“知道了。”
“te amo。”
“適可而止。”
“Ятебялюблю ya jiebia liubliu。”
路邊的廣角鏡，映出兩人疊在一起的身影。
走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寫了「足湯」兩個字的牌子。
還沒走近，就看到蒸騰的熱氣。
路邊免費的足湯，溫泉水從水管裡不斷地流出來，保持水質的乾淨和溫度。
“泡一會兒？”
“給我脫鞋。”九條美姬沒下來，伸出腳。
她的語氣像是命令，又帶了一點點撒嬌。
渡邊徹給她脫了鞋和襪子，褲子挽到小腿。
等他做完這一切，九條美姬才從他背上下來，光滑細膩的腳丫，踩在卵石板上。
渡邊徹脫掉自己的外套，鋪在凳子上。
等他脫掉鞋和襪子，坐下來，把腳伸進約45度的溫泉時，九條美姬腳還不敢直接放進去。
“這麼燙嗎？”渡邊徹笑着問。
九條美姬腳底輕沾溫泉水面，又立馬皺眉拿開。
渡邊徹手伸進溫泉，掬了一捧，輕輕淋在她腳上。
“嗯——”九條美姬沒躲開，勉強能承受。
渡邊徹看着她因爲燙，而抓緊的腳趾頭。
“美姬，你太可愛了！”
“想吃嗎？”
“晚上再說，晚上再說。”
經過渡邊徹幫忙，九條美姬總算把腳放進去。
兩人並肩坐在溫泉邊。
前方是太平洋，身後是山景，不遠處還有大片櫻花，腳下是溫泉。
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