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權的聲音有些遲疑。道:“我沒瞧見他老人家。裡面四五品的官員可是不少。有人認出督公。必然要打招呼。應該逃不出我的眼去。也許他們三個在包廂裡。那就不知道了。督公易容之術甚精。若想掩蓋蹤跡。只怕打個對頭。也難瞧得出是他。”
常思豪心想郭書榮華就算站在面前。自己也不認得。可是喬裝改扮過的太監總能多少看出些異樣。極力回想當時競價的場面。那幾個競下大包廂的人依稀記得。卻想不出哪個可疑。競小包廂的人又沒留心。現在回憶起來更是印象全無了。想那馮公公既然意在對付徐家。自然不會希望皇上發生意外。他自己的行蹤讓徐閣老知道了更是節外生枝。所以這一趟他們必然小心之極。連曾仕權都沒看出他們在哪。我又怎能猜得出來。
忽聽呂涼咦了一聲。連道:“有人。。”“上去了。。”緊跟着竹喇叭內傳來椅角磕碰地板的聲響。似有腳步向窗邊聚集。曹向飛道:“是咱們的人嗎。”曾仕權道:“不是。”呂涼道:“後面還有一個。”
常思豪正聽得一頭霧水。右手邊有一竹喇叭上的紅纓突然跳起亂顫。邵方一捋纓下布條。顫抖立止。見布條上面小字是“西北瞭位”。將嘴湊近那竹喇叭說了句:“什麼情況。”然後貼耳去聽。臉上表情變得怪異起來。見常思豪以目相詢。便壓低聲音邊聽邊加轉述:“有兩人衝進前街。一人躲進了顏香館三樓。後面追上來的卻是荊小姐。說是……正在樓底下……大罵廖孤石。咦。那多半前一人便是她表哥廖公子了。這倆人怎麼鬧到這來了。唉。這。這可真不是時候……”【嫺墨:常思豪在飯店吃飯之時。是荊問種與女兒對話之時。此時是小石、小雨回京。時間線與常思豪開始同步】
常思豪道:“怕是要出事。咱們上去看看。”
邵方臉上有點爲難。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安排人替自己繼續監聽。帶他出離地道。
兩人左拐右避。來到二樓一間茶室。常思豪扶窗向外望去。只見對面顏香館幾處樓窗大開。一些商賈賓客正瞧着樓下的荊零雨。這個說小尼姑動了凡心。那個說她是癡情種子。不住口地嘻笑逗趣。一樓正門處。幾個龜奴挑燈籠拎着棍棒走了出來。衝她大聲喝罵。緊跟着動起了手。
常思豪看得火起。就要下樓相幫。卻被邵方一把拉住。勸道:“常少劍不可莽撞。那幾個小廝不是荊小姐的對手。現在情勢特殊。未得上峰指示。咱們還是不要妄動。靜觀其變爲好。”
常思豪心想:“就算鄭盟主在這。看到小雨被人圍毆。又豈會置之不管。”冷笑一聲道:“小雨不是貴盟總理事的女兒嗎。荊大劍若知道你在這種情況下。還只是遠遠瞧着。將來問到頭上。只怕難以說得過去吧。”
邵方道:“我縱受些責罰。何足道哉。只不過東廠的人以倚書樓爲據點。正是要把我盟牽扯進來。現在長孫笑遲一夥都在對面。如果我們跟顏香館的人起了衝突。就更坐實了我盟與東廠聯合的假象。他們不止一次想要誘迫我盟出手對付聚豪閣。鄭盟主一直推託婉拒。我若貿然行動。豈不是讓盟主以前的努力都付水東流。功虧一潰。”【嫺墨:顧慮周到。邵方可是盟中下層人。】
常思豪聞言心下一沉:“我只看得見眼前事。卻忘記了背後推動的手。東廠暗裡挑動秦家與聚豪閣。明裡擠兌百劍盟。所行之事。無不是處心積慮想讓他們相爭相鬥。三敗俱傷。這京中發生的每件事。總會有複雜的關聯。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我雖不是百劍盟的人。畢竟讓曾仕權瞧見過我和高揚在一起。如果惹出事來。難免會給鄭盟主帶來麻煩。”
一猶豫間。顏香館樓下哀聲不斷。幾個龜奴已然都被打倒在地。忽聽有女子喊了聲:“你表哥在這裡。”
人影飄飛。荊零雨倏地竄上三樓。破門進屋。常思豪心道:“那不是水顏香的聲音麼。廖孤石和她在一起做什麼。”
“啪。。”地一聲。門又被摔上。荊零雨掩面踉蹌跌出【嫺墨:是看到表哥親小香之時】。沿廊疾奔。常思豪大奇。尚未猜明所以。忽見樓廊拐角處青光陡起。荊零雨已被一人擒在手中。
“不好。”
常思豪吃驚非小。覺得此人出手快極。簡直匪夷所思。
那人隱在拐角暗處靜聽。過了一會。向身後打個手勢。有龜奴提燈籠快步上樓。到水顏香窗下詢問。話沒說上兩句。似乎捱了責罵。回看那人。見他擺手。便賠了話低頭退下。
此時荊零雨似是被點了穴道的緣故。兩肩低垂。毫不掙扎。那人提着她緩緩向前。身形在暗影中漸漸突露。動作十分謹慎。常思豪見他提個活人在手裡。如同捉耳提兔一般。已自咋舌。待瞧光線照清他的面容。更是大驚失色:“這不是朱情麼。他爲何要抓小雨。”
邵方見朱情摸至門側站定。聽着屋中動靜【嫺墨:此時屋中。小石已經開始對着小香訴心了】。似乎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傷害荊零雨的意思。說道:“我看他大概不明廖公子是何來路。現在多半顧忌着水顏香的安危。想拿荊小姐爲質。必要時當做交換籌碼。”
常思豪急理思緒。覺得他言之有理。心下少安。
邵方道:“我問問那邊情況。常少劍切莫輕動。”說着到屋角扳起一塊地板。露出竹喇叭。拉動旁邊鐵線。把耳朵貼了上去【嫺墨:不貿然說話。先聽聽動靜正常否。比小常精細太多】。稍隔一隔。問道:“老楊。東廠的人怎樣了。”
“嗯。”俺答略揮揮手令刀斧手退下,語氣緩和許多:“黃臺吉爲人粗獷,口無遮攔,我是知道的。我治軍任人唯才,向無種族偏見,你身爲南人,坐到軍師的位置,惹恨遭忌也屬平常,你的忠心我豈能不知?方纔片言相試爲戲,你不要放在心上。”
趙全叩首於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