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隧道？！
周震頓時一怔，真正的路行寬馬上解釋道：“不是時空隧道，就是一座‘數字森林’！”
“我當時從那邊路過，並沒有進去！”
聞言，周震立刻明白，路行寬在撒謊！
那天他去官方補給車第一停靠點的時候，用【隱性竊聽】探聽官方人員的談話，那番談話裡，就提到過，路行寬是在官方人員調查清泉谷的時候，闖進去的！
官方人員因此還準備對他進行抓捕……
真要是路過，可不是這樣！
想到這裡，周震一邊給路行寬注射麻藥，一邊解開對方身上的病號服。
路行寬的上半身裸露出來，雖然年紀比較大，但仍舊肌肉虯結，顯得十分壯實。只不過，對方此刻胸前的那張人臉，活靈活現，邊緣無比自然的嵌入路行寬的肌肉，就好像天然生長的一樣，人臉面孔很年輕，由於咳嗽的原因，非常蒼白，看起來病的不輕。
人臉每一次咳嗽，都帶動路行寬的胸腔劇烈顫抖。
周震稍微看了一下情況，趁着麻藥還沒有起作用的這段時間，開始調試四周的儀器，拆封手術刀等器械的包裝。
滴……滴……滴……
五顏六色的線路，一根根的連接在了路行寬身上，很快，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佈滿了各種醫療器械的捆縛與黏貼，細微的提示音在手術室中此起彼伏的響起。
手術牀旁邊的半空，頓時出現一個懸浮的屏幕，上面大幅刷落起路行寬此刻各項生理體徵的數據。
緊接着，周震又從旁邊的藥劑櫃裡取出幾瓶藥物，簡單調配之後，注入稀釋的“數字”類基礎液，掛在手術牀旁邊的架子上，扎入了路行寬的手背。
懸浮在旁的屏幕，數據又一次更新。
與此同時，路行寬感到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放鬆下來，藥劑已經開始發生作用。
周震站在手術牀旁邊，將手術整個流程回顧了一遍，確定所有準備工作都已完成，沒有任何遺漏，他低頭看向路行寬，忽然說道：“我要做的，是‘方程分離手術’。”
“這項手術開始的第一步，是先區分出病人的‘主體方程’，以及‘寄生方程’。”
“這一點，非常重要。”
“如果弄錯了，最後的結果，很可能就是把病人的主體意識分離了出去，而‘寄生方程’鳩佔鵲巢，成爲主體，取代了原來的意識。”
“所以，爲了以防萬一，我接下來需要再問幾個問題，確認誰是‘主體方程’，誰是‘寄生方程’。”
話音剛落，路行寬頓時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之後，他眉頭緊皺的說道：“我的情況，不需要區分吧？”
“咳咳咳咳……我現在，是胸口長了一張人臉……咳咳……”
“誰，誰是主體……咳咳咳咳……誰是寄生的……一目瞭然……咳咳咳咳……”
路行寬還沒有咳完，他胸口的那張人臉，立刻跟着說道：“醫生，您說的太對了！”
“一聽您開口，我就知道您真的是一位神醫！”
“咳咳咳咳……”
“我纔是主體！”
“我上面的那個腦袋，是寄生過來的！”
“咳咳咳咳……”
“神醫，您可一定要救我啊……咳咳咳……”
周震神色平靜的看着這一幕，頓時問道：“路行寬，那天你闖入清泉谷，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聽周震又提到“清泉谷”，路行寬迅速反應過來，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分清楚“主體方程”和“寄生方程”，而是清泉谷的情報！
然而，就在他遲疑的時候，他胸口的人臉立馬回道：“報告神醫，我闖入清泉谷後，找到了那條時空隧道，然後就走了進去。”
“我進入了一個非常落後的古代聚集地，那裡面的人好幾代都沒有走出過大山，根本不知道是哪個朝代，也不知道是不是彤福市附近。”
“我在那裡轉了一圈，沒有什麼發現，就直接出來了。”
“我出來之後，就被上面那個傢伙給寄生了！”
“神醫，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纔是這具身體的主體！”
周震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確實。”
“看來，你纔是主體，上面這個腦袋，看似正常，其實是‘寄生方程’。”
“好了，我馬上就開始爲伱進行手術。”
聽到這句話，路行寬頓時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的就要直接出手，打算制住周震，但剛一發力，卻發現，身體此刻軟綿綿的，完全不聽指揮！
是剛纔的麻醉藥！
普通麻醉藥，對於他這種“第四階梯”的兼容者，用處不大。
對方剛纔用的，應該是“灰燼秩序”專用的【數字麻醉劑】！
藥劑方面的技術，最先進的，就是官方。
但對付“第四階梯”的兼容者，“灰燼秩序”的麻醉劑，他照樣無法反抗！
意識到這點，路行寬趕緊說道：“等等！”
“我纔是真的！”
“那天我確實不小心進入了清泉谷。”
“但我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麼！”
“後來，我進入了一個古代的村莊，那個村莊非常落後，裡面的人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渾渾噩噩。”
“我在村莊裡面轉了一圈之後，一無所獲，就立刻離開了。”
“出了村莊後，就發現自己生病了！”
“一開始，我還沒有在意，後來回到靈安隔離點，脫下衣服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胸口多了一張人臉！”
“接下來，我馬上就派人跟貴組織的人聯繫……”
落後……
村莊……
周震記下這幾個關鍵詞，然後望着路行寬胸口的人臉，接着說道：“看來上面這個人頭纔是真的。”
“我現在，就把胸口這個‘寄生方程’切除！”
話剛說完，路行寬胸口的人臉立馬說道：“神醫，你不要被這個‘寄生方程’給騙了！”
“我纔是真的！”
“我進入時空隧道後，其實不是隨便轉轉，而是去找長生藥的！”
長生藥？
去落後的古代找長生藥？
這個路行寬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周震正疑惑着，就聽路行寬立刻跟着說道：“我不是進入清泉谷找長生藥，而是聽說清泉谷有長生藥，才進的清泉谷！”
“另外，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到底是時空隧道，還是‘數字森林’！”路行寬胸口的人臉馬上回道：“我在時空隧道的另一頭，成功找到了長生藥！”
“我不但自己吃了一顆，還帶回來了好幾顆！”
“神醫，您要是想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您去隔離點裡面拿！”
路行寬趕緊說道：“我也可以帶你去拿藥，不過，我就是吃了那顆藥，胸口才長出人臉的。”
“那可能根本不是什麼長生藥！”
他胸口的人臉緊接着又道：“神醫！別聽他的！聽我的！”
“我可以帶您去時空隧道！”
路行寬馬上說道：“我想起來了！”
“當時在那個村子裡，我不是肉身過去的，而是意識過去的……”
路行寬跟胸口的人臉你一言我一句，頓時吵得不可開交。
周震本來還想繼續聽下去，忽然感到情況不對！
通過數字域【能量觀測】，他發現路行寬身上的能量氣流，越來越混亂，駁雜的程度也越來越嚴重，整個形態，跟感染者越來越像！
似乎下一刻，對方就會從一名被寄生的兼容者，轉變成一名純粹的感染者！
不能繼續拖了，必須立刻手術！
想到這裡，周震迅速說道：“安靜！”
路行寬馬上住口，他現在感到腦子很亂，在【數字麻醉劑】的作用下，也越來越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無法控制的落下來。
而他胸口的那張人臉，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喋喋不休的說道：“時空隧道里面，還有很多很多吃的！很多很多好玩的遊戲！”
“那裡是全世界最好玩的地方！”
“神醫，我們別做手術了，一起去時空隧道！”
“進了時空隧道，我的病就能直接好了……”
周震沒有理會人臉，立刻使用【超頻干擾】，對路行寬和胸口的人臉分別進行標記。
剎那間，路行寬的腦子裡，被強行灌入了無數代表“Z”的未知數；胸口人臉則被強行灌輸無數代表“Y”的未知數。
胸口人臉的嘴巴微微張合幾下後，終於戛然而止，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周震不停的使用【超頻干擾】，路行寬的整個身體，在他的視野中發生變化。
血肉、骨骼、內臟……全部虛化，消失，出現在周震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黑白橫線。
而路行寬胸口的那張人臉，則是一團微微躍動的黑白豎線。
仔細觀察着路行寬整個軀體，確認所有血肉都化作了黑白，周震使用【空投木馬】和【超頻干擾】，打開高維聲波轉換器。
“呲呲呲……呲呲……”
簡短的電流雜音後，一陣高低起伏的聲波，從喇叭口中播放出來。
伴隨着這陣聲波的出現，整個手術室的一切，都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數字、符號、圖形……
物質界的一切，似乎在這一刻坍塌湮滅。
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數字世界。
它們簇擁着、旋轉着、動盪着，勾連牽扯，組合成一個奇妙深奧又穩定的符號，囊括了這片區域。
無數數字、符號、公式、圖形……中，黑白橫線和豎線不斷蠕動，漸漸的，看不出一點人形，兩種圖形彼此堆疊交錯在一起，組成了一座奇妙的數學模型。
周震舉起手術刀，在他眼中，自己的手臂和手術刀，也一點點化作一團微微蠕動的黑白線段。
沒有半點遲疑，他立刻開始手術。
※※※
彤福市，靈安隔離點。
交易大廳，尿騷氣、脂粉味、汗臭味、動物吃喝拉撒的異味……全部都被腥甜的血腥氣壓下。
“拾光”和“積羽”站在臺階上，在他們面前，橫七豎八倒斃着滿地的屍體。
血水從尚未完全涼透的屍身中流淌出來，匯聚成涓涓細流，滿地縱橫流淌，很快在大廳中形成一片斷斷續續的血泊。
兩名“灰燼秩序”的成員對於這一幕沒有半點動容，稍微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漏網之魚，立刻轉身，朝隔離點深處走去。
“積羽”臉上仍舊是誇張的笑容，他雙手插兜，意態閒適，邊走邊道：“路行寬的手術，如果失敗，就會很有意思！”
“我其實很想看看，寄生在他體內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拾光”語氣淡漠：“動手術的是‘歲始’，不管寄生在路行寬身體裡的東西是什麼，只要出來，就會被‘歲始’吃掉。”
“‘歲始’這場手術如果順利完成，我們倒是有機會看到。”
“哈哈哈哈哈……”“積羽”仰頭髮出一陣大笑，然後說道，“我聽說，下一場實驗，就要開始了。”
“這一次的實驗人選，又是哪個怪物？”
“拾光”平靜的說道；“不一定是‘歲始’那樣的怪物。”
“據我瞭解的信息，下一場實驗的目標，會選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普通的正常人。”
“我們現在收集的材料，就是爲了下場實驗做準備。”
“積羽”高高挑眉：“普通人？”
“確實。”
“這幾次的實驗體，都非常特殊，很難找到重複的。”
“這樣的實驗，無法進行全民普及。”
“只有那些普通人的實驗數據，才更有研究的價值！”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穿過一道垂花門，進入了路行寬的住處。
這座古香古色的建築，在把守的人員全部暴斃之後，即使有頂棚模擬陽光的大燈照射，仍舊充滿了中式大宅特有的陰鬱感。
“拾光”和“積羽”大步流星的走進正廳，開始到處翻找。
很快，“拾光”就從路行寬的書房裡，找到一個暗格，裡面有一隻木質方盒，打開之後，裡面填塞着一些半枯的草葉，簇擁着三顆雞蛋大小的果實。
這三顆果實表皮青綠，看起來非常新鮮，似乎剛剛從枝頭摘下，它們的形狀像梨，卻長着栩栩如生的五官，彷彿是一張人臉。
三顆果實上的人臉表情不同，從左到右，分別是笑、哭、愁。
“拾光”捧着盒子，立刻說道：“找到了！”
清泉谷的‘人面果’，下一場實驗的材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