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楓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齊盛,意思很明顯,你來選。
“他若在,還能保你……”
齊盛還不想失去這麼一個助力。
顧長楓打斷他的話,將那人手中的瓶子接過來,拔了塞子,瓶身翻轉,所有的藥粉都灑了出來。
他像沒事人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是能救他命的東西,神情甚是冷漠,卻依舊笑着說道:“今夜過後,世間還有顧長楓嗎?”
他似在反問別人,又像是了卻自己的未來,很是坦然。
齊盛也明白,當下回身,道:“劉先生,謝幕吧!我會向主上請功,善待你的族人。”
被稱作劉先生的大夫,惡狠狠的盯着顧長楓,想逃,卻被其他三人擋住了後路。
無奈之下,他從懷裡拿出一粒藥丸,道:“好,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
說着,他將之嚥了下去,口吐鮮血,而後倒地不起。
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盯住顧長楓,死不瞑目。
“長公子可要看看?”
顧長楓不以爲意,“不必了。”
他轉身從木施上取下自己的外袍,穿戴好,這纔來到齊盛的面前,道:“你要的東西,就在我身上。”
“現在,把我要知道的,告訴我吧!”
“你身上?”這幾年,齊盛自然早已將顧長楓屋裡的所有東西都查過了,根本沒有發現任何令牌。
顧長楓輕笑,“我一家老小的命還在你們手裡,不用怕我反悔。”
“而且,你沒得選擇。”
這話倒是真的。
齊盛微眯起眼,良久從懷裡拿出一塊金牌,手持着亮了出來。
“原來是大皇子,那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將腰上的腰帶解了下來,“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東西。”
“這……”齊盛心中激動,伸手準備去接。
忽然,那軟軟的腰帶忽然劃作軟劍,直接襲向他的面門。
與此同時,大門被撞開,一羣黑衣人持劍闖入,將他們圍在當中。
齊盛臉色大變,“你敢耍我?”
顧長楓收回腰帶,將之繫好,這才擡頭道:“不,我顧長楓說話算數,但也恩怨分明。”
“將他們拿下,死活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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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徑自向外走去。
“你們,竟敢反了主子?”
齊盛大怒,這些都是他一個一個安排進顧家的人。
“你可看仔細了,這些可還是你帶來的人?”
顧長楓輕笑。
“好,是我小看了你。”
“我早說過,這裡,是顧家,它姓顧。”顧長楓出了屋子,一揮手,道:“夜色是個好東西,讓人迷醉卻也心安!”
顧家衆人一臉的興奮,本以爲死定了,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就連顧家主也是一臉的懵,尤其在看到顧長楓好好的站在這裡時,更是虎目蘊熱淚。
顧長楓的母親更是大哭一聲,如數委屈盡劃作淚水。
“父親,母親,對不起,讓你們爲兒子擔心了。”
“那你的身體……”顧家主還是有一種隱憂。
果然,顧長楓對他搖頭。
心中悲哀,到底還是救不了兒子。
“那這些人,真的要全殺了嗎?”
他們世代經商,只有小打小鬧,最多也是爾虞我詐,哪殺過這麼多人?
更何況,還是大有來頭的人。
“說那麼多,我不過是爲了查出背後之人,父親以爲他們真的會放過我們家?”
顧家主思慮片刻,也明白了。
“那,我們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顧長楓神色一肅,道:“父親莫怪,此事您還是不知道的好。”
他一邊哄着自己的母親,一邊交談。
很多,外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長公子,我們被包圍了。”
顧長楓輕笑,“父親可看到了,如今,不管他們是誰,只有你死我活。”
顧家衆人以爲的柳暗花明,還是高興的太早,當下又緊張起來。
顧長楓卻平靜的說道:“顧家衆人聽令。”
他的手上躺着一把長劍,那是家主之物。
衆人聞言,都跪了下來。
“所有人,即日起改名換姓,分居各地,未接家主令,不得重聚,不得來往。小刀,帶他們走密道。”
在顧長楓身後,走出一人,上前接令。
顧家主識得,這是他父親身邊的人,知道顧長楓做此決定,是準備了赴死了。
衆人被勸走後,顧長楓長身而立,站在臺階上,身上身後盡是刀劍相撞之音,他卻面色平靜。
儘管此刻已沒什麼人形,卻無損他那一夫當前的氣勢。
他揹負雙手,站在那裡,目光淡然。
蕭婷早已第一時間被李默帶走了,但他們不是逃命,而是搬救兵。
這一夜,整座城池混亂不堪。
沒有喊叫聲,只有刀劍相鳴之音。
夾雜在悽風苦雨中,簌簌而落。
蕭婷他們沒有尋到救兵,但也被捲了進來,竟然遇上了熟人。
蕭婷聽出了那人的聲音,正是船上提起楚離名字的那個人。
李默自然不會放過,江南王府被襲,竟有兵禍。
整座城池有幾處打得天蹦地裂,就算在悶雷中也聲傳數裡。
所有人都不敢入睡,有地窖的躲地窖,有秘道的進秘道,實在不行的鑽坑洞。
水缸、桌底,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沒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睡在牀上。
蕭婷他們也是拼了一夜,李默帶來的人不多,他們只是被波及的,但就這樣也是百死一生。
身邊的人都一個個倒下,只剩下李默也是受傷。
蕭婷先前爲了聽顧長楓他們的對話,使用靈力過度,一出顧府就頭疼。
最後關頭,一人出現,正是被蕭婷從水裡救回來的男子,他替李默攔下了敵手,讓他帶蕭婷離開。
李默不知道爲什麼會混亂至此,也許與他安排阿大去的那三個世家有關。
但眼下,他只想保護好蕭婷。
好在,他倒下之前的最後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
血,流得很長很長,很遠很遠,漸漸的匯成一條小河,緩緩流淌。
很可怕。
蕭婷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混戰,人命比草賤,一刀一劍就能帶走一條生命。
那是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一天一天,在數千個甚至上萬個日日夜夜,慢慢長起來的生命。
就那樣在她面前倒下,而後劃做血水,匯向那條河。
越來越遠。
她不知道爲何,看到他們會心痛,明明不是認識的人,明明他們也有對她下手。
可她的身上依舊沒有一處安坦,全身上下都是那種鑽心的痛疼,讓她難受,身不能動,無法控制,又醒不來。
她知道自己在沉睡,與往日不同,這一次她很清楚,甚至她能感覺到,她的手被握在一個稍顯冰涼的大掌裡。
那是少許的,她此刻還能抱住的安心!
靜室靜然,安魂香菸霧繚繞,透過紗簾往裡鑽。
牀邊,坐着一個男子,白衣墨發,背脊挺立,一隻手被牀上的人兒緊緊抓住,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裡。
他卻依舊淡然,另一隻手撫過,想撫平女子緊蹙着的眉。
一下一下,不慌不亂。
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似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心疼。
他的目光不驚不擾,不輕不重的盯着牀上的女子,似生怕驚動了她那受驚的心。
身後的門打開,走進來一人,在屏風前停下,正是已經甦醒的李默,他拱手止步,“王爺,顧家長公子求見。”
“去看看許老配的藥,可熬好了?”
九王爺面色淡淡的,並未回身,說的卻是與之無關的事情。
李默立刻轉身,沒有一絲遲疑,長廊之上,顧長楓長身而立,依舊瘦若嶙峋,氣色卻好了不少。
“你家王爺還是不肯見在下?”
李默搖頭,“王妃未醒,王爺暫時不會理其他事的。”
他想着當時發生的混戰,他連自己眼前的人是誰都快看不清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保護王妃。
可就算這樣,蕭婷的身上還是有不少的傷痕,且那時人已陷入昏迷中,若不是王爺最後出現,他們恐怕再難見天日。
尤其是,自他醒後,王爺竟然沒有怪過他一句,甚至連個怪罪的小眼神都沒投來,他心有慼慼焉,很是不自在。
顧長楓啞然失笑,拱手稱禮,“那在下改日再來。”
“李右衛。”遠遠的,又是一聲賞心的聲音。
李默無奈,這纔剛送走一個,怎麼又來?
這些人很閒嗎?
一個個沒有正事了嗎?總不找他麻煩。
雖心中嘀咕,卻也不能不理,只好回頭看着來人,直接截住他的話茬,“五公子,王妃還未醒。”
來人正是江南王府的五公子。
“九王叔還是沒空嗎?”
李默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這裡是江南王府,與他們王爺是一樣的等級,如今他們是客,借居在人家府裡,王爺卻絲毫不客氣。
自打來了這裡,不只沒去見過江南王,更是連這府上一干主子的求見當成空氣。
不得不說,自家主子實在太強勢了,偏偏,他又沒有暴怒。
五公子擔心的也是這個,蕭婷在他們的地盤上傷成這樣,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有責任的。
忽然,身後的門打開,九王爺邁步而出來,站在臺階之上,柔柔的風將他兩旁的墨發吹起,露出一張淡若謫仙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