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同學有其他的答案嗎?”
再度看向教室裡的其他學生,沈平神色鄭重的問道。
學生們心裡絕望了。
我們的答案跟語文課代表的差不多啊,你這話不是明顯站在白居易是好人的角度上的,好麼!
該死的,他們又不是唐朝的人,怎麼知道白居易是不是渣男!
反正史學家都說白居易是個渣男!
史學家的話,總不可能是假的吧?
站在講臺上的沈平,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很久以前,我一直以爲他是個渣男,在我印象裡,白居易撩起妹來,確實是爐火純青、揮灑自如,簡直堪稱我輩之楷模。
不論是在潯陽江頭、還是鄂州河畔,他總是能邂逅某個落單的少婦,而且每次搭訕還老是同一個套路:姑娘,我這裡有酒,你有故事嗎?
你就說說,華夏上下五千年,有幾個詩人像他這麼騷氣的?”
頓了頓,沈平繼續說道:“貞元六年,少年回到了符離。
這些年來國家並不太平,藩鎮割據,到處都是兵連禍結,父親是官員,職責所在,走不脫,所以他讓妻子帶着孩子們回鄉避避風頭。
少年自記事起,就跟着父親四處奔波,如今回到了符離,難得安穩,在母親的教導下,他開始和兄弟們一同發奮讀書。
母親很嚴格,不讓少年和村子裡的小孩玩,只准他讀書。
她對少年說,你是官吏子弟,總有一天要去考科舉、當大官,不可以和那些低賤的孩子混在一塊!
他很聽話,認認真真去讀書,白天學詩詞歌賦、晚上背儒家經典,晝夜不懈,到了後來,他的舌頭都生了瘡,手都磨出了繭子。
他老老實實走上母親爲他安排的路,不敢有半點違背。
可年少懵懂的心,還是讓他在讀書之餘,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別人家的孩子爬樹、捉魚、盪鞦韆、跳山羊……那些歡聲笑語都不屬於他,這點他清楚,但卻並不妨礙他天性的嚮往。
直到那天,他在路邊散步,一個輕靈的身影就這般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視線裡。
那是一個明朗歡快的少女,四野荒蕪寂靜,唯她生機勃勃,翩然盪漾在春風裡,洋溢着數不盡的溫柔。
那一眼,她給他的感覺,是雲中燭火、是豆蔻芳華,就猶如一道光,猛然鋪進了他沉寂的內心,亮的耀人。
也許就在第一眼看見她時,他就已經愛上了,只是彼時淺薄的閱歷還不足以讓他明白,那是愛情的模樣、心動的感覺。
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自小就孤僻的少年,不願遺失這觸手可及的緣分,竟不知從哪借來了勇氣。
他急忙衝上前去,臉憋的通紅。
他說:你好,我我我我叫白居易,想認識一下你。
那年,他十九歲,她十五歲。
初見,
這一卷青史,終是開了章。”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少年的白居易和一位十五歲的少女?
真的假的?
這麼勁爆的嘛!
看着教室裡學生們眼中的八卦,沈平笑了笑道:“少女是白居易的鄰居,有個好聽的姓名,叫湘靈。
湘靈是貧寒家庭的女兒,眉梢卻總是掛着笑,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聲音如銀鈴似得好聽。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湘靈不似貴族家的閨秀,她自小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擔,也會經常在田野裡撒開腳丫子嬉戲。
她認識不少村裡的男孩子,可像白居易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小哥哥身體很瘦弱,一看就幹不了農活,這可怎麼辦呀?唔,不對不對,小哥哥是讀書人,認識字的,將來會去當大官、騎大馬,纔不用幹農活的。
她每次出門都會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窗籬,每次都正好對上他慌忙躲開的眼神。
湘靈不知道,其實每天白居易都會早早起來,就坐在窗口的書桌旁,也不看書,而是注視着她家的方向,直等到她身影出現的一剎那,他纔會心滿意足的開始新一天的學習。
有時,湘靈也會大着膽子走過去,捧着臉蛋,看向在窗邊讀書的白居易。她發現這個小哥哥的眉眼真好看,白白淨淨的,和村裡其他男孩都不一樣。
白居易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她歪着頭,揹着手,笑嘻嘻地喚白居易:阿連。
想了想,叫乳名似乎不怎麼禮貌,又改口說:大白。
那天,她的笑容映在他的眸子裡,溫暖純粹,風一樣的寂靜。
他心頭一動,想送給她一首詩,她很驚訝,沒想到大白不但認字,還會寫詩呢,這也太厲害了吧……在她的概念裡,詩都是那些大人物纔會的呢。
白居易清了清嗓子,說:
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蓮。
何處閒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繡牀前。
他知道湘靈沒念過書,所以盡力讓自己的用詞通俗點、再通俗點,通俗到讓面前這個女孩子能聽懂的地步。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呢?”沈平頓了頓,繼續說道:“白居易說,鄰家有個小妹妹,十五歲就出落的亭亭玉立,比小仙女還好看,在碧紗窗下繡牀前,悠閒的時間,她傾聽着我爲她而作的詩篇。
湘靈聽懂了,她的臉頰泛起紅暈,宛如止水面被激起的漣漪,卻也讓看着她的白居易,內心之中攪海翻江、奔騰千里。”
“哎喲喂,這是赤裸裸的撩妹啊!”
“少年白居易竟然是個撩妹高手啊!”
“佩服佩服!”
教室裡響起一陣陣鬨堂大笑之聲,倒是有不少女學生,似乎帶入了湘靈的視角,小臉蛋兒微微羞紅。
看着教室裡學生們的臉上表情,沈平伸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繼續說道:“在沒遇見湘靈之前,白居易本是不知道何爲愛情的。
他以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自從遇見了她,白居易開始明白,什麼叫非卿不娶、之死靡它。
他對湘靈的愛日益加深,就如飲了酒般,醉的不能自已,雙眸只能凝盡一人,心也只會因她而悸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