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裡的液體都成功進駐綿綿的身體，於威看一眼還在熟睡的綿綿，出門去喊了護士來啓針。可能是太累了，啓針的時候雖然她咧了一下嘴卻居然沒有醒。鼻尖的汗密密地浸出一層，臉蛋紅撲紅撲地可能是有點兒熱，在他注視她幾秒之後忍不住想替她擦下汗，擡起的手卻停在半空中，又落下去，然後他坐在牀邊看着熟睡的綿綿，在他眼裡美得如一朵夏日晨風中的睡蓮，恬靜，看過後移不開目光。
“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場雪，……”綿綿的手機響起來，於威趕忙從她枕邊的手機拿開，手指堵在喇叭上，看一眼是麗麗的號碼。
“喂!”他小聲接聽，“……”
來不及再說什麼，卻聽麗麗驚叫起來，“於威？你怎麼會接綿綿的電話？”
“丁麗啊!綿綿病了，這會兒正在醫院輸液呢!她醒了之後再去給你送票!”於威說着輕聲開門出來。
“很重嗎？不會連個電話都接不了吧!”麗麗滿嘴酸味，“她委託你接的？”
“她這會兒睡着了!等她輸完液就送她回去!吃晚飯你不用等她了!”
“我用不用過去？你照顧得了她？”麗麗撇着嘴，把一根香蕉皮劃個拋物線丟到垃圾筒裡，含糊不清，“她的意思讓你留下照顧她？”
“是我送她來的!現在她睡着了!”於威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這個麗麗說話，他早就看出麗麗喜歡的是自己，只是自己對她就是沒感覺，怎麼辦？真是恨不得直接拒絕她，不過又不想讓她太失面子，何況她現在是綿綿的房客，唉，“等她醒了我自然會送她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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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會有什麼好事兒吧!”於威在電話裡可以清楚地聽到麗麗不懷好意又酸倒牙的笑聲，“你要知道人家於綿綿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不勞您費這個心了!”於威打斷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啪地合上電話，現在是九點半啦，直接關機，推開門進來。
看着熟睡的綿綿，他把自己的手機也關上。累了一天啦，伸個懶腰，現在真想回家睡覺，不過現在綿綿的睡姿也很不忍心把她叫醒，更怕現在要是出去的話被風兒一吹反而會更搞得更嚴重。看一眼旁邊的空牀，他決定今晚就讓綿綿委屈一下---就和自己同居一室了。
他先到窗前看一眼停在門內的車，然後關燈，自己摸到另一張牀上，蓋好被子。而此時他卻因黑夜睡不着，精神極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滿天的星辰。他開始考慮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讓於綿綿開心地接受自己？最好是陳翔能夠回來!只有這樣纔是公平的競爭，如果他呆在美國就這樣不回來了，也什麼都不說，那他們就算結束也是無疾而終，保不定以後還會再出什麼差子，說不定哪天他又回來，她會丟下所有的事兒而屁顫屁顫地跑去找他。
不知道什麼才沉沉的睡去，反正這一夜，綿綿睡得很踏實，於威也睡得很香。天終於亮了，東方露出一抹魚白，綿綿揉着沉沉的眼睛睜開，“這是哪裡？自己怎麼會在這裡？”腦子開始努力回憶和昨晚有關，瞥一眼，旁邊的牀上居然睡着一個男人，陳翔嗎？不會，直到昨天他並沒有回來，側過頭她看清那張並不漂亮卻有個性的臉-----於威。他還沒有醒，頓覺自己的臉已羞得通紅，才記起好像是他幫自己買票什麼的，然後堅持要自己打點滴，……
坐起來，伸個懶腰，唉，穿着衣服睡覺渾身累得難受。肚子開始咕咕亂叫，昨天一天就只吃了一頓早飯，可能是昨晚點滴的原因這一夜沒有被餓醒，但現在覺得憋的難受，要趕快上廁所纔好!
掀開被子，露出修長的雙腿，褲子表面出現壓折的印跡，彎腰提鞋的檔口一擡頭，嚇了自己一跳，一個人的胸膛，隨即額頭頂到此人的下巴上，“哎喲!”一聲不誇張的叫聲。
“啊!”倒是於綿綿的分貝更高。
“是你碰到我的!”於威揉着下巴，綿綿揉着額頭，幾乎同時，“怎麼，你……”
對視一下又都尷尬地笑了。這間病房裡共擺了六張寬約一米左右寬的牀，於威怕綿綿有什麼事兒喊他不方便就睡在中間的這張牀上，兩張牀之間的距離爲半張牀，誰知一夜無事，早上卻出現了這樣的撞頭事件。
於綿綿憋得實在難受，顧不得現說什麼而是直接踏上鞋就往外跑。於威看着她那猴急的樣兒，真是可愛，搖着頭笑笑，想着這纔是那個活潑的小綿羊最真實的一面。
回來的時候，於威已經把被子都摺好像另外幾張牀上的一樣放在牀頭，而他自己在正坐在牀上，盯着門口。
“咕嚕嚕”於綿綿的身體傳來的聲音，羞紅的臉龐如同秋日紅白相間的蘋果，讓人真想湊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她尷尬地穿上大衣，“真是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也正好餓了，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吧!”於威也穿上外套，胳膊夾住包邁步走向門口。
“那我請你吧!”於綿綿開機看一眼時間，七點三十分正是吃早飯的時間。
“好啊!那你想請我吃什麼？”於威的嘴角掠過一絲讓她察覺不到的笑意，心裡那個美就別提了，終於有機會可以讓綿綿單獨陪自己吃頓飯。嗯!一定要找個清靜的地方。
“早餐能吃什麼？不過是豆漿油條之類!”綿綿心裡算計着現在包裡還有多少錢，本來昨天出來買票的時候就沒有多帶，除了車票就是準備給家裡的買東西的五百，打的的錢都沒有，只准備買了東西直奔地鐵站。
“怎麼會不過啊？早餐可以吃的東西多了!你只說了最普通、便宜的東西，像餛飩、肉夾饃、燒麥、包子、雞蛋灌餅、水煎包、麪包牛奶，多了去啦，不過就你的身體而言最好是吃得清淡一點兒，建議去吃粥和素包子!”於威不看的她的表情，自故地說了一大串，似乎好吃的東西已經塞在嘴裡，像紅軍兩萬五後乾癟的肚皮遇到了熱氣騰騰的的大米飯和白麪饅頭的那股子幸福勁兒。並排出了病房的門，快到樓梯口處於威卻是先邁出了腳，搶在她前面。
綿綿想到曾經的陳翔心情好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眼睛有點溼潤了，極小聲地抽下鼻子，還是被他聽到了，“還沒有好嗎？”轉過頭給她一個笑臉，卻見她的眼窩裡汪着晶瑩。
“這是怎麼了？”於威頭一次見她這種表情，以往總是給別人帶來歡笑的小綿羊怎麼會在這種場合一副這樣的表情？
“沒事兒!”見他回頭，綿綿窘得厲害，“就是太餓了!”絕對沒有說服力的理由。
“快三十的人會被餓的哭？現在是什麼年代？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於威看着她的樣子很是想笑，但也只能在心裡笑，現在他只能忍着，臉上不能有豐富的表情。這丫頭指定是被自己下樓的動作給感動的，其實早就聽別人說過綿綿的心是極軟的，自己只是模仿了體貼的男生在女生下樓前這種慣性動作，居然能讓她有所感動!不過好像在自己的記憶中並沒有見過陳翔這樣做過，也或者人家做過只是沒有當着自己的面，另外也說不定沒人的時候會揹着她下來呢!對了，揹着!
“真的是餓的？”於威瞪大眼睛，表情吃驚，像是信了的樣子，轉過頭去雙腿劈開，弓着腰，“上來，我揹你吧!你都餓成這樣兒了，要是一個小心像刺蝟一樣下去可就不好了!”邊說着心裡邊得意地笑。
“不用了!”綿綿被他這動作搞得想往後退，鞋碰到上一階臺階上手扶欄杆出現偏差結果差點兒摔倒，整個人也順着方向倒在於威的背上。“啊!”嚇得綿綿叫出聲來，她真的沒想讓於威背自己，另外更怕是剛纔自己不小心跌下去和現在有可能從他的頭上滾過去。
“呵呵!還不算重!”於威兩條腿抖了一下，很快就找到平衡，“這樣會下的快些!”
“放下!”綿綿的手是剛纔不小心時衝到他的肩膀上的，而現在她不去摟他的脖子而是兩手平放在他的肩頭，“快放下!我自己可以走下去，真的沒有餓到那種程度!”
“剛纔可是你自己上來的!”於威微笑着頭往後一側，聲音響在她耳邊，“就兩層，很快就到了!”他的聲音裡暫時並沒有喘。
他們的行動引來別人的目光，綿綿的臉上像盆中的水裡滴下了紅墨水，瞬間蕩滿腮頰。“快放下吧!你看別人都在看呢!多不好？”綿綿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是她長大後除了陳翔以外的第一個離自己這麼近的男性。
“就到了!”於威並不放下了，而是又下了三層臺階。說句實在話，於綿綿並不算重，他覺得自己氣喘噓噓的可能是因爲太緊張的原因。
“你真是的!”綿綿終於可以他背上下來，嬌嘖地白了他一眼，“跟你說了，我自己可以下來，偏要背，現在我在別人的眼中都成明星了!”
“你不是餓暈了自己趴上來的？”於威一副不明就理地瞅她一眼，得意地笑着走向他那輛一塵不染的206。掏出鑰匙按一下按鈕，車叫了兩聲，他伸手拉開門，“於小姐請!”
汽車在擁擠的路面上走走停停，於威看一眼前面的長隊，瞅了一個瞬間把車拐進一個小衚衕，他的車角差點蹭到前面的車，“你這樣拐法太險了!”綿綿爲他的操作驚出一身冷汗，肚子裡再次強烈抗議地發出咕嚕嚕。
“不這樣走怎麼走?就憑這條車龍，等找到吃飯的地方估計可以吃午飯了! 瞧你這不爭氣的肚子!它能受得了？”於威右手撐住方向盤，空出左手去擦額頭驚出的細汗，但他還是不放過可以擠兌她的機會。
“算了!我自己下車去找個地方吃東西算了!以後再請你!”於綿綿看一眼他的表情，眼睛盯着前方，右嘴角單獨上翹，小樣兒，這是耍酷呢？手放在搬手上，準備他停車後馬上衝出去。
“快拿開!已經拐過來!很快就可以出去!”於威並沒有要停車的意思，“出了這個路口就是一個不錯的早餐店!”
“你真是的!”她嘆口氣擡手開始按開手機短信。是哥哥來的，問她有沒有買好票，到時候好去接站。“票是哪天的？”
“一月二十八的，臘月二十九那天!”她回過去。他已把車拐出小巷，泊在一間不大的店門口。
“晚了點兒!”她看向窗外。
“就這還是最後的幾張呢!下車!”於威微笑着先推開車門，“這家“嫂子早餐”粥很不錯!也有很好吃的素包子!乾淨，衛生!”
綿綿下車看到周圍全是普普通通的老房子，眼前是一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白色牌匾，上書“嫂子早餐”!很舊的防盜門上鏽跡斑斑，門口一對中年男女正在炸油條，旁邊有不少人在排着隊，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扎着馬尾辮在收錢，於威回頭對她說，“炸油條的是老闆夫婦!手藝好着呢!別的工作都是顧的人!”
於威在前面先進了大廳，綿綿什麼沒說也跟着進去，廳很大，到處都收拾的非常乾淨，桌上一塵不染，地面也光滑的可以照人，從門口進來有幾個窗口排着隊，窗口各寫着粥，包子，餛飩，肉餅等字樣。他們挑了個裡面的角落坐下，於威轉身去買東西。
綿綿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不知應該怎樣形容。於威!這個一樣和自己同學四年的奔三剩男，如果自己在先前沒有陳翔，他真的也是個不錯的男友人選，昨晚他的照顧可謂非常周到，輕掖被角，幫自己輕按針眼兒，輕揉針痕的青於，……。其實昨晚啓針的時候她是醒了的，只是不想睜眼，她也不知道如果睜開眼應該再同他說什麼，加上又累又餓，只咧一下嘴繼續閉上，閉着眼睛躺在牀上就想了很久，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給陳翔的話，也說不定會接受他，只是自己現在不能，真的不能。她接受不了自己落井下石地對待陳翔，更不能不分仲伯地背叛自己的身體，……
“小綿羊？你怎麼會來這裡吃早餐？”一個由遠而近的熟悉聲音，一堵牆般的人物移過來，劉承瑞端着一個碗拽拽地過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地都跟着要抖了抖，“這裡可以離你住的地方很遠呢!”
“是你啊!你也來這兒吃早餐？”綿綿擡頭看他忍不住想笑，胖胖的肚子可比孕婦，比陳翔走的那年不知又肥了多少，脫口而出，“你最近又增了多少斤？”
“我家就在附近住常來這兒吃!最近也沒長多少!唉!實在沒辦法啦!愛咋樣兒咋樣兒吧!就算我不吃飯也一樣會長肉!肯定是有病!又不敢去檢查，怕真的有病自己會受不了!”他皺下眉頭，露出黑白相間的小眼睛，“現在我每天早上只能喝一碗粥，別的什麼不敢吃了，但身體就是不聽指揮!小綿羊，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不用了!有人去拿吃的!一會兒就到了!”
“誰？翔子回來啦？”劉承瑞扭過胖胖的頭，脖子上的肉和下巴緊貼在一起，很快又轉回來，“不會回來也不通知哥們兒一聲吧!”
“那是當然!”綿綿笑答。
“你最近有翔子的消息嗎？”胖子雙臂擔在桌子上，抽一下窩在坑裡的鼻子，它有點兒發縱。
“你指什麼？”綿綿看一眼他的胖手，怎麼形容呢，個頭兒像女人的大胸扣上罩子，而且是白白娕嫩的如女人的肌膚，現在正在用勺子攪動着粥，本來挺優雅的動作，換他身上就成了搞笑。他自己似乎沒有查覺到什麼，而是舀了粥送到自己嘴裡。
“對了!不能這樣問你的!你們之間的聯繫自己是應該比我跟他的多!春節還回家嗎？”劉胖子滿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說着，不好意思地笑了，很是滑稽，兩個臉蛋上的肉幾乎成坨狀地吊着，如果對面有個三四周的小孩子肯定會被嚇哭。
“回!過幾天就走了!”
“有合適的人選也幫哥們兒介紹一個!唉!不過現在哥們兒副尊容也確實有點對不住觀衆!”他搖搖頭，速度像八十的老太太在磨刀。
“你和誰來的？是麗麗嗎？”他碗裡的粥已消滅了大半。
“不是!”綿綿笑笑，表情瞬時尷尬，她記起聚會那晚他和於威的不愉快，心裡開始祈禱於威慢點兒，再慢點兒，他們不要見面纔好，可是上帝好像專門和她作對似的，於威正笑端托盤往這邊走來。還好劉胖子沒有看見!“快點兒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
“嗯!快吃完了!”他低着頭又往嘴裡塞了幾口。“你的跟班怎麼還沒有回來？”
“不知道!你吃好了就去忙!” 綿綿看他好像還沒有走的意思，點兒緊張，忙下了逐客令。
“行!那我先走了!過了年再會!”劉胖子終於站起來。
“再見!”綿綿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只是很快就僵住了，劉胖子和於威在拐角處碰個正着，他們對視一眼，於威衝這邊走來，他又尾隨其後地跟過來。
……
“於綿綿!真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人!”劉胖子開始瞪着他很不顯眼的小眼睛不滿地大叫，“這大清早的你怎麼會和他一起來吃早餐？你這樣還對得起陳翔嗎？他人在美國你就這樣耐不住寂寞非要在家裡風流？我回家就給他發郵件，告訴他你的水性揚花!”
於綿綿那邊氣得臉色通紅，心裡更多的是害怕，陳翔那裡自己可以解釋清楚，可現在要是他們一時衝動動起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來不及讓她多考慮，事情正在向着她不想的方向的發展。
“劉承瑞!這是綿綿的自由!就算是陳翔在的話，我也一樣這樣說，他也無權干涉!你也不必在這裡爲他鳴不平!我就是喜歡綿綿，你能怎麼樣？他能怎麼樣？想追求誰是我的權力!”於威把托盤放下，站在胖牆面前不卑不鏗，“我還告訴你：你儘管去告訴陳翔，如果綿綿願意的話我還會娶他!這也是我們的自由!”
“於威!你找死!”劉承瑞一個大拳頭揮過來，正拍在於威的鼻子上，他感覺外心的痛，趕緊低下頭，血瞬時而下，滴落到地上。
劉承瑞也嚇傻了，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大掌攥拳會有這麼大的力量，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會不會造成於威的鼻骨碎裂。
“你白癡啊!”於綿綿忍着肚子咕嚕嚕地叫，狠狠地瞪劉胖子一眼，“還楞着幹什麼？閃開啊!”說完就扶着於威出去，留下劉胖子一個人還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