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西市，靠近河灣的公園。
吉瑪悶悶地坐在鞦韆板上，雙腿無意識輕輕蹬踩，身子像樹葉一樣，在半空飄起落下。
“爲什麼總是大人知道什麼纔是好的，孩子做什麼都是在犯錯？”
想起剛纔媽媽對她的責備，吉瑪十分渴望能快速長大。
等她可以獨立生活了，就去幹自己想做的事。
夕陽落下，天空微暗，不遠處的海面不再波光粼粼，反射金魚魚鱗似的細碎光芒，反而有一陣厚重的霧氣，讓空蕩蕩的公園更加黑暗陰森。
有點可怕，但她喜歡這裡。
至少，在公園裡，她不用聆聽馬丁長者宣講什麼上帝的榮光、清洗撒旦的污穢之類的話。
也不用被父母逼着看金字塔祈禱者的宣傳片。
吉瑪很想念約翰叔叔。
他從不逼她信教，或者聽什麼祈禱，看什麼教會的宣傳片，他會抱着她高呼“讓上帝舔我腳底板”。
“唉，如果此時有個怪胎衝過來，把我抓走，媽媽和爸爸肯定會打電話給他吧？約翰叔叔總是”
“嗨，你一個人嗎？”
身後突然傳來的女孩問候，差點把吉瑪嚇得摔下鞦韆。
“你們幹嘛鬼鬼祟祟站在我身後，差點嚇死我。”
回過頭，看到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吉瑪大聲抱怨道。
三個女孩都很可愛，一個黑人小孩，一個紅頭髮，一個黃頭髮，看着很和善。
不過吉瑪也有些疑惑，他們一家隨約翰叔叔搬到澤西市已經六年了。
在這住了六年，卻從沒在附近見過這三個女孩。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黃髮女孩道。
“你叫什麼？”紅髮女孩問。
“我叫吉瑪·馬斯特斯。”
吉瑪感覺她們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視。
“你不怕家裡人擔心嗎？”黑人女孩問。
“你們不也一樣。”吉瑪道。
“你住在這附近？”黑人女孩又問。
“唉，我父母太專橫，我受不了才跑出來”
不知爲何，明明覺得三個女孩有些奇怪，可迎上她們柔和的目光，吉瑪忍不住生出親切感，滔滔不絕說出心中的抱怨。
“我們的家也在附近。”黑人女孩笑道。
“你要不要一起過來？我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紅髮女孩笑道。
“只要他同意。”黃髮女孩笑道。
“他是誰？”吉瑪迷迷糊糊道。
“我們和他結婚了，住在他家。”黑人女孩笑道。
“結婚？你們纔多大。”吉瑪驚訝道。
“可我們就是結婚了，現在我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紅髮女孩笑道。
“他的房子棒極了，是世界上最整潔的地方。
他還會給我們很多禮物。”黃髮女孩道。
“你也可以嫁給他。”黑人女孩笑道。
聽到嫁人，吉瑪有些害羞，又忍不住期待，“聽起來很棒，可他真願意娶我嗎？”
“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隨我們去房子裡瞧瞧。”黑人女孩笑着提議道。
“好吧。”吉瑪笑着答應下來。
此時，四個女孩臉上的笑容，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和善，甜美，卻空洞。
她們帶着吉瑪一路離開公園，來到幾條街外，海邊林子裡的一棟朽敗別墅。
房子很舊，很髒，也很亂。
與‘世上最整潔的地方’相差幾萬裡。
但此時小吉瑪也不在意這些了，她滿心期待接下來的婚禮。
她們幫她換上聖潔的白色婚紗，並提醒她，當他給她戴上婚戒時，可能會有點痛。
她們還掀開衣領，讓她看到她們的婚戒一道好似把脖子切下來的深深勒痕。
然後，她看到了他。
那個即將成爲她丈夫的人，好高大，幾乎有兩個她那麼高。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讓她迷醉。
他把她帶到禮堂，站在十字架前，問道：“吉瑪，你願嫁給我嗎？”
“願意。”她害羞地說。
“我的主人，”他面對十字架上的神像展臂高呼，“被遺棄靈魂的守護者，被詛咒之人的保護者，我們懇求您，在今天見證這結合”
冗長的禱詞之後，他從神像貢品臺取下一根筷子粗的麻繩，環過吉瑪纖細的小脖子，緩緩收緊
“看出來沒，是哪個王八蛋的獻祭儀式？”
忽然，氣氛詭異的靜謐廳堂，出現一道懶洋洋的嬌媚女聲。
“誰？”他猛然轉頭，同時雙手用力，想要立即完成儀式的最後一步。
“簌簌簌”
蟒蛇遊走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接着冰冷柔韌的觸感爬上肌膚。
他使勁用力，卻動彈不得。
“它的禱詞很很謹慎，有意隱瞞了對方的身份信息。”神父洪亮有力的聲音傳來。
“你們是誰？”他終於看清他們。
一個金色長袍的神父，白色修女服的高挑修女，綠色性感吊帶短裙的紅髮女子。
他們從陰影中走出，而陰影的另一頭，似乎是一輛汽車？
不，不是汽車，是飛艇。
他知道來者是誰了。
“魔女哈莉，永罰軍團辦事，你敢插手？”
白袍修女上前幾步，扯掉吉瑪脖子上的麻繩，抽出腰間銀色棒球棍，輕輕敲在女孩頭頂。
“咚！”
“哎呦！”吉瑪那好似嗨飛過的迷亂眼睛，一瞬間變得清明。
“啊，哈莉姐姐，你，你怎麼我怎麼在這？”
她認出對面人的身份，先一陣驚喜，可看到身上破破爛爛、散發黴味和腐肉臭味的婚紗，又不禁害怕起來。
她隱約回想起什麼。
“上帝啊，我，我瘋了，居然要嫁人？！我錯了，我不該一個人跑出家門，不該跟陌生人”小吉瑪哭着懺悔。
艾薇勾勾手指，蔓藤托起她的小身子，快速遠離祭臺和“他”。
一朵紅色花苞綻放，在吉瑪身上灑落點點紅色花粉，她抽噎幾下，閉上雙眼，鼻頭髮出可愛的鼾聲。
“你老闆是誰？”
修女哈莉輕拍棒子，笑容溫和。
壯漢使勁掙扎，卻被藤條牢牢捆縛，“叛徒，我不會屈”
“咚！”哈莉直接給他一棒子。
“嗷嗚！”壯漢發出不似人類的哀嚎，被棒球棍敲打的額頭，猶如被潑了濃硫酸，皮膚焦黑冒煙。
“泡過聖泉後，效果的確強了不少。”哈莉回頭對神父道。
說了一句，她又一棒子敲在他頭頂。
“呲呲呲”濃煙滾滾，火星迸射，燒焦的人皮曲捲，露出內裡鱗片漆黑的惡魔皮膚。
火焰卻不是從敲擊處往裡燒，而是從裡往外。
惡魔體內火焰燃燒，燒焦惡魔鱗甲，纔將最外層的人皮點燃。
“不，不要打我，魔女奶奶，別打了，我都說！”人皮惡魔哀嚎道。
“咚！”哈莉又來了一記狠的，只打得它七竅冒火，整個腦袋都亮起來。
“你還敢羞辱我，見我穿修女服，卻叫我‘魔女’？”
“聖女奶奶，饒命！”惡魔腦袋都快烤熟了。
與肉體傷害相比，靈魂的創傷更大。
“你老闆是誰？”哈莉問。
“您的老熟人，涅加爾。”
“原來是它”
哈莉好奇道：“涅加爾區區一個三等公爵，當年怎麼從小黑豆的凝視中活下來的？”
“這頭‘棍魔’還沒爵位呢。”卡萊爾提醒道：“地獄惡魔何止千萬，可當年三條防線，總共也不到兩百萬衆。”
那惡魔道：“每一位初墮者，每一位魔君，都如同國王，擁有無數臣民。
巨兇獸踏破地獄前，祂們就帶着自己的惡魔子民避開了。”
“難怪小黑豆剛露面，防線上的惡魔立即大規模臨陣倒戈。”
哈莉譏諷一笑，又問：“最近超自然事件頻發，都是你們永罰軍團在搗鬼？”
渣康侄女吉瑪被拐，不是特例。
小黑豆事件結束後，地球人勉強過了四五年平靜日子，可從兩年前開始，各類超自然犯罪，再次在全球各地出現。
幾乎與當年巫師團所作所爲一個模樣。
“冬至日快到了。”惡魔含糊道。
“現在才七月，冬至”哈莉說了一半，忽然心有所悟，“爲了聖子降臨？”
小黑豆甦醒，既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
大概在92年，主宇宙與另一個外來宇宙融合，導致多元宇宙出現激烈震盪，高牆之外的小黑豆從沉眠中驚醒。
小黑豆自無光海跳出來之前，地獄就挖出一塊石碑，上面書寫一側預言。
大致就是，冬至那日（耶穌降生日），自然與超自然的結合，迎來分娩，生下擁有平息元素混亂使命的聖子。
最初，哈莉只以爲元素混亂，來自多元宇宙震盪。
不僅是她，惡魔和衆法師也這樣想。
等小黑豆事件結束，哈莉才確定，他們都想岔了。
多元宇宙震盪，小黑豆踏平地獄，的確讓魔法元素出現極大混亂就像一汪平靜的水池，巨人跳進去洗個澡，水波盪漾，清水變渾濁，甚至落下巨人身上的污泥。
需要平息動盪，清潔水質。
但聖子的使命，遠不止於此。
當小黑豆的大黑手，和上帝的黃金大手握在一起，並演化黑白太極圖時，魔法元素從性質上發生了改變。
不是池水變得污濁，而是水變成了“油”唔，水變油，不太恰當，因爲改變沒那麼大。
簡單來說，小黑豆和上帝“握手”之前，地獄元素和天堂元素皆爲1.0版本，握手後，兩者都進化到2.0版本。
上帝在進化。
小黑豆讓祂變得更“完整”。
聖子的使命，不僅是讓“魔法元素水池”重新波瀾不興、清澈透明，更是要讓進化後的2.0版天堂地獄元素，與整個多元宇宙契合，甚至發生更大的、哈莉不知道的變化。
多元宇宙是硬件，地獄和天堂魔法元素爲軟件，現在軟件升級，卻不一定與硬件完美兼容。
而且，全新的軟件，或許也能讓硬件更高效？
聖子的使命，大致就是如此。
“沒錯，預言中的冬日日，快要到來，就在今年12月底。”惡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