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清乾隆豆青暗刻螭龍紋鳳尾尊？”
向南原以爲，亞歷克斯所說的殘損，再嚴重也不過是摔成了十幾二十片，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盒子裡面裝的碎片，何止是二十片，恐怕四五十片都有了。
這些碎片中，最大的也只有嬰兒巴掌大小，最小的，僅僅只有小拇指指甲蓋那麼一點點。
怎麼會碎成這個樣子？
這肯定不是不小心磕磕碰碰造成的，難道是拿碾子碾過一遍了？
向南有些氣憤地想着，看向傑克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善。
傑克也有些尷尬，他訕笑着說道：
“是亞歷克斯的小孫子麥可爾太淘氣了，把它當成了橄欖球……”
看到向南變了臉色，他又連忙解釋道，
“麥可爾還小，才六歲半，他只是淘氣，不知道這是珍貴的古董。”
向南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說來說去，這都是亞歷克斯的財產，哪怕他真的將它碾成粉末，自己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也幸好是他，如果換作其他修復師來，這麼嚴重的損傷，能不能修復還是個問題。
就算有能力修復，沒有三五個月以上的時間，根本就別想修復好它，而如果要做到無痕修復，那就更難了。
到了這時，向南也終於明白了過來，爲什麼那個倭國修復師田間先生沒有接受這項工作，他要麼就是修復不了，要麼就是不願意接手這麼麻煩的事情。
事實上，向南在來米國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如果真是那麼容易修復的殘損，亞歷克斯又怎麼會願意付出《王羲之觀鵝圖》和《調馬圖》來當作酬勞呢？
當然，向南也可以就此罷手，不接這項工作，但同樣的，他也不可能將《王羲之觀鵝圖》和《調馬圖》帶回家了。
可既然有機會帶走兩幅國寶，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所以，他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去修復這隻碎得連它媽媽都不認識的鳳尾尊。
“向先生，碎成這樣，還能修復嗎？”
傑克見向南始終盯着盒子裡的這些碎片，一聲不吭，忍不住開口問道。
“能，當然能！”
向南肯定地點了點頭，說起古陶瓷修復，那就是他的長項了，沒什麼不可能的。
“哦，那就好。”
傑克長出了一口氣，緊接着又一臉欽佩地說道，
“向先生真是厲害，連碎成這樣的古陶瓷，還能將它修復。”
向南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拿過放在桌上的紙和筆，開始列材料和工具清單。
傑克見狀，也趕緊閉上了嘴，生怕影響到了向南工作。
過了一會兒，向南放下手中的筆，又將另外兩個古董盒子搬過來，一一打開，仔細察看了一番。
裡面放着的，的確是《王羲之觀鵝圖》和《調馬圖》真跡，只是這兩幅古畫的殘損程度，和那隻鳳尾尊有得一拼。
弗吉尼亞州，位於米國東部大西洋沿岸，屬於亞熱帶溼潤氣候，空氣潮溼，這兩幅古畫由於保存不善，畫芯之上遍佈黴斑、蟲洞，整個畫面幾乎都快要看不清了。
說句難聽的話，別說這兩幅古畫現在這模樣，亞歷克斯看不上，你就是將它們扔到馬路上，也沒人撿起來看一眼。
估計，這也是亞歷克斯這麼“大方”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這兩幅古畫依舊完好無損，他又怎麼可能捨得將它們當作酬勞，交給向南呢？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向南將那隻清乾隆豆青暗刻螭龍紋鳳尾尊和那兩幅古畫全都仔細察看了一遍，並且列出了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清單，交給了傑克。
吃過午飯之後，傑克就開着車子，出去採購清單上所列的物品了。
向南就沒什麼事了，如今整個屋子裡，除了他之外，還有亞歷克斯請來的照顧農場的管家和一個做飯的廚娘。
只可惜，向南英語口語實在不怎麼樣，而管家和廚娘也不會說華夏語，所以碰面了雙方都只是笑一笑，沒什麼話可說。
閒極無聊，向南便搬了一把躺椅到屋後的樹林裡，然後拿出一本從國內帶來的書，認真地看了起來。
說實話，他的生活裡，難得有這麼悠閒的半天時間。
到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傑克就回來了，他興沖沖地喊道：
“向先生，我回來了！”
向南躺在那兒看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睡着了，等到傑克的喊聲後，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他坐起來晃了晃腦袋，就看到傑克正抱着一個大箱子，往樓梯口這邊走來。
“向先生，要不要檢查一下，有沒有漏掉的東西？”
“好，你先上去，我馬上上來。”
向南說了一聲，便起身先來到衛生間裡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直奔樓上的修復室而去。
來到屋子裡以後，傑克已經把箱子打開了，正一件一件東西地往外面拿。
向南見狀，便走上去，開始按照清單上的記錄，清點了起來。
“沒錯，材料和工具都齊全了。”
過了好一會兒，向南才停了下來，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又說道，
“把這些材料和工具都放到一邊去吧，這樣用起來纔不會慌手慌腳。”
“好。”
傑克應了一聲，又開始忙了起來。
等忙完了這邊的事，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兩個人相視一笑，便一起下樓吃晚飯。
吃過晚飯後，傑克要去農場周邊的小鎮上泡吧了，向南則是在屋子附近散了一會兒步，就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靠在牀頭玩起了遊戲。
不過，今天沒什麼手感，每次都是很快就 game over 了。
“應該是幾天沒修復文物惹的禍。”
向南在心裡面暗暗想道，
“不過，明天就可以開始修復文物了，手氣肯定就會好起來了。”
第二天一早，向南從外面跑步回來，一眼就看到了屋子前方的空地上，多了一輛車子。
進門一看，亞歷克斯和閆思遠都回來了，此刻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他們身邊的沙發上，則坐着兩個陌生人。
其中一個陌生人，長得和閆思遠有七八分相像，向南只是稍稍一想就知道了，這人應該就是閆思遠的二兒子，閆君豪，如今閆家商業集團在米國公司的總負責人。
另外一個陌生人，年紀在六十上下，短短的頭髮有些花白，乍一眼看過去，向南還以爲是跟閆君豪一起來的華夏人。
不過，看他端正的坐姿和神態，似乎又不是華夏人。
“哈哈，向先生，您鍛鍊回來了。”
亞歷克斯似乎很開心，指着對面那個頭髮花白的男人，對向南說道，
“聽說您今天要開始修復那隻鳳尾尊，花間先生就忍不住想要來看看，我就把他給帶來了，這不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