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碰到殺豬的,看着新鮮就買了點。”楊知非泰然自若的說道,把背上的半扇豬放到了竈臺上,震的破舊的木板桌晃悠悠的。
週三喜驚的合不攏嘴,喃喃說道:“剛殺的,能不新鮮嗎?”
“只是大冬天的,沒有碰到賣新鮮菜的。”楊知非看着李芳草歉意的說道。
知青點的其他人也出來看熱鬧,婁玉娥和劉招娣看到豬肉後眼都直了,口水險些掉出來。乖乖,誰家過日子這麼奢侈,買豬肉居然一口氣買半扇!
週三喜笑嘻嘻的說道:“新鮮菜外頭沒賣的,我們這兒有啊!”她從屋裡端出了一大盆東西,有新鮮的木耳,幹菇,還有一盆發好的豆芽!
“都是我們芳草弄出來的!我們芳草聰明又能幹!”週三喜得意的摟着李芳草,滿臉都是炫耀,要不是怕李芳草害羞,她恨不得抓着楊知非嗷嗷叫——娶我們芳草這麼好的姑娘不吃虧!
李芳草被週三喜誇的臉紅,說道:“我去找老鄉換塊豆腐。”
“我們芳草什麼都好,就是害羞!”週三喜端水洗着菜,大咧咧的說道。
楊知非找了塊石頭磨菜刀,準備分解那半扇豬,說道:“你們感情挺好的。”
“那是,芳草說了,兩個人相處,倆好才能擱一好,但凡一個不好,不管是朋友還是夫妻,都長久不了。”週三喜說道,她可是要跟李芳草當一輩子好朋友的。
李芳草買了豆腐回來時,看到楊知非站在院子剁排骨,脫了外面的粗呢子大衣,只穿着一件灰色線衫,露出了精壯的腰身。
旁邊的搪瓷盆裡堆滿了切好的肉塊,旁邊竈房裡炊煙裊裊,燉大肉骨頭的香味飄的到處都是。
看到李芳草,楊知非擡起胳膊蹭了下頭上的汗,說道:“馬上就好了,等會我去炒菜,你和周同志把剩下的肉醃上,留着以後吃。”
“別推辭,我也是爲了自己考慮。”楊知非堵住了李芳草要說的話,“單位食堂都是大鍋飯,實在是不好吃,我有空了過來吃頓好的,佔你們一個便宜,你看行不?”
李芳草心裡嘆氣,這哪是他佔她們便宜,分明是她們佔他便宜。
“謝謝你!”李芳草真心實意的說道,打算等開春天氣暖和,她多種點蘑菇和木耳,賣了錢還給楊知非。
等半扇豬切好,週三喜燒火,楊知非熟練的翻炒着鍋裡的肉和排骨,滋啦作響,香味躥鼻。
李芳草用鹽揉搓着盆子裡的肉,準備掛起來曬臘肉。
見李芳草盯着他炒菜,楊知非微微一笑,說道:“是不是很驚訝我會做飯?我小時候跟着我外公外婆生活,他們兩個身體不好,後來飯都是我做的。說起來,我跟你還算半個老鄉,我外公外婆是江城人。”
幾個人說話間,菜已經好了,白菜木耳菌菇豆芽打底,上面鋪滿了香噴噴的排骨和五花肉,周圍一圈點綴着切成麻將大小的豆腐。
週三喜看着這一大盆硬菜,眼淚險些掉下來,這麼多肉,逢年過節也沒這麼幸福過啊!
開飯之前,李芳草拿了個碗裝了滿滿一碗菜,準備留給鍾麓,至於其他人,她就不準備分了。
與其給那些關係一般的人送人情,不如留給自己。
吃過飯後,楊知非禮貌的告辭,李芳草和週三喜客氣的把他送出了知青點。回來後,週三喜摸着吃的滾圓的肚子,看着房樑上掛着的一串串肉,扯着李芳草喃喃問道:“老李啊,咱們現在有這麼多肉,我沒做夢吧?”
“沒有!”李芳草笑道。
週三喜雙手扶着李芳草的肩膀,鄭重的說道:“楊同志是個好人!帶我們過上了幸福的日子!”所以,芳草你就從了楊同志吧!
李芳草完全沒聽出來週三喜暗示的意思,認真的說道:“以後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每天都能有肉吃。”
週三喜看着一門心思種蘑菇,完全無視楊知非的李芳草,絕望的嘆了口氣。
又過了兩天,越來越接近年關了,李芳草去了村支書家,想請王貴倉開個村裡的證明,她好去買一張回江城的火車票。
王貴倉坐在自家院子的磨盤上,頭上裹着白帕子,吧嗒吧嗒抽着旱菸,青煙繚繞中,那張皺紋縱橫的臉顯得十分冷漠。
“你纔來了幾天就想回去?都跟你這樣,知青下什麼鄉?都跑回家去得了!”王貴倉沒好氣的說道。
李芳草解釋道:“我奶奶病了,我要回去看一眼,而且我過年前就趕回來,不在江城過年。”
“不是老漢我故意跟你過不去!規矩就是規矩!你跑回去不回來了怎麼辦?上頭是不是得處分我?”王貴倉叫道。
李芳草好聲好氣的說道:“我沒工作,躲在城裡幹什麼?被抓到了就是盲流,咱們這兒人好地方好,我肯定會回來的。”
李芳草知道上次她拒絕了當王栓子的“童養媳”, 讓支書記恨了,在這件小事上卡着她。
“規矩也沒說不準知青回家探親吧?”李芳草反問道,“知青下鄉是爲了支援建設農村,不是要跟家裡的親戚斷絕關係吧?”
王貴倉嚷嚷道:“你纔來,不行就是不行!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城裡這些知青想什麼,一個個就想着往城裡跑!”
李芳草氣笑了,問道:“你不是想讓我給栓子做媳婦嗎?你就是這麼對待孫媳婦的?連個返鄉買火車票的證明都不給開?”
王貴倉險些被煙嗆到,連忙辯解,“我可沒這個意思,那都是栓子奶奶的想法,再說了,你不是不願意當栓子媳婦嗎?”
“我現在願意了!快點開證明!”李芳草叉腰說道。
王貴倉不敢置信還有這好事,“真的?”
這會兒上,躲在堂屋看動靜的王栓子跑了出來,在他爺爺面前往地上一躺,開始左右打滾,撒潑哭嚎起來,“快點給我媳婦開證明!快點給我媳婦開證明!”
“你瞎鬧騰啥!”王貴倉氣的往栓子身上虛虛踹了一腳,壓根沒捨得用力。
王栓子在地上又是翻騰又是滾,塵土飛揚中叫的震天響,“我不管,不給我媳婦開證明我就不起來!啊,我頭疼,我要犯病了!”
“哎呦,先人哎!”王貴倉一個頭兩個大,急的一拍大腿,“開,開還不行!”
王栓子一聽,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拖着兩管鼻涕衝李芳草嘿嘿一笑,拍着胸脯,十分具有男子漢氣概的許下了諾言,“以後你要找我爺辦什麼事兒,直接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