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袁持譽坐到施錚旁邊, 察覺到他的臉色古怪,一邊將果汁遞給他,一邊道:“你怎麼了?”

“你能注意到我的臉色變化嗎?”

這麼細微的變化都被你發現了, 難道你時刻關注着我?

“能啊。”袁持譽側頭瞄施錚, “好像比我離開前紅了一點。”

施錚知道原因, 心跳快了, 供血足了, 自然臉色紅潤一些,“……太陽有點曬。”

袁持譽擡頭望天,見淡灰色的雲朵漂浮在頭頂, 將太陽遮蔽個嚴實,空氣中也颳着微涼的風, 就算他們對氣候不敏感, 也不至於感覺熱吧。

不過, 施錚說太陽曬,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要不要坐到陰涼的地方去?”袁持譽回頭,看到一片樹下的陰涼,“咱們去那邊。”

施錚道:“你跟我一起去嗎?你也熱嗎?”

“倒不熱,但我想跟你坐一塊。”

“爲什麼?”

“舒服。”

“爲什麼舒服?”

“因爲心情好。”

“心情好?”

“跟你在一起舒服。”

世界是個圓,施錚是知道的, 沒想到話術也是個圈, 總能回到原地。

施錚起身道:“我去解個手, 順便涼快涼快。”見袁持譽也要起身, 馬上道:“不要跟來。”說完, 貼着邊溜了。

袁持譽注意到了施錚的情緒,問九靈元聖, “他怎麼了?”

九靈元聖一邊咧嘴,一邊搖頭,“……不知道。”

袁持譽扭頭看施錚離去的方向,見他健步如飛,好像真的很想去解手的樣子。

施錚加快步伐逃離了袁持譽的視線,走到一處建築的拐角處。

確定是個死角,身子貼着牆壁,探出頭,偷瞄了一眼,不見袁持譽追上來,長出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就抱着頭蹲了下去。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袁持譽怎麼會喜歡自己?

趕緊用手指在地上寫了一排“自作多情”。

寫到第四個的時候,冷靜了許多。

袁持譽真的喜歡自己嗎?腦子裡將過往的一切迅速過了一遍,好像是有點怪里怪氣的。

慢着,好像他自己也不太正常的樣子,前幾天還因爲打敗了太乙天尊跟袁持譽摟摟抱抱來着。

之前不覺得,現在一想,也太丟人了。

快點來個妖怪殺了他吧。

袁持譽不會以爲他也暗戀他吧。

施錚想拿頭撞牆,難怪袁持譽老黏着他,他從小缺愛,而他又沒對他進行正確的引導。

……三十六計……好像沒有計策是用來應付這種情況的。

要他跟袁持譽坦白說,他可沒那個臉皮,萬一袁持譽根本不喜歡他,是他自作多情,鬧個大笑話,他可沒勇氣面對剩下的兩萬多年歲月。

他忽然明白神仙爲什麼都那麼好面子了。

凡人活不到一百歲,每年創造一個黑歷史,也不過百,但是神仙壽命那麼長,不小心點,幾百年過後,黑歷史能出書了。

孫悟空一個弼馬溫,都過去五百年了,還被人拿出來取笑。

他可不想在一萬年後,遇到袁持譽還被他笑話,“哈哈哈,你當年還以爲我暗戀你。”

太丟人了,毀滅級社死現場。

唉,用繁忙的工作佔用所有時間吧,免得胡思亂想。

袁持譽發現他最近逮不住施錚的蹤影了,就連吃飯的時候,都不見他人,要麼是在自己房間吃,要麼是打着巡查的名義,在六部之間蹭飯吃。

非飯點去找他的話。

“施錚,我……”

“我去趟長安買東西,再見。”施錚起身就走。

有一天,他碰到了他,“施……”

“我得去趟傲來國發招募居住的傳單,再見。”

甚至他還沒等說話,才見到他,“……”

“我得找我叔叔。”

施錚說完,一溜煙不見了。

他和袁持譽保持距離已經快五天了,一天基本上碰不到面,爲此他還改掉了睡懶覺的毛病,叫袁持譽堵不住他。

如此到了第六天早晨,外面還呈現着太陽未升起前的墨藍色,他就起牀了,打着哈欠打開房門,就見袁持譽站在門外。

“……我再睡一會。”施錚迅速關門,但被袁持譽抵住了門板,見門關不上,施錚乾脆轉身徑直走回牀邊,往上一躺,將腦袋鑽進被子裡。

心想你願意待就待吧,老子睡老子的。

忽然感到旁邊一沉,顯然是袁持譽也上牀躺在他旁邊了,還說道:“你不悶嗎?”

施錚心道,我可是個獅子精,就算不呼吸,一時半會也悶不死的。

“你最近怎麼總躲着我?”

施錚道:“我要睡覺了,有事兒能不能等我醒了再說?”

“好,那你睡吧,我等你醒。”

說完,袁持譽就沒動靜了,施錚嚴重懷疑他隔着被子正盯着他看。

這時,施錚就聽他又道:“你呼吸有點急,真的不悶嗎?”說完,就跟剝玉米穗子似的,把被子從施錚頭身上剝開,讓他的面孔露出來。

施錚和他四目相對,“你這樣就有點不禮貌了吧。”

“我確實有個不禮貌的問題。”

“是剛纔那個嗎?如果不是的話,你纔可以問。”

“你是得絕症了嗎?”袁持譽問道。

“……”施錚凝眉,拔高嗓音道:“什麼鬼問題,哪兒跟哪兒啊?”

“豺狗精說的,他說你最近躲着所有人,神出鬼沒,可能是知道壽元將盡,不想讓大家太難過,才避着親近的人的。”

施錚心道,豺狗精最近是看了什麼生死虐戀的話本子嗎?!

他皺眉,“當然不是,我吃過人蔘果,你忘了嗎?”

“沒忘,所以,是因爲什麼?”袁持譽道:“難道你在偷偷策劃什麼大事?”

施錚無奈的吐出一口氣,破罐破摔,改問對方,“……你別老問我,我也問問你,你爲什麼願意追隨我?”

問出口的瞬間,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但這幾天快憋死了。

愛怎麼着怎麼着吧,先問了再說。

袁持譽覺得把‘隨’字去掉,這個問題更能成立,“什麼意思?”

“你明明可以自立門戶,犯不着和我一起經營一座小城。”

袁持譽抿脣,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結合這個問題和他逃避的態度,施錚果然察覺到了什麼,其實他從他這幾天的態度裡就發現了端倪。

比如不和他進行眼神接觸,當然,肢體接觸就更沒有了。

和他預想的一樣,施錚發現了他的心思,給出的答案就是逃避。

如果他此時說出真心話,他覺得這個獅子能一口氣逃到三十三層天外。

“因爲這就是我的性格吧,我不喜歡拋頭露面,幫助你一點點建立起城池,我自己也覺得很有成就。

再說,若是哪天我不想繼續這個建城的遊戲了,我隨時可以走人,而你則要收拾各種爛攤子。如果我自立門戶,就沒這麼高的自由了。”

施錚一愣,腦子裡把袁持譽剛纔的話進行了提煉,有幾個關鍵詞跳脫出來,“遊戲”“建城”“高度自由”。

好傢伙,你小子擱着這兒玩種田遊戲呢,我是你養成的城主角色唄?

不過,好像解釋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哪有男人不愛玩遊戲呢,施錚瞬間理解了袁持譽。

“……原來如此。”施錚坐起身子,有點尷尬的笑笑,“……原來是這樣。”

丟人啊,果然自作多情了。

袁持譽不敢追問他內心的答案是什麼,“就是這樣。”

施錚臉上僵硬的笑容一直掛着,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收不起來。

心裡也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

“如果你某天膩了,就會走嗎?”

“……有可能。”

“哦。”施錚也不知道自己這股子悵然若失的情緒是哪裡來的。

袁持譽見施錚表情有點落寞,膽子又大了一點,“你不希望我走嗎?”

施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他從沒考慮過這種情況,“我……我能不回答嗎?”

“當然可以。”袁持譽頷首,心中忍不住嘆氣。

他就不該問這個問題,以前問施錚這種問題,他一定會乾脆的回答不想的,現在回答不知道,果然他察覺到了什麼。

施錚道:“我這人沒心沒肺的,有些事情,可能你理解的,和我真正想表達的有很大的不同。你別誤會。”

“……我知道。”袁持譽倒沒覺得自己誤會過什麼,施錚高興的時候過來抱他,那也只是在慶祝勝利,他一直很清楚。

施錚能感覺到袁持譽不是搪塞他,而是真的理解了他在說什麼。

在心中不免感慨,他好像自從解除封印後,隨着時間的流逝,人類的感情也更豐沛了,以前木木的,聽不懂人話似的,現在卻連他拐彎抹角的暗示都能聽懂了。

倒是他,好像一直一樣的心大。

施錚能感到自己臉頰的溫度比正常水平要高,“……天亮了,咱們去吃飯罷。”

兩人從牀上下來,走出房間,來到走廊中,迎面正見到豺狗精在巡邏。

豺狗精一見施錚就淚眼汪汪的,“大王……

想起袁持譽剛纔的話,施錚繃着臉道:“不是,沒得,很健康。”

“太好了,大王。”等施錚兩人過去,豺狗精在一旁默默的擦眼角,“大王很健康。”

施錚和袁持譽一起吃早飯,九靈元聖也在飯廳,見兩人又一起出現了,知道他們可能將關係梳理好了,也沒多問。

可施錚和袁持譽坐下都不說說話,默默吃自己的,直到九靈元聖一句,“啊,下雪了。”打破了沉默。

施錚看向窗外,就見雨夾雪撲簌簌掉落,竟看得出神,過往的一幕幕浮現眼前,從撿到袁持譽開始,到幫他找師父,一直到共同來到北俱蘆洲……

等回過神來,發現叔叔都拿餐巾在擦嘴了,跟前的食物也已吃乾淨了。

而袁持譽也早吃完了,坐在對面看他。

施錚大驚,“你們怎麼吃這麼快?”

九靈元聖道:“……你愣怔出神都快兩刻鐘了。”

袁持譽問:“在想什麼?”

施錚一驚,趕緊嚴肅的道:“望霞城的百年大計。”

“難怪。”袁持譽說完,就低下了頭。

施錚一邊往嘴裡塞已放涼的食物,一邊想,自己是不是真叫豺狗精說中了,得了什麼病。

明明什麼都解決了,怎麼就不覺得快樂呢。

難道是他這熱帶獅子,第一次過冬天,情緒上不適應?

隨着雨夾雪的降臨,很快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雪也降臨到了北俱蘆洲,橫掃整片大陸。

冬天是最難熬的季節,不僅因爲天氣惡劣,還因爲冬天是妖怪侵襲人類的高發期。

很多妖怪不懂存儲食物,到了冬天吃得東西變少,就會搶人類的口糧牲畜,或者乾脆吃人。

信義村在北俱蘆洲過了數十個這樣的冬天,也想過搬遷,但一直沒有更好的地方。

人族在北俱蘆洲不是沒有城邦,但都高度排外。

很多都是幾百年來獨立發展的閉塞城池,而跟外界保持交流的城邦,也不喜歡從南贍部州土地遷徙而來的外族人。

昨天中午,一條大莽衝進村莊,一口氣吃了十頭豬,雖然大莽被他們殺死,蛇肉也被切下來成了過冬儲備糧。

但仍舊對他們造成了損失,破損的豬舍需要修繕,十頭豬是可以繁衍豬崽的,被吃掉了,可就沒辦法“生生不息”了。

於是,老生常談的話題,重新搬到了桌面上。

村長圍着火爐道:“大家都說一說自己的看法吧,反正我和武德祐兩個提議,舉村搬遷到望霞城去。那裡有大片的土地可以耕種,什麼優秀勞工搞得紅紅火火,還分房子,都是石頭的,保暖性比咱們這木加黃泥土的房子好。”

“不就是您上次去的羅剎國麼,改名叫望霞城,裡面住的不也都是吃人的羅剎麼,換湯不換藥。”換個名稱就認不出本質了麼。

“不一樣,羅剎們如今都不吃人了,也沒法吃人,一個個老實得很。”村長道:“我看那看押他們的丞相面容憨厚,是個實在人。外面的妖怪都吃人,不如搬到那裡,咱們是安全的。”

村民中參與討論的成年男子,提出了疑問,“靠得住嗎?別咱們去了狼入虎口。”

武德祐道:“城主是玉帝冊封的扶妖將軍,他有辦法控制住妖怪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信的,城內的妖怪吃人,就會七竅流血而死。城內除了羅剎外,也有人類,還當着官呢。”

村長道:“大家回去都和自家人商量商量,明早上到村中央的空地處舉個手錶表態,反正看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希望大家都贊成搬遷。”

村長德高望重,他的決定基本上受到所有人的擁護,大家都知道他是真正的爲村民好。

之前肯爲武德祐家犯險復仇,將村民家的事,當成自家的事,換了第二個人也做不到這點。

他說搬遷,這件事基本上就定了,明天舉手表決就是走個過場。

果不其然,第二天,表決的結果是,大家都願意跟着村長走。

村長道:“這第一場雪基本上存不住,等太陽一出來就化了,之後能有十幾天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等再降一場霜,纔是真的入冬了,咱們抓緊時間,在真正的大雪天前趕到望霞城!”

村民們各自散了,回家收拾行囊。

武德祐也回到了自家,跟正給餵奶的媳婦道:“村長想盡快趕路,你身子還行嗎?”

“這片土地上的人,哪有嬌貴的身子骨啊。”他媳婦苦笑道:“就怕這孩子太小,在路上遭罪。”

武德祐看着剩下的雙胞胎之一,眼圈泛紅,不知道他的兄弟還活着沒有,如果活着,又在過什麼樣的日子。

“……那孩子還好嗎?”女人說着,就帶了哭腔,“若是死了,我也就不想他了,可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叫我如何不擔心?”

“沒見到屍體,就一定還活着,咱們終有一日會團聚。”

不日整理好行囊,一行人踏着秋末初冬溼漉漉的雪水踏上了遷徙的道路。

觀音回到大雷音寺後,如來並沒有責怪她,只是道:“我這個‘母親’可能是寂寞了,故而留下金蟬子承歡膝下。若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一定會理解金蟬子對佛門的重要,願意歸還金蟬子。觀音,你去一趟花果山,叫孫悟空領回他師父。”

觀音覺得甚妙,孫悟空是個天產石猴,老君的煉丹爐都不能傷他分毫,區區胃液更是不在話下。

被孫悟空鑽過胃的妖怪,沒有一個不求饒的。

最重要的是,孫悟空可以去天庭搬救兵,這一點比其他佛門弟子容易得多。

佛門不好興師動衆的對付孔雀大明王,但是天庭可以。

觀音簡單沐浴更衣,洗去與孔雀對陣的污垢,便前往了花果山。

“對不起,我家大王正在水簾洞中閉關,十年後再來罷。”一個拿着長矛的猴子,冷漠的說道。

“我乃如來坐下弟子觀音菩薩。”

“誰,也得等十年。”另外一個拿着大刀的巡邏猴子也道:“我家大王自從不取那鳥經,就一心修煉了,你們這些和尚還來找他做什麼?”

觀音心道,想不到孫悟空對取經一事這麼快就放下了,但眼下正是需要他的時候,就是閉關也得出關,“他師父正在受難,需要他去搭救。”

“那唐朝和尚,除了我們家大王,不還有豬八戒和沙和尚嗎?對了,還有一匹白龍馬。幹嘛非找我們家大王。”說完,兩隻猴子也不奉陪,幾步就竄進了樹海中不見了。

將觀音晾在沙灘上。

觀音微笑,很好。

是該念緊箍咒的時候了,這套法咒還是她教給唐僧的,她自然念得比唐僧還熟。

這緊箍咒在方圓十萬八千里內都會起作用,剛纔那猴子說了孫悟空在水簾洞中閉關,正在緊箍咒的作用範圍內。

她將咒法在口中反覆念着,就等孫悟空頭疼欲裂,從山洞頂端衝出來,在空中大吼大叫。

但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花果山上除了有幾隻鳥撲騰着翅膀飛出,別說孫悟空,就是隻尋常猴子都沒蹦出來過。

她確定緊箍咒的念法肯定沒錯,不甘心的又唸了幾遍,仍舊無事發生。

又一炷香過去了,兩炷香過去了,三炷香……

一半的夕陽在觀音身後沉入了海平線,將她落寞的影子在沙灘上拉得長長的……

怎麼回事?

她突然驚醒,掐指一算,臉色驟變,“緊箍怎麼會在施錚手裡?”

再一算,“車遲國的時候居然就被摘掉了?”

又一算,“孫悟空早就回花果山了,那麼後來伴隨唐僧取經的是誰?”

猛地又記起了什麼,觀音瞳孔一縮,身子震動,“我的金毛犼……落在孔雀那裡了……而且還找不到了……”

果然,修行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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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又回到了大雷音寺,語態中透露着一股疲憊,“孫悟空正在閉關修煉,不願意見弟子。弟子念動緊箍咒,卻發現緊箍咒居然被摘了,落到了施錚手裡……”

衆佛門弟子都吃驚,“緊箍咒如何被摘了?是怎麼做到的?”

觀音心道,他算到是袁持譽動的手,此人大有來歷,恐怕跟三清有牽扯。

如果他背後真是三清,那麼能摘掉孫悟空的緊箍咒也在情理之中。

大意了。

雖然是彌勒佛的童子殺的唐僧,但是道門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取經隊伍分崩離析的種子。

如來微微一笑,看起來仍舊淡定,親自掐算驗證觀音所說,稍許之後笑道:“原來曾有一大獼猴冒充孫悟空,我等都疏忽了,竟叫他李代桃僵了許多日。”

掐算過去發生的事,也需要消耗法力,平時沒事的話,是不會隨意掐算的。

只有察覺事情非比尋常,纔會倒溯過往。

一個佛門弟子問:“是何妖猴,如此大膽?”

如來道:“是一隻大獼猴,喚作六耳獼猴,天地間僅此一隻。”

珍稀程度上,也可以跟孫悟空這隻天產石猴媲美。

如來聲調不急不緩的道:“我注意到,他雖然冒充悟空,但根源在於一心向佛,苦於無其他出路而已,一顆佛門倒是真誠。如今他在我舅舅那裡,你們誰去走一趟,教他領回金蟬子,度他來西天。”

衆菩薩揭諦心裡都清楚如來的安排:讓這個能僞裝成孫悟空的六耳獼猴,將金蟬子救出來。

是真的掄起棍子去打,還是去天庭搬救兵都可以,只要能救出來就行。

如來不好直接跟佛母起衝突,用那鐵面無私的猴子最方便,現在猴子用不了,假猴子也能湊合。

如來目光巡視衆多弟子,視線落在了觀音頭上。

觀音微閉雙眼,認命般的道:“弟子願意走一趟。”

如來微笑:“那麼觀音就走一趟罷。”

一日是取經負責人,終身是取經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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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錚搶了你的坐騎?”玉帝看着下面的太乙救苦天尊,重複了一遍他的控訴,“還和他身邊的護衛對你動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騎是隻九頭獅子,而施錚也是獅子修煉成精,那麼事情就變得很奇怪了。

獅子精出門騎另外一隻獅子,怎麼想怎麼不對頭。

人類出門騎馬,可沒見過騎着另外一個人類的。

玉帝又聽對方的控訴,這回明白了,“原來你那坐騎是他的叔叔。”

那就好理解了。

拯救親人,乃天地間的真理,三界通用,比如二郎神劈山救母就是義舉。

玉帝和稀泥,“明白了,你去天河裡選幾匹好馬罷。”

但這不是太乙救苦天尊的目的,他急呼道:“陛下,你封了施錚當扶妖將軍,他就張狂上了,若是不多管教,就怕他哪一天,他到天庭解放所有的坐騎!”

玉帝道:“可是,你的坐騎是沒看管好,逃下界去被他救走的,又不是從天庭救走的。你未免有點過慮……”

自己不把坐騎拴好,想讓我替你出頭?你妙嚴宮又不是沒有徒弟,那麼想要坐騎,就帶着弟子搶回來啊。

不過,話說回來,施錚和袁持譽能趕走太乙救苦天尊,果然很有實力……

“陛下,大消息——金蟬子的轉世被孔雀大明王菩薩扣下了。”

玉帝當即顧不得太乙救苦天尊的小事,沉聲道:“竟有這樣的事?那大明王不在北俱蘆洲麼?怎麼敢去南贍部州抓人?”

“金蟬子和黃眉就是託送到了北俱蘆洲,後被孔雀父子所得。”

太乙救苦天尊也沒料到金蟬子會被孔雀抓去,趁着還沒追究到他頭上,坐騎的事兒也不說了,趕緊走人了。

“……”玉帝眼睛半閉半睜,他想跟如來談談,這取經能不能順利了,“可派人去說和了?”

“觀音去了一趟,空手而歸。”

空手而歸的原因,八成被那惡孔雀給打了,玉帝覺得如來是不會親自出面跟“佛母”對峙的。

他看向一旁的太白金星,“你走一趟,叫施錚想想辦法,他不正好在北俱蘆洲麼。”

孔雀家族可是盤踞在北俱蘆洲的妖族一霸,施錚想要奪取北俱蘆洲,勢必得收服這一家子。

玉帝這就給施錚送上一個動手的理由。

若是成功了,替佛祖教訓了“佛母”,也是一個人情。

若是失敗了,教訓了施錚,也能讓他規矩點,對太乙救苦天尊也是個人情。

一舉兩得。

玉帝這樣想,催促太白金星道:“去吧,好好與他說。”

“是。”

雖然入了冬,但一點不耽誤妖怪們的活動,地雖然不用犁了,但是室內教學任務排上了日程。

妖怪抗凍,不用取暖,也省了柴火,只有人類需要取暖而已。

從羅剎中挑選了一些識字的貴族,安排他們教習其他羅剎識字。

施錚的要求也不高,至少以後發佈法令,城門樓前貼一張紙,確保大多數都能看懂和理解,城市運轉效率也能提升不少。

黃獅精和其他六獅家的孩子們,雖然沒化形,但也蹲在墊子上,跟着聽講。

冬季是學習的季節。

自從施錚“自作多情”之後,他和袁持譽就再沒有過任何肢體接觸,以前存在過的牽手和擁抱,徹底從兩人的關係間消失了。

這一天晚上,施錚本來都閉上眼睛了。

但是迷迷糊糊間,突然毫無預兆的想到了一點:袁持譽肯定察覺到他以爲他暗戀他這點,所以也在有意迴避兩人的接觸。

袁持譽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接觸起來很隨意。

施錚本來仰頭在牀上,想到這點,長嘆一聲,翻身改成趴的姿勢,嘟囔道:“……唉,這叫什麼事兒啊。”

“什麼什麼事兒?”

施錚聽到來人的聲音,動都沒動,臉埋在被子裡,“太白金星老先生,您來之前能不能先敲個門,不要突然出現在別人屋子裡。”

太白金星見施錚趴在牀上一動不動,納悶的道:“你怎麼了,肚子不舒服?”

“……可以這麼理解吧。”反正心和肚子都長在軀幹上,差別不大。

太白金星見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直接開門見山的道:“金蟬子被孔雀大明王父子奪去了,玉帝想叫你幫着搶回來。”

施錚埋在被子裡的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他都失憶了,玉帝怎麼還認爲他是他的人?還是想他和孔雀打起來,兩敗俱傷纔好。

施錚裝作艱難的坐起來,疑惑的道:“金蟬子是如來的徒弟,孔雀是如來的佛母,都是佛門的事,我不好插手吧。要是打傷了佛母,人家如來找我算賬,我裡外不是人。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跑人家搶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要吃金蟬子呢。”

“怎麼會呢,如來只會感激你。你有這個能力,爲何不送如來一個人情。”

施錚道:“孔雀大明王連如來都能吞,我可不想進他肚子裡。”

“不是還有袁持譽麼。”太白金星笑道:“你差他去就好了。”

“他就更不會涉入佛門爭端了。”

“他不涉入,你叫他涉入就好了,他不是和你相好嗎?”

太白金星捋着鬍鬚道,他一點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但就聽施錚突然激動反駁,“誰說的?別造謠好不好?”

“……不是你自己說的麼?”太白金星道:“如果按照天上的時間算,就在今天剛說完的。”

施錚抿脣,心道,我要穿越回去,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