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短短時間內就一片狼藉,牀頭櫃上的杯子,水果盤,藥罐子全部都被他碰翻在地上。
就看他穿着淺藍色的病服,已經從牀上坐了起來,赤着的雙足點地,胳膊也要往外掙着,使得輸血的吊針恨不得就馬上脫了他的手背。
很久沒有見到他這麼陰戾的看着我了。蒼白的臉容上,眉宇間略有一點醺然。
我心急如焚的就跑了過去,推着他的身子催他趕緊收回雙腿乖乖躺着,他卻巋然不動,像似一座石頭山,在這給我裝威嚴,耍霸道。
我說:“我滾進來了,你好好的輸液好不好?”
我不等他回答,就把他的手臂往吊瓶那靠湊,好在他力度不大,針頭並沒有偏離。
可他的手背卻是染了點點血漬,扎針處還有點發青。
我扭頭又看向他。就覺得他比我上次見到時候又瘦了一小輪,且額頭間冒出了細微的汗珠,顯是身子很不舒服,在忍着疼。
一時間,心疼的我直抽抽,我擡手去摸他的臉,他卻嫌惡的躲開了,而後,又重新調整了姿勢,端端的又半靠在背後疊羅起來的枕頭上,拿那雙好看卻又很是犀銳的眼眸子,先是看了看我的臉,又瞧了瞧我的肚子,最後,居然嗤笑了一聲,開始嘲諷我了:“醜,真醜!”
我低頭看了看我稍稍凸起的小腹,又撫了撫自己已經素了好幾個月的大臉蛋,心說我的確是醜,身材變樣了,顏好像也有點裂歪了,走路姿勢都不對勁了,不像你,正當男人最好的年紀。就是生了病了,卻還是像個病美人似的,不但一舉一動令人驚豔,嘴裡吐出的話卻仍是那麼囂張,我就差沒看見他屁股後面的那根長尾巴在我眼面前左右來回晃了。
我吸了吸鼻子,故意無視他對我外貌上言簡意賅的評價,盯着他的胃,問他:“是不是還疼呢?醫生要怎麼說?喂,你幹什麼,你把你那隻手爪子拿開,誰允許你抽菸了?”
顧允空出來的手臂就一直在抽屜裡摸索着,他有些急躁,想是煙癮上來了,抽出來一顆就要放在嘴上,我一個眼疾手快就又給揪了回來。
他瞪着我,沒好氣的對我說道:“不是跑了嗎?跑了就別來管我!”
他說完,又橫掃了我一眼,嘴裡又叨咕了一句:“醜八怪。”
我的手被他氣的直哆嗦,恨不得拿地上的拖鞋一個大力就朝他的臉上糊去。
但我也只是這麼想一想而已,他長的那麼好看,要是印出一個鞋印子,該多白瞎啊。
我慢慢的俯下身子,彎腰去撿他方纔耍瘋扔在地上的那些東西,我搖着藥瓶,哄着他說道:“這藥你吃了嗎?我給你打熱水去?你不告訴我怎麼樣了是不是,反正護士在外面呢,我去問問就成了。你在這等着啊,對了。還要我帶點什麼嗎?”
他聽了,本是分外高傲的臉上卻忽的有一絲慌亂閃過,扯住我的手,硬聲道:“別走!我沒事。你要是再敢動彈一下,我就......”
我卻不樂意了,我回頭擰着眉就對他道:“你拿啥威脅我?你就什麼?你不會好好說話嗎?總是想要壓着我,你都這德行了,我會跑開?”
他卻嗆着道:“你什麼時候說話算話過了?以前自己擡屁股走了就算了,現在還又知道帶球跑了,我要不是住院要死了,你會有良心的回來看我?你坐在這。不許動了。”
他說着又深呼吸了一口氣,想是又疼了,這回老老實實的癱在那了,只是大手卻是死死拉着我的不放開。
我坐在他腿旁。他很不滿意的踢了踢腿,我無措的站了起來,又往他腰身處靠靠,他卻又嘖了一聲。直到我一屁股坐挨着他的臂彎處了。他才徹底安靜了。
起初,沒扎針的右手還故作鎮定的放在牀頭和我保持距離,然後,不一會,我一個眨眼間,那罪惡的大手就覆在了我的腿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又圍圈在了我的肚子上,還在上面摸來摸去。
我挪眼去看他,他卻斜着眼望我,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胃腹處,他也沒拒絕。
我說:“你頭暈不暈。貧血嗎?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以後千萬不要喝大酒了,抽菸也要少抽,對你身體不好。還要讓別人爲你狠狠的操心。”
他卻說:“誰操心?我怎麼沒看着?我住院了我爸媽人影都沒有,至於你,別在那裝好人和我說好話,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點頭很是贊同:“是,我不是好東西。我腦子缺弦,眼睛又瞎,看人不準,遇人也不淑。沒心又沒肺,你看,我這滿身的缺陷,哪有什麼值得你去看上眼的了。”
我把我手敷在他被我扇過的臉頰處,撫了又撫,想起他六年前和我說的那些掏心窩子話,心裡就苦澀的不行。
可顧允卻被我的話怔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挑着眉毛。對我道:“這是你嗎?有自知之明瞭?”
他又想起什麼,卻又在我的肚子上捅咕了半天,最後問我:“是男是女?我他媽那天研究了一晚上,啥也看不出來。你怎麼不去問問大夫。是不是傻?”
我反問他:“有那麼重要嗎?你難不成還重男輕女?”
他卻緊着眉頭,對我說道:“你不懂!”
我還要說話,醫生卻走了進來,看着我倆膩膩歪歪。輕輕咳了一下,“感覺怎麼樣了,這次還算輕的了,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這麼喝了。纔多大,就有這毛病,不是嚇唬你,以後急性出血嚴重了,可就不是像今天那麼簡單了。”
顧允卻是問他:“我這要住多久?”
醫生大手一揮,“這一個禮拜就別想走了。”
我心說那他這個人怕是等不了了,他上次腸炎住院第二天就偷摸跑了,這一住就是七天,不是要了他的命?
可他卻有些得意了,掐着我肚上的肉說道:“聽見了嗎?一個禮拜,你自己心裡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