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程從警車上下來，程二一個箭步就衝上去抱着他，聲音哽咽着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搞的一臉懵逼的老程無所適從。
這倒讓賀新對程二這個看上去內向、高冷的傢伙，又多了一層認識，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挺感性的。
一個感性的導演創作的作品，一定是有激情的，但同時還有可能伴隨着諸多不可控的因素。
人回來，自然就真相大白。
可憐的老程，人也夠憨的。原來之後他接到對方的電話，約好了在民族醫院門前接頭，但之後對方又來電，要他關掉手機在原地等着。
於是他就乖乖地關了機，而對方就是利用他關機後，模擬了他的號碼，打道具組兄弟的電話，敲詐錢財。他則等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對方沒有來人跟他接頭，他也估計這事不靠譜了，就跟醫院方面約好的人一起出去喝酒了。
然後又是吃飯又是唱K，直到十一點多才剛剛散場。這會兒纔想起自己的手機還關着，於是纔開機聯繫。
就是這麼一起疑似綁架實爲詐騙的案子，把劇組上下和當地公安折騰了大半夜。
這件事情之後，老程在派出所倒是成了名人，上到所長、指導員，下到門衛收發，全熟了。《邊境》是部警匪片，本來借用個手銬、警服什麼的，一般還得通過當地的外聯製片老關跟所裡聯繫，後來都不用了，他到所裡什麼都能借出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其實，瑞麗這個傳說中的獨品走廊，正如呂瀟介紹的那樣治安非常好。京城每年都會發生很多砸車窗玻璃盜竊車內財物的事情，可這種案件瑞麗當地人說有十幾年沒發生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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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在外地客人面前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當地的公安領導還是覺得面子上有點掛不住，第二天就派人把街上的小廣告都清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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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老師，這個就是演小小安的小演員。”
第二天早上，賀新和大家正在餐廳裡吃早飯，就見程二帶着一個小姑娘走過來，旁邊還跟着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當地人打扮的年輕人。
賀新看到這個小姑娘先是一愣，繼而眼睛一亮，七八歲的模樣，梳着一條小辮子，而且一點都不怕生，看到賀新看過來，她也擡頭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你，臉上充滿了天真和調皮。
他不由驚喜道：“哪兒找來的？”
小小安，就是佟亞麗飾演的小安的小時候。原來爲了挑選這個角色費了老大的勁兒，程二和負責選角的副導演在京城通過各種兒童演員培訓班見了不下上百個小女孩，結果都沒有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
劇組出發前唯一一個大家比較認可的孩子，家長在培訓班老師的鼓動下，跟劇組要了個高價。原本只要角色合適，高價不高價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甚至都不用向賀新彙報，呂瀟就能做主。
結果程二的牛脾氣犯了，也有可能是那個孩子在他眼裡只是勉強達標，並不是非她不可，程二堅決不慣這個毛病，直接就棄用了。
然後劇組到了這邊之後，又讓選角副導演到昆明去找，也確實找到一個受過表演訓練，也在電視劇中出演過角色的小女孩，唯一不足就是個子太高，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只是開機在即，只能先定下，還把照片發給了賀新。
程二笑道：“她叫小琴，就是本地人，是個傣族孩子。說來也巧，前兩天鍾晨去畹町復景的的時候看到小琴從路邊跑過去，當時就愣住了，這不就是小小安嗎？可惜小姑娘跑的太快，一轉眼就沒影了。回來跟我描述了一下，第二天我們就全組出動找這孩子，好在畹町不大，在當地派出所的幫助下，找到了這個傣族女娃。”
程二難得手腳比劃着，詳細的描述了一番，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小姑娘確實讓他非常滿意。
這時佟亞麗也過來湊熱鬧，看到這個要演自己小時候的小女孩，頓時驚呼道：“哇，好可愛的小姑娘啊！來，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阿姨，我叫小琴！”
“噗！”
小姑娘的漢語不太好，說起來發音有點怪，但還是能夠聽懂，旁邊的小呂子一個沒忍住笑噴了，結果大家都笑了起來。
佟亞麗一臉尷尬，朝呂瀟瞪了一眼，忙跟小姑娘糾正道：“不是阿姨，叫姐姐，姐——姐！”
小姑娘沒出聲，只是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大家就笑的更加厲害。
小呂子笑抽抽道：“丫丫，你別難爲人家，你可能比她媽媽還要大點。”
當地的少數民族結婚都早，女孩可能十七八歲就已經結婚生孩子，佟亞麗已經二十七歲，算起來還真有可能比小女孩的媽媽要年紀大。
眼瞅着佟亞麗要原地暴走，賀新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別嚇着孩子。”
說着也蹲在身子，跟小琴目光平視笑招呼道：“小琴，你好！以後你就要跟叔叔一起拍戲，緊不緊張啊？”
小姑娘撲霎撲霎着大眼睛，十分天真道：“叔叔，拍戲好玩嗎？”
“好玩，特別好玩！來，跟叔叔一起吃早飯好不好？你看這裡很多好吃的。”
“我和舅舅已經吃過早飯了。”小姑娘靦腆道。
話雖這麼說，但看到桌上各種點心、蛋糕還是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哈哈，這個小姑娘真的太可愛。
“吃過了我們還可以再吃點。”
說着，賀新把小姑娘抱起來坐到自己身邊，然後又招呼那個是她舅舅的年輕小夥子一起。小夥子剛剛看到賀新的時候，神情很激動，坐在一旁特別拘束。
賀新在戲裡跟小琴有很多對手戲，小姑娘沒有任何表演經驗，就跟一張白紙一樣，賀新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和小姑娘聯絡感情，儘快熟悉起來。
吃過早飯之後，小呂子又把這個小琴的情況跟他彙報一下。小琴還沒上學，家裡也不富裕，因爲媽媽要做工，所以才讓她舅舅陪着她進組。
最後小呂子還頗爲感慨道：“這邊的人真的很淳樸，我昨天跟他們家裡人商量酬勞的時候，片酬加上家長的誤工費才這個數。”
說着，伸出五根手指頭。
“嗯，五萬，確實不多。”賀新點點頭道。
之前京城看中的那個小女孩，他們家長可是報了一個五十萬的價格，如今才十分之一。
結果小呂子瞪大眼睛，剛想開口，又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啥呀，哥，人家纔要五千塊！”
“……”
賀新確實沒想到，不過他也知道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驚訝之餘沉吟道：“這樣，回頭等小琴的戲殺青後，你給人家包個紅包，算是給小姑娘的學費。”
“嘿嘿，哥，我也是這麼想的。”
……
下午，劇組在畹町的一個即將廢棄的商場內正式開機。
畹町這個名字對於賀新來說非常熟悉，因爲320國道離他上輩子老家不遠，每每經過收費站，總會看到一個很大的路牌“畹町——上海，蔬菜綠色通道”。
畹町這座邊境小城就是320國道的終點。這座即將廢棄的商場據說是十幾年前一個來自浙江的商人開發的，原本想做一個邊境貿易的集散地，但因爲緬甸那邊連年戰亂，生意慘淡，早在五六年前就關門了，如今只有底樓還作爲倉庫在使用。
程二選中這裡，主要是可以不受干擾的拍攝，而且整棟樓裡四通八達，有點象老港片中九龍城寨的味道，非常適合用來獨品交易和逃避警方追捕。
整座大樓是個井字形的格局。中間是樓梯和早已停用的自動扶梯，四周都是商鋪。倪大宏開的牙醫診所就在四樓，而隔着樓梯的對面則是一件小飯館。
“卡！”
程二躲在一間商鋪裡，盯着監視器的面前，拿起對講機道：“不太理想，讓演員都自然一點，再來一條。”
他的話傳遞到現場的執行導演，執行導演開始吆喝並且還自己給現場的羣衆演員坐着示範。
開機第一天，程二並沒有安排主要演員的戲份，拍一些小飯館裡的羣演鏡頭，就是爲了先磨磨鏡頭。而賀新、倪大宏、佟亞麗也都在現場熟悉環境和劇組的氛圍。
雖然小琴一口一聲“阿姨”，讓佟亞麗很不爽，但這會兒她還是牽着小姑娘的手，指着現場道：“小琴，你看，這就是拍戲，好不好玩呀？”
“嗯，好玩。”
“你看見沒有，那個大鬍子叔叔手裡拿的大機器，如果對準你的話，你會不會緊張啊？”
“……”
小姑娘還是第一次看到攝影機，目光中閃爍着好奇和迷茫，一時答不上來。
“小琴，姐姐就是專門拍戲，站在那個大機器前面一點兒都不會緊張，你想學麼？”
“想。”
“姐姐可以教你，不過姐姐有個小小的條件。你以後不準再叫我阿姨，叫我姐姐，明白嗎？”
小姑娘遲疑了一會兒，才勉強喊了一聲：“姐……姐！”
賀新本來正在跟倪大宏掰扯戲的事兒，聽到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的對話，差點沒笑出聲來。
“哎，大紅老師，那套牙醫的傢伙事，你會擺弄麼？”
“小賀，你這不開玩笑麼，自從拿到劇本後，我可是專門到牙科門診去體驗過生活的，肯定沒問題。”
倪大宏一臉傲嬌，接着又指着現場道：“哎，小賀，你剛纔發現沒有，咱們這位程導，好象就喜歡固定鏡頭，很少用橫移和推拉的鏡頭。”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象他們這種老戲骨來說，在鏡頭面前的表演不是一成不變，在現場往往要根據機位的設置和具體的鏡頭進行一系列的微調，以達到最佳的表演效果。
現場的拍攝還在繼續，主要是展現小飯館裡夥計、老闆、顧客的羣像圖。但程二似乎依舊不滿意，又要重來。
這時，旁邊商鋪的樓梯下面一陣騷動，緊接着便聽到外聯製片老關興奮的喊聲：“導演，孟總來了！”
“喲，大老闆來了！”旁邊的倪大宏笑着嘀咕了一聲，人還下意識的站起來迎接。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程二聽到老關的喊聲，忙拿起對講機喊了一聲：“大家休息一下。”
然後自己也匆匆跑過來，朝賀新道：“賀老師，孟總來了，正好介紹一下你們認識。”
“好啊！”
對於這位孟總，賀新早已久聞大名。
之前程二在這邊勘景的時候，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作爲獨梟老巢的院落。既要院子夠大夠豪華，又要體現緬甸特色，爲了這個，幾乎跑遍了整個瑞麗城郊。
有一天，程二在當地一位邊防武警教導員的陪同下去勐秀山勘景，這是因爲上回無意中跑出來國境，被緬甸移民局扣下之後，爲了防止此類事件再度發生，當地特別安排的。
途中，他們遇到了一個放鴨子的老頭，武警教導員當時還特別客氣的跟老頭打了個招呼，臨走突然想起來，便建議程二去他家看看。
程二一開始還納悶，一個放鴨子的老頭家裡有什麼好瞧的。結果他們跟着這個放鴨子的老頭沿着狹窄的上山小路一路顛顛簸簸的上去，直到看到那處院子，把程二嚇了一跳。
一處佔地足足有小十畝的院落，滿院的熱帶植物，散養着悠閒漫步的孔雀，有座猴山，一個用300米深處打上來的溫泉水建的游泳池，樓堂亭榭，簡直就是一處公園啊！
而且更爲誇張的是，當程二戰戰兢兢問那放鴨子的老頭：“這處院子是你的？”
結果老頭輕描淡寫的指了指前後，道：“哦，後面那片山，還有咱們對面能看到的那個峽谷，也是。”
當時程二和劇組的隨行人員都石化了。
後來才知道，這個老頭據說是瑞麗排名第二的富翁，主要做紅木生意。京城那家著名的紫檀宮裡的紫檀傢俱，有相當一部分原料是由他這邊長期供應的。
這老頭姓孟，大家都叫他孟總，是京城人，早年在北大荒當做知青，後來又當兵，後來做生意發了，早在十幾年前就把生意中心轉移到了瑞麗，每年也就是過年的時候纔回一趟京城。
聽說劇組是來自京城的，孟總充分體現了北方人見到老鄉的那種熱情和豪爽，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而且對程二提出的借用院子拍攝也是滿口答應。
結果在交流的過程中，程二又突發奇想：“您能不能幫我們演個角色，我覺得我們這部電影中有個獨梟的角色，您最合適！”
孟總當時就愣了一下：“我行嗎？”
程二別看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關鍵時刻很雞賊：“您和賀新演對手戲，你演老闆，他演的您的馬仔！”
賀新啊，大明星！
前一陣子炒的特別火，首位華人柏林影帝，爲國爭光啊！
孟總一聽，當時就心動了，感覺演賀新的老闆很過癮。
人家堂堂大老闆，又是答應免費借院子，又是還要幫着演戲。賀新原本打算這兩天有空的時候，親自上門拜訪表示感謝，沒想到開機第一天，人家就主動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