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好在之後的路途都是一路順風了, 再沒有些不長眼的東西敢衝出來行刺小皇帝。

不止是歸途,齊風琬被帶回皇宮收押的這段日子,也過得十分順遂。因爲過於舒適, 齊風琬不止一次地在某個瞬間感到了恍惚, 誤以爲自己進宮是享福來的。

被帶回宮中之後, 太后當着一衆人的面, 表達了對齊風琬的不放心, 所以她做出決定,要將齊風琬“收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換言之, 就是將她放到自個兒寢殿的偏房。

此外太后還表示,如果負責看押齊風琬的人太多, 難免其中會混入什麼亂七八糟的存在, 幫着她向外透露消息, 爲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太后只讓了兩個宮人看着齊風琬。這看守的人, 在優不在多。

至於這兩個宮人究竟是負責看着齊風琬,還是負責伺候齊風琬飲食起居的,那就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作爲當事人的齊風琬表示,這兩位宮人不愧是常年伺候太后娘娘的,按摩的手法實在太高超了, 每天都能讓她舒舒坦坦地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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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行動上被限制了自由, 但齊風琬的消息仍然靈通, 這一切則要歸功於荼白。

荼白既是她的一等丫鬟, 自然不會是什麼平平無奇之人, 她與同爲一等丫鬟的雪青走的正好是相對的路子,前者擅長打探消息, 後者則擅長製造消息。

就是因爲荼白是這方面的能手,之前在獵場上,齊風琬纔會讓她帶着自己去找人。

藉着太后寢殿小院子裡的花啊草啊,以及不知何時被縛在上頭寫着字的小紙條,齊風琬對外面的事情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她這點小伎倆,當然瞞不過太后的眼睛,好在太后寬容,對她的種種行爲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了太后的縱容,齊風琬就成了在巫馬修、太后、秦江樒、荼白之後第四個知道此次襲擊事件真兇之人。

至於秦江樒被釋放的消息,齊風琬則是在太后做出決定並向荼白說明後,第三個得道消息的人。

秦江樒從地牢出來的時候,齊風琬早已等候在門口了。

這次若不是有人說明帶路,齊風琬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皇宮之中竟然藏了這麼大一座地牢的。

地牢裡陰暗至極,只能靠燭火照明,秦江樒在裡頭待久了,一時還有些不適應外頭的光亮,晃神間看到齊風琬小跑着到了自己面前,他還以爲是自己花了眼,直到被齊風琬攥住了手腕。

齊風琬本來存了滿腔的話要說,這時候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尤其是在她注意到秦江樒的狀態不大對之後。

要說秦江樒與平時有很大不同麼,倒也不是。

只是,齊風琬攥住秦江樒的手腕時,後者的眉頭很明顯地皺了一下。齊風琬眼尖,一下便捕捉到了他這個表情,瞬間意識到了有些問題。

當她低頭向着秦江樒的手腕看去時,她發現有些暗紅色的東西正慢慢滲透秦江樒的衣袖。怎麼看怎麼像受了傷逐漸癒合後,因爲她的用力過猛,導致傷口開裂了。

齊風琬慌忙鬆開了手,想要拉過秦江樒的手看看他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又怕一不小心會對他傷口造成第二次傷害,猶豫之間,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江樒似乎是有些心虛,趕忙將手背到了身後:“只是些小傷,你不要太過在意。”

“在地牢裡的時候弄上的?”齊風琬微微蹙眉,語氣有些不善。

意識到齊風琬的怒氣值正在飛速向上升,秦江樒縮了縮肩膀,試圖將這個話題揭過:“我當真不要緊的。”

“呵。”齊風琬輕笑一聲,再開口時已經帶了點咬牙切齒的威脅意味:“問你話,你就說,別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個因果來。”

秦江樒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是在地牢的時候……獄卒不知道事情的經過,爲了讓我招供,稍微用了點手段。”

齊風琬面上笑意漸濃,丟下秦江樒轉頭便走。

怔愣過後,秦江樒擡腳跟了上去,邊追着齊風琬邊問道:“阿琬,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齊風琬脣角一勾:“還能做什麼?我去把地牢的門給砸了!”

“誒,可是,他們不知情……”

齊風琬腳步一頓,伸出手指住了秦江樒:“別廢話!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直接拿你砸門!你若是願意來幫忙,那就跟上!”

言畢,她不再理會秦江樒,繼續向着地牢門口快步走去。

秦江樒不再多話了,他倒是不在意齊風琬會不會拿他作砸門的武器,他比較擔心的是,齊風琬會不會用力過猛傷了自己的手。眼見着她已經開始在花園中挑選趁手的大石頭了,秦江樒嘆了口氣,還是跟了上去。

瑞王夫婦兩個砸了宮裡一座宮殿大門的消息傳到太后這兒時,太后正在和皇帝、皇后吃點心。

宮裡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皇宮深苑之中,還有一座能把人囚禁到老、甚至到死的地牢,因爲地牢外面套了個宮殿的殼子。

宮人們只知道,那座看起來帶着一股寒氣的宮殿,是前朝某位皇后曾經的寢宮,皇后遭人陷害自戕之後,這兒便成了一座無人敢踏足的鬼殿,一旦闖入了,便會發生些什麼不好的事兒,輕則神志不清,重則小命不保。

所以宮人們想不通,瑞王與瑞王妃好端端地,去砸了這座宮殿的門做什麼?就不怕惹禍上身嗎?

唯有少數幾個人掌握了真相,譬如太后,譬如皇后。

太后聽完消息後,眼中嘴角都是笑意,她向着齊風斕眨了眨眼睛,笑道:“這一定是你姐姐的主意。”

屋裡並沒有其他人,齊風斕也不用端着平日裡那副架子,邊給小皇帝剝橘子邊應道:“姐姐的性子就是如此,母后對她好了之後,便越發不管不顧起來。”

“這話說的,怎麼聽着像是說我對小瀾兒不好似的?”太后順手將一小塊綠豆糕塞入了齊風斕口中:“不過這次也確實是委屈了他們夫妻兩個。過會兒我準備遣人去瑞王府上送些禮物作爲補償,你可要添些什麼進去?”

齊風斕口中含着東西,費了頗大一番力氣纔將之嚼碎了吞入腹中:“母后當真是貼心極了,兒媳確實有些小東西,想要送到瑞王府上去。”

一直坐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小皇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忽地將小手高高舉起:“我!我也有東西要送給皇叔和皇嬸!”

前面的話兒,小皇帝都沒聽明白,但要送東西到瑞王府上去這一句,他卻是聽得十分清楚。

太后與齊風斕相視一眼,各自笑開了,一邊笑着還一邊揉了揉小皇帝的腦袋:“好好好!阿洋也要送!”

秦江樒的嫌疑既已洗清,齊風琬也不在具有是幫兇的可能性,不必繼續留在宮裡等待觀察,兩人在秦江樒被釋放的當日便回了家。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不早,宮中三位大人物送來了補償之禮,收下這份賞賜又花去了兩人不少時間,再加上爲秦江樒處理傷口所花的時間,等到二人吃過飯,已經是平時該就寢的時候了。

秦江樒吃完自己那份晚飯後便放下了碗筷,安安靜靜地等着齊風琬。待到齊風琬吃完飯起身時,他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齊風琬卻在飯廳門口頓住了步伐,一轉身笑吟吟地盯着秦江樒問道:“王爺可記得之前跟臣妾說過的話兒?”

秦江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說……哪一句?”

“您說過,您若是再讓自己受傷了,臣妾可以罰您。臣妾記得當時臣妾說的懲罰措施是——三天不許回屋睡覺?”齊風琬一挑眉,友善地幫助秦江樒回憶當初。

秦江樒表情微變,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久不曾聽見齊風琬這般客氣地跟自個兒說話了,他知道齊風琬正在氣頭上,這時候再說什麼都可能引發火上澆油的後果。

“那……我去書房……”

秦江樒話音未落,齊風琬已經輕快地應了聲“好”後快步離去。被留在原地的秦江樒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委屈,又不敢說出口。

齊風琬一面心疼自家王爺,一面又有些氣。她也知道這次的事兒怨不得秦江樒身上,她這麼做是有些遷怒了,但爲了避免自己半夜看到秦江樒身上的傷口會忍不住撓他,她還是決定讓秦江樒去睡書房長長記性。

回到房間後,齊風琬並沒有馬上休息,剛纔吃下的晚飯還積在胃裡,就這麼直接躺下總覺得有些難受。

猶豫片刻,她點燃了幾根蠟燭將臥房弄亮後,翻出了之前沒看完的話本繼續看了起來。

待到覺得身上泛起了點涼意,胃裡的東西似乎也消化了許多,睏意逐漸將她包圍之後,齊風琬將書一合,喚了侍女進來爲她梳洗。

今晚守夜的仍然是荼白。

守夜的工作其實是由兩個一等丫鬟輪流着負責的,但因爲一些特殊原因,齊風琬不大喜歡讓雪青來屋子裡守夜,所以這工作一直是荼白在做。

早已習慣成自然的荼白妥帖地爲齊風琬押好被角後,吹熄了牀頭的幾根蠟燭。屋內一下便暗了下來,她畢恭畢敬地向着齊風琬行了個禮,便準備退到外頭去。

就在這時,躺在牀上的齊風琬忽然發現了什麼似的,高聲問了一句:“誰在外頭?”

荼白條件反射性地向外一看,果然瞧見有一個影子,正映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