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我們三人蹲在一個小學校外的圍牆下面,都劇烈的喘着粗氣。
“紮了幾刀?”李水水靠在牆上,手掌不停哆嗦的點了根菸,衝着我和門門問道。
“不不知道!”新佑衛門內心的衝動和怨憤,明顯在跑動中已經顛蕩沒了,靠着牆壁坐在土地上,眼神慌亂,說話有點磕巴,頭頂的一撮毛,沾着還在流的血液,也略顯凌亂。
“紮了三劍!”我解開臉上的t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出言插了一句。
“不能出事兒吧?”李水水此時也沒有了,爲朋友仗義出手的神色,臉上的表情,有的只是忐忑和不安。
我之前猶豫和擔心的就是這事兒,打仗沒問題,長手就能打,但是打完了,怎麼辦??
這個社會,你捅誰兩刀白捅,誰捅你兩刀不疼!?
忙,是幫完了,但我們很被動,雖然沒受傷,但是對方要報案,怎麼辦?我又拿什麼去平事兒?
所以我他媽一直提倡,沒有能力,就別談義氣!!
但我一這樣說,這幫虎b,就認爲我人品有問題
想到這裡,我上火,不停的抽菸,低頭回了李水水一句:“我上哪兒知道!”
新佑衛門,聽着我和李水水的對話,搓了搓全是嬰兒爽身粉的雪白臉蛋子,咬牙說道:“仗因爲我打起來的,那我肯定不是損籃子!!你們放心,這事兒肯定跟你們沒關係!”
聽到新佑衛門的話,我和李水水都沒吱聲,新佑衛門不算是這個圈子裡的,有些事兒,他考慮的比較片面。
“你們去哪兒?”我穿上t恤,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我回家!”新佑衛門直接開口說道。
“我也回家!”李水水低頭沉思了半天,開口說道。
“那走吧!”
莫名其妙的幹了一仗,大家心裡都有事兒,新佑衛門低頭可能一直在思考,回去怎麼跟他爸說。李水水考慮的應該是去哪兒躲兩天,因爲他根本不可能回家,至於我?無論如何,必須得回家!
我和李水水,還有新佑衛門,都住在一個區,算是“鄰居”,區別是下車以後,新佑衛門走的方向是一個叫“香醍雅諾”的高層,而我和李水水要穿過,兩個雜亂無比,一擡腿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狹長鬍同。
過了衚衕,能看見一片平房,這趟街叫鐵路街,平房和七層最高的老樓混在一起,顯得不倫不類。據說拆遷的錢批了,但什麼時候拆就不知道了。
下車以後,新佑衛門提劍走了,李水水站在我後面說了一句:“我去買點東西,你先走吧!”
“嗯!”
我知道他肯定不會往家走,因爲他怕出事兒,所以我也就沒多問,自己深一腳淺一腳的奔着家裡走去。中途路過一家食雜店,我買了兩個灌啤,一袋老奶奶花生,三根火腿腸,還有一袋方便麪。
十分鐘以後,我穿過衚衕,到了一棟平房門口,在北京這叫四合院,象徵着復古,款式和品位,但在東北,這就象徵着貧窮,朝不保夕。
“咣噹!”
我推開鏽跡斑斑的大門,走進能有三四百平方的小院子裡,院裡有三間紅磚房,一間佔地能有四五十平方,房子外面紅磚裸漏,沒有抹水泥,夏天潮溼,冬天乾冷
走進院裡,我關上了大門,掃了一眼,看見左手邊房間的燈還亮着,拎着東西就走了過去!!
“哦,向哥你慢點呃呃啊向哥!”
我手搭在門把上,剛要推開,裡面一個女人的**聲,就在我耳邊響起,我愣在了原地,隨後一鬆手,只有一個鐵鏈子做的門環,立即發出鐺鐺的聲響。
“向哥好像有人是不是你兒子回來了!”
“不用管他!”
兩個喘息間對話的聲音,像蒼蠅一般讓人生厭的強塞到我耳朵裡,我停頓了一下,一聲沒吭,面無表情的拎着手裡東西,奔着正房走去,這是我的房間。
“嗷嗚汪汪!”
打開房門,我還沒等邁步,一條身上斑點很雜,但很肥碩的土狗,搖着尾巴,溜溜達達的走過來,在我腿上一陣磨蹭。
“別整的好像咱倆挺親似的!!滾一邊子去!”我用腳扒拉他一下,從塑料袋裡掏出一根火腿腸扔在地上,它毫不猶豫的丟棄了我,奔着火腿腸撲去。
“虎子,吃完把皮叼到垃圾桶!”我笑呵呵的說了一句。
“嗷嗚!”它眨着明亮純潔的大眼睛,哼唧了一聲,兩口就幹碎火腿腸包裝皮,蹲在門口開始嚼了起來。
我進屋脫掉外套,隨後走到院外,打了盆清水,聽着旁邊房間的**聲,光着膀子,身上露出打鬥留下的淤青,開始旁若無人的洗澡。
“吱嘎!”
十幾分鍾以後,亮燈房間的門推開,一個起碼四十六七歲,身材有些發福,穿着絲襪超短裙的婦女,臉頰上汗漬還未乾涸,拎着一個很小的包包走了出來。
這人我認識,前趟街足道里,歲數最大的小.姐!
“小南,你回來了啊?”婦女看見我,打了個招呼。
“嘩啦啦!”
我使勁兒往臉上揚着水,身體的溫度好像降低了幾分,從八號線鐵絲彎成的臉盆架子上,拿起毛巾,一邊擦着身體,一邊問道:“多少錢?”
“欠一百八了!”婦女站在門口,點了根菸,隨口說道。
“他沒錢,你也願意跟他幹?”我右手五根手指狠狠的掐着毛巾,冷冷的看着她問道。
“他沒錢,你不是能給麼?呵呵,阿姨知道,你這孩子孝順!”
“有一天我死了,你這錢就算黃了!”我喘了兩口粗氣,從襪子筒裡,掏出那連蒙帶唬,踩着線,玩着卑鄙,小心翼翼賺來的一千五百塊錢,留戀的看了起碼三眼,從裡面抽出二百,扔在了臉盆旁邊,隨後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奔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謝了!”婦女踩着高跟鞋,走到臉盆旁邊,拿起二百塊錢,衝我的背影說了一句。
“不客氣,剩的那二十,給我放在那兒就行!”我頭都沒回的回了一句,隨後進屋關上了門。
幾分鐘以後,大門傳來一陣響動,應該是賣.淫的婦女走了,我穿着褲子躺在牀上,抽着煙,望着報紙糊的棚頂,沉默許久,隨後一甩手,從牀上將買的方便麪和啤酒的袋子,扔到地上,說了一句:“給他送去!”
正在地上用舌頭舔着四肢的虎子,不情不願的蹦起來,費力的叼着袋子,懶洋洋的奔着門外走去。它的步伐很優雅,永遠不急不躁,不像別人家的傻狗,一跑起來就撒歡,我給它起個外號,叫狗中的邁巴赫,配得上它低調內斂的“性格”!
“嗷嗚!”
不到五分鐘,虎子蹲在門口的臺階上,嚎了一嗓子,我知道,它這是應該給東西送到了那屋。我打開臺燈,隨手從枕頭底下,拿起一本英文版的《吞象的巨蟻》,翻到書籤一頁,帶着濃重的鄉村口音,蹩腳的讀着:“我將用螻蟻的光輝,點亮這個世界!”
“小南!你買的這是啥啊?我餓一天了,你就整倆火腿腸,一袋方便麪?能吃飽麼?”外面傳來一個不滿的喊聲。
“汪汪汪!!”蹲在門口的虎子頓時暴起,衝着要往臺階上走的,一個瘸腿中年,憤怒的狂叫着。
“湊合吃吧!我睡了!”我皺眉沉默了一下,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就這對你爹??”外面的人依舊喋喋不休。
“!”我失去了看書的興趣,關上臺燈,用枕頭矇住腦袋,強迫自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