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底，是一個很有深意的詞。
溯根究底，是爲根底。
比如說浪飛仙，明面上是人族大儒，但根底卻是李青蓮的夢中蓮花。不管是李青蓮的神魂爲橋，還是元丹丘的百年孕養，最終讓浪飛仙化作人形。
但是根底是不會變的，就是那朵文華青蓮。這是生命的本源，是天道的印記，這個不會改變。
也正是這一道天地靈物的根底，浪飛仙才得以在蠻天之下爲所欲爲。
而現在，雲思遙居然告訴他麟皇不是人，而是一隻鳳凰。
更誇張的是，是天外真凰？
……
陳洛初次聽到麟皇這個稱號，是剛剛穿越不久，彼時文心擇主，蠱門蓮哀欲搶奪文心，半臉大儒蘇連城現身，卻被對方施展了一道“麟皇武書”的投影所困住。
再後來，陳洛對這個世界瞭解得更深，他才知道，在自己穿越的百多年前，人族出了一位女帝，號稱麟皇，南壓妖域，北攻蠻天，時人稱之爲麟天大皇帝。
不過此刻想來，隨時對世界的認知開拓，陳洛猛然發現了好幾個說不通的地方。
首先，在大玄朝廷之上，人族還有聖堂和道宮，道宮暫且不提，聖堂總攝人族秩序，而大玄皇族的葉氏自然也有聖人坐鎮，二者怎麼會允許麟皇這樣一個外來人成爲天下人族共主？
其次，全面攻伐蠻天，這等大事自然是要聖堂甚至道宮共同認下才能作數，麟皇又是怎麼能統帥衆聖呢？
第三，從陳洛之前與司馬烈的溝通中可以知道，大玄的國力其實一直在一個平穩的狀態，那怎麼就突然可以南打妖族，北攻蠻天？要知道，人族聖級戰力是有數的，如果當時能戰而勝之，沒道理葉桓當政幾十年被蠻族壓在邊境不能出塞啊。
畢竟，聖級戰力不會因爲那幾十年亂陣而折損的。
看着陳洛疑惑的表情，雲思遙輕輕一笑，理了理鬢邊落下的一縷青絲，說道：“除了聖級的人以外，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也是因爲龍族的身份，才知道一些。”
“麟皇畢竟是我們的大師伯，也逝去多年，爲尊者諱，有些事情本來應該是老師親自告訴你。但是既然你採到了這朵真凰血蓮，那又些事和你說說也無妨！”
“龍族來自天外，這個你是知道的。”雲思遙說道，陳洛點點頭，雲思遙繼續說道，“龍史中有記載，祖龍並非孤身來此，而是攜帶了一枚鳳凰蛋。祖龍曾與初代真龍說道，那枚鳳凰蛋是從一處破滅的梧桐天地中救出，尚有一絲生氣，希望能在此方天地孕育。”
“後祖龍離天而去，遺留下了元海龍族一脈，以及那枚鳳凰蛋。祖龍臨去時留下了三份血脈傳承，分別是祖龍之體，祖龍之法，祖龍之智，也就演化出瞭如今黃龍、蒼龍、雲龍三脈真龍。”
“但是祖龍擔憂後來人不盡心照料那顆鳳凰蛋，於是便將三道傳承的提升秘法留在了蛋中真凰的血脈內。”
陳洛聽到眼睛都瞪圓了：“那鳳凰蛋裡，就是……”
“是麟皇！”雲思遙點頭說道，“從此那顆鳳凰蛋成了龍族至寶，真龍日日以龍氣滋養，也不知過了多少年，蛋內的生機越發旺盛了。”
“只是生機再旺盛，卻無法破殼而出。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顆鳳凰蛋，失蹤了！”
“整個龍族都要瘋了，羣龍出海，和人族、妖族、蠻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卻始終沒有鳳凰蛋的下落。”
“雖然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是毫無疑問鳳凰蛋的遺失，成爲了龍族分裂，一分爲三的導火索。”
陳洛聚精會神地聽着，老實講，這可是龍族秘聞，講給司馬烈說不定能換一件大儒文寶呢！
“然後呢？鳳凰蛋到底去哪裡了？”
雲思遙無奈一笑：“又是千年之後，突然有一個人族女皇跑到了元海，找到了三脈真龍的首領，告訴他們，自己就是當年那顆鳳凰蛋！”
陳洛面色一楞，他能想象，當年那三脈首領的面色一定古怪的不得了。
“原來啊，當年有一位半聖來元海做客，寫下了一篇《鳳求凰》，文采斐然，詩詞文華充盈元海。這讓那顆鳳凰蛋發現人族文華可以幫自己破殼化形！”
“於是，它……自己跟着那聖人跑了……”
“咳咳咳……”陳洛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這算啥？
小蘿莉離家出走？
雲思遙繼續說道：“鳳凰蛋是天外異種，又有祖龍秘法加持，更受到代代真龍千萬年龍氣滋養，自然不是那名半聖能發現的。”
“隨後鳳凰蛋就開始遊歷人族，吸收人族文華。”
“只是無論是龍族還是祖龍都不知道，在祖龍將鳳凰蛋救下的時候，鳳凰蛋裡的鳳凰胎體就已經消亡了，那散發生機的不過是一道鳳凰的天賦本源。”
“鳳凰本源自然變不出一條真龍來，所以遲遲無法破殼。”
“但是人族文華卻重新幫助鳳凰伸出了胎體，最終破殼而出，化作了一名人族小女娃。”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麟皇被我們師祖尋到，收入了門下。”
說到這，雲思遙突然吐了吐舌頭：“不要問我師祖是誰，我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父親在我小時候跟我說的。也是當年麟皇和三位真龍首領說的。”
陳洛被雲思遙突然的吐舌萌了一下，隨後又問道：“然後呢？龍族沒有要求麟皇返回龍族？”
“麟皇已經化形，又不是龍族私有物，龍族怎麼命令得了她？”
“不過麟皇主動找到了真龍三脈，自然是有大事。她願意交出祖龍留在她體內的秘法，換元海龍族協助自己攻打蠻天！”
“攻打蠻天？”陳洛心中一動，難道……
“沒錯！”雲思遙點點頭，“不止龍族！祖龍傳下真龍訣，可以讓凡俗水族修煉成龍，真凰一族自然也有涅槃訣，可以讓飛禽修成鳳凰。這是此界鳳凰沒有的本事。”
“麟皇同樣去了一趟妖族，以涅槃訣爲條件，說服了整個飛禽族類，制衡妖族！”
“因此，南無妖族之憂，麟皇集合大玄之力，解放了鎮壓妖域和元海的人族力量，配合龍族，才一舉擊潰蠻族。我想也正是因爲麟皇的身份，所以才讓聖堂同意有她稱帝吧……”
說到這裡，雲思遙嘆了一口氣：“我爹曾說，麟皇是打算喚醒蒼天，吞噬蠻天，徹底解決蠻族的麻煩。只是沒想到……”
陳洛漠然，他知道沒想到什麼。
天樞之變，麟皇遇刺！
之後的二十年亂象以及蠱門獨立，都是從此開端。
說了這麼長一段，雲思遙總算大致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和陳洛說了一遍，隨後她說道：“麟皇畢竟是天外真凰，雖然人身時並未封聖，但是有多少本事誰也不清楚。”
“她留下了一道蛻魂，刻意借柔福公主的名義設置柔園，目的應該就是吸收人族文華，最終催開這朵真凰血蓮。”
“麟皇能復活？”陳洛一驚，好歹是自己師門的大師伯，如果真的能復活，那是幫忙還是幫忙呢？
雲思遙搖搖頭：“要是我沒有猜錯，如果麟皇還活着，那這具真凰血蓮被催開後，誰若是吸收了血蓮，那應當就是麟皇的備用肉身了。”
“平常不會什麼察覺，但是關鍵時刻會被一念奪舍。”
陳洛一驚，這麼說自己豈不是躲過了一劫？
真倒黴！
“不過……如今麟皇已逝，這道法術也失了效應。”雲思遙補充道，“於我而言，其中尚能找到一縷祖龍之氣，倒是和我匹配。”
“師姐喜歡就好！”陳洛笑道。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之聲，陳洛喊了“請進”後，一朵青蓮飛了進來。
那青蓮見到陳洛和雲思遙兩人相對而坐，身上衣裳整齊，沒來由地嘆了一口氣：“聊個天就沒必要鎖門了吧……”
雲思遙伸手，直接從青蓮上揪下了一瓣。
“小遙兒住手！要禿了！”青蓮連忙逃竄到角落裡，這纔對着陳洛說道，“城主府來人了，請你去赴宴。”
雲思遙站起身：“你們去吧，我要煉化那朵血蓮！”
“實力強一分，日後小師弟更安全一分。”
說着，不等浪飛仙再說話，雲思遙直接身形閃爍，消失在陳洛的臥室之中。
浪飛仙：“嘖嘖嘖嘖嘖……”
……
此時的樂崖城，夕陽西下，天邊出現了連綿的火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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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樂崖城的孩子們算是開葷了，一個個捧着飯碗吃着，那飯碗上鋪蓋着厚厚的一層大肉。
讀書傷腦，更傷身。
那柔園出來的香氣，可是文華的精髓，這些孩子們一連吸了好幾口，不就是相當於讀了好幾本書嗎？
累着了，得補補！
這個時候，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地出現在樂崖城的大街上。
早有人認了出來，這是梧侯的車駕，一路走來，行人紛紛行禮，還有家長按着孩子讓跪下磕頭的。
“太隆重了啊！”陳洛輕輕敲了敲車窗，“低調點。”
此時獒靈靈出去張羅奇花交換的事宜，所以趕車的是院子裡的下人，那車伕倒是樂崖城裡的土著，聽到陳洛的吩咐，點頭應了一聲，就駕着車走進了一道小巷。
“小師弟啊，我跟你講，小遙兒也是命苦的孩子。”車廂內，浪飛仙落在陳洛對面，一邊讓陳洛給自己澆酒，一邊傳音道，“當年我看到她的時候，才那麼點大，總是躲在師父背後，一逗她她就跑，跟誰也不說話，急了就哭……”
“之後長大了一點，就天天自己跟自己下棋。贏了自己也哭，輸了自己也哭，就是個小哭包。”
“現在想想，倒是希望她一直哭哭啼啼，那樣纔有小女孩的樣子嘛。哪像後來……”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一頓，停了下來。
“侯……侯……侯爺……”那趕車的嘴裡發出驚恐的聲音，陳洛掀開車簾，只見小巷前方，有一個人正坐在馬車的正前方，吃着自己的手臂，已經吃到了一半，口中鮮血淋漓。那人擡起頭，他望着陳洛，哼哼說道：“餓啊……”
“餓呀……”又一道聲音響起，不知何時又有一個大腿被啃噬只剩下白骨的人出現。
“餓呀……”第三道聲音響起，這一次是十根手指都被啃沒的人。
“餓呀……”“餓呀……”“餓呀……”一道道聲音接連響起，頓時出現了數十個身體都被自己啃噬了一部分的人。
此時一道劍氣從青蓮中發出，射向那古怪人羣，瞬間彷彿石頭落入湖水，空間蕩起了一道波紋，那些喊餓的古怪人影消失不見，只是在小巷盡頭，有一個小乞童，手裡舉着一塊點心，麻木地看着陳洛，緩緩張口，彷彿發出破舊木門被拉開的聲音——
“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