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管事正準備下跪給皇上見禮。
沒想到皇上突然快步朝他靠近，一把將他手中的禮單搶走。
韓管事一愕，連下跪都忘了。
不止韓管事，其他人也同樣驚訝不已。
皇上向來冷靜，還從來沒有見他如此失態過。
隨行的鄧公公先是一愣，隨後一臉着急上前，“皇上……”
出門在外，爲了安全起見，不管是吃喝的東西，還是接觸的物品，通常都是先由鄧公公驗過，確定沒毒纔會交給皇上。
可鄧公公見皇上不等他查驗那禮單就拿了過去，生怕有什麼不妥，想要從他手中拿走。
誰知皇上非但不讓他碰那禮單，還突然凌厲朝他暴喝，“放肆……”
鄧公公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就求饒，他完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知皇上爲何神情會如此恐怖。
皇上沒理會鄧公公，視若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禮單。
大家的視線隨着皇上的動作落在禮單上。
封面上，繪着丹青。
凌初好奇地打量了幾眼，發現那上面畫着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牡丹上是一隻栩栩如生的七彩蝴蝶。
此時皇上的手正落在那彩蝶上面。
讓凌初詫異的是，她發現皇上的手竟然在輕輕顫抖？
她下意識擡頭，目光落在皇上的臉上。
那張威嚴的臉上，此刻神情很複雜。
有愛憐、有心痛、有愧疚、有痛苦……
好奇心害死貓。
只打量了一眼，凌初心中一緊，立刻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其他人儘管心中也好奇，但都看到了皇上剛纔的失態以及暴怒。
無人敢窺視天子的秘密。
大家都跟凌初一樣，垂頭不語。
沒人敢離開，更不敢發出一丁點動靜。
現場一片死寂。
像是過了許久，又好像不過是幾個呼吸間。
皇上顫抖着手，將那張禮單展開。
禮單上寫的是各式金銀珠寶，首飾頭面以及綾羅綢緞。
皇上的目光一掃而過，落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跡上，心中就是一痛。
擡手，輕柔地從字跡上撫過。
那動作就像是在撫摸心愛的女子。
半晌。
皇上才緩緩將那份禮單合上，看向手中的第二份禮單。
封面上繪着一幅挺拔修長的青竹圖。
第二份禮單要比第一份更厚、也更長，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式禮物。
那上面的字跡跟前一份禮單一樣。
一樣讓皇上覺得熟悉又陌生。
久違的心痛密密麻麻涌上來。
皇上捏着禮單的雙手，指節都發了白。
一一看過兩份禮單，皇上發現最下面還有一封信。
信的封面寫着凌初親啓四個字。
皇上手一頓，沒有拆信。
“嘉善郡主。”
凌初一愣，下意識擡頭。
見皇上將手中的信遞給自己。
更是驚訝。
見她不動，皇上又把手往她面前伸了伸，“你的信。”
凌初飛快掃了一眼皇上，見他沒有發怒，才慢慢伸手接過信。
目光落在信封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才知道皇上爲何把信給她。
但這上面的字跡很陌生，她不曾見過。
皇上收回手，卻見凌初拿着信不動。
“拆開看看。”
“好。”凌初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卻莫名覺得皇上似乎有些急切。而且，像是想要將那信拿走親自拆開來看。
皇上如此不對勁，凌初來不及多想，擡手輕輕撕開信封。
皇上收回目光，慢慢擡起頭，卻誰也沒看。
目光從那些小廝擡着、抱着、挑着，擔着的各式箱子上一一看過去。
那些小廝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定遠王他們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們也一動都不敢動，垂頭任由皇上打量。
凌初手中的信並不長，上面只寫了兩件事。
一是告訴她，七彩蝴蝶那份禮單上的東西，都是送給她的。
另外一份，則是讓她代爲轉交給寧楚翊。
信封沒有署名。
凌初第一反應，是她師傅知道定遠王府給她補辦及笄禮，所以給她送來了這些禮物。
可這念頭剛起，又被她否掉了。
這信上的字跡，並非出自玄一真人之手，分明是女子所寫。
而且，據他所知，她師傅跟寧楚翊根本沒有來往，又怎麼會突然給他送來這麼多東西。
不是玄一真人，也不是她另外兩個師兄。
凌初一頭霧水。
皇上打量完那些箱子，回頭看向凌初。
“嘉善郡主，可否把信給朕一看？”
皇上話剛出，寧楚翊和定遠王同時皺起眉頭。
凌初擡眼看了一眼皇上，默默把信遞過去。
說實話，她心中也很好奇。
信是給她的，禮物也有她一份。
但她卻不知是誰給她送的禮。
那些東西皇上都沒有份，可他卻分明是認得那禮單上繪的丹青以及字跡。
不過雖然心中好奇，凌初卻沒有開口問上一個字。
好奇心害死貓。
遠離皇室的秘密，特別是皇上秘密，纔是保命的王道。
皇上一目十行看過信，臉色悲喜交加。
良久。
皇上才收回目光，看向韓管事。
“這些禮單以及禮物，是何人送過來的？”
韓管事心中同樣不安，但他年輕的時候也隨定遠王征戰過沙場，此時還算鎮定。
“回皇上，是威遠鏢局送過來的。”
“押鏢的是何人，現在在何處？”
“是鏢頭雷大剛，方纔小的讓他過去參加我們府上的宴席了。”
“速召雷鏢頭過來見朕。”
雷大剛聽說皇上召見，忐忑不安匆匆趕來。
見了禮後，皇上立刻指着那些小廝擡着的禮問，“這些東西，你是受何人押運過來的？”
雷大剛心中疑惑，面上卻恭恭敬敬道，“回皇上，這些東西是一位叫陳五的男子託在下押送回京。一份是給嘉善郡主，一份給寧大人的。”
寧楚翊眉頭一皺，那些東西有一部分是給他的？
給他的東西，怎麼送來定遠王府？
腦中轉了一圈，寧楚翊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陳五。
這名字，聽着不像是真名。
皇上也有同樣的想法。
對雷大剛盤問了好一會，卻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鏢局押鏢，只管安全將鏢物送到指定之人手中，是不會詳細詢問託鏢之人的信息的。
皇上沉默了一會，揮退雷鏢頭。
“速召寧國公過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