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鄔羈狂放的聲音在偌大的靈舟內部傳響，臉上的笑意和對面李雲逸眼底的無奈呈鮮明對比，看得莫虛一愣一愣的。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李雲逸這個樣子。
也是第一次見李雲逸和其他人以這種形式交流。
他在南楚也有一段時間了，李雲逸每次頒佈王令或者有其他動作，不止風無塵鄒輝在場，他也在。
在他的印象中，李雲逸穩重而不失霸道，鋒銳又不失陰柔，理智爲基，智勇雙全，和風無塵鄒輝在一起的時候，後者也會對風無塵顯露些許親近，但大多都是敬重頗多。像眼前這樣，李雲逸如此鮮明的露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哪怕是無奈，還是第一次。
莫虛好奇，一顆心癢癢的，想問卻不敢問，最終還是放棄了。
因爲他知道，若是李雲逸想要告訴他，就不會用神念傳音這種方式了。但是，他也不埋怨李雲逸這種區別對待。
人貴有自知之明。
和鄔羈接觸一天，他就知道，在李雲逸的心中，別說是他，就連熊俊等人恐怕和鄔羈也有不小的差距，又豈會因此心生不滿？
直到終於。
“行了，別笑了！”
“你也知道我對這些從不上心，倒是你的特長。等她回來，記得替我美言幾句，否則……”
李雲逸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眼底無奈更深。
鄔羈似乎很享受看到有人竟然能制住李雲逸的這一刻，只是當他聽到李雲逸的叮囑，眼瞳驀地一震，連連擺手，正襟危坐。
“逸哥兒您可別拿我打趣了，她若回來，我哪敢多說什麼，還想多活幾天呢。”
“你的家務事，您自己處理，可別勞煩別人，也沒人敢操心。”
“咱們還是繼續說周慶年吧。”
鄔羈慫了。
李雲逸看到這一幕並不吃驚。
事實上，熊俊等人，除了熊俊和福公公和江小蟬親近之外，誰見了她不慫？
劍道天才，劍心至純，一切遵循本心行事，確是珍貴。但同樣，她這樣的直性情有時候也是一場麻煩，尤其是她現在正處在情竇初開的年齡。
李雲逸輕輕搖頭，不再多想。更主要的是，多想也沒用……
當他再次擡起頭來，眼底已經恢復一片清澈，道：
“正是因爲周慶年足夠聰明，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大勢已去，無力迴天，只能被我南楚左右。更何況，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他困足聖境二重天巔峰數十年，可以說，世界上能同他的武道根基相比的，應該都沒有多少，卻一直無法突破，早已成爲他的一大心結。”
“這次，血月魔教出現，第二血月和紫龍宮也以全新的模樣呈現在世人面前，甚至南蠻巫族也不再是秘密，他更知道了中神州的存在，相當於已經重新獲得了希望，所以更不會拒絕。”
“因爲無論是紫龍宮還是南蠻巫族，都和我有極大的關係。至於除此之外唯一能幫到他的血月魔教……他還是太謹慎，不敢輕易冒險，只是言語嘗試。”
鄔羈聞言眼瞳一亮，輕輕點頭。
“所以殿下才認定他會照做。”
鄔羈以爲這就是李雲逸的結語了，卻沒想到，李雲逸輕輕搖頭，眉心蹙起，也出現了一抹疑惑。
“不。”
“哪怕時至如今，他其實還有反撲的資格。整個中神州無法施展聖境三重天戰力，他就是這片天地明面上的最強者，哪怕是我，也不一定能把他殺死。”
“但是今天，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放棄？
鄔羈聞言眼瞳一顫。
“殿下是說，那白蓮聖母？”
李雲逸輕輕點頭。
“是。”
“他似乎對白蓮聖母頗爲忌憚。”
“她就是西晉的那位聖境？”
李雲逸點頭認可是對鄔羈說的，但最後一句話，就是問向莫虛了。莫虛在旁邊聽着，突然被點到，整個人一震，但並沒有遮掩什麼，搖頭道；
“關於西晉聖者的信息，我紫龍宮資料很少，她很少出手，行蹤詭秘。”
“但如果以周慶年如此謹慎爲推論的話……應該就是她。”
莫虛給出肯定的推斷，李雲逸聞言輕輕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周慶年爲何以爲她會幫助我南楚？”
鄔羈皺眉，思索更深層的原因。只可惜他不知道，周慶年曾專門去西晉邀請白蓮聖母出手，卻慘遭拒絕的事情，否則即便無法得知後者的身份，也能知道其中原因。
少頃。
“既然存在，定會再出現，不必着急。”
李雲逸輕輕擺手，示意鄔羈不要再多想，眉頭微蹙。鄔羈看到他的臉色，心頭一動。
“殿下還在爲天魔軍困擾？”
李雲逸輕輕點頭，並未隱瞞。
今夜說動周慶年讓大周鐵騎率先試探現在的大齊，一則是可以探查出天魔軍的戰力，第二也是給自家南楚軍野一個緩衝的機會，免得天魔軍吃人一說一旦傳出，整個王朝陷入莫大的震盪。
今天的目的是達到了。
但。
並不意味着這危險就解除了
事實上，李雲逸明白，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拖延和緩衝，只是輔助罷了，大齊天魔軍總有一天會降臨於南楚，而待那時，就是如何擋住的問題了。
鄔羈沒有再說話，眉頭緊蹙坐在一旁，因爲他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
“生命一道？”
李雲逸想了好一會兒，最終落下思緒。
想，是沒有結果的。
只能嘗試。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從天魔軍的身上推演出第二血月掌握的秘術到底是什麼，若是真的和生命一道有關，那就真的是莫大的幸運了。
身爲生命一道的唯一傳承者，有什麼生命一道的秘術能難過他？
“可以抓幾個探查一下……”
這邊，李雲逸陷入思付，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
事情很多。
在其他人看來，南楚一天之間誕生七大聖境，總數量甚至達到了兩位數之多，這已經是國運爆棚的喜兆了。但唯有坐在南楚攝政王位置上的李雲逸才知道，他現在面臨的是何等兇險的局面。
大能棋局。
第二血月作爲名滿中神州的最強魔頭，天魔軍會是他唯一的手段麼？
李雲逸不這麼認爲，第二血月肯定還有其他手段。只可惜現在，他連這第一道手段還未破解。
更別說還有天鼎王、江小蟬。
還有馬上就快守靈結束，即將從南楚皇陵回來的葉青魚……
家事國事，事事煩心。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周京。
大周王殿。
周鎮東還沉浸在煉化周慶年送入他體內那股天地精氣中無法自拔，偌大的大周殿，只有周慶年一人靜靜站在原地，眺望遠方，眼底一片複雜和凝重。
“成長的好快！”
周慶年驚歎，還沉浸在之前李雲逸莫虛鄔羈三人來時的那場對話中無法自拔。除了大齊血月魔教的天魔軍之外，讓他感受最爲強烈的，定然就是李雲逸和鄔羈了。
鄔羈帶給他的震撼是前者極其理智，字字鋒銳，讓周鎮東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話鋒之犀利是周慶年今生僅見。
但即便是鄔羈，帶給他的震撼也絕對沒有李雲逸那麼強烈！
“巫神傳人。”
“紫龍宮客卿。”
“血月魔教之敵！”
從他上次在楚京遭受阻攔，這纔多長時間李雲逸就得到了這麼多稱號，並且每一個都是那般驚人！
李雲逸，是如何做到的？
還有。
“白蓮聖母……”
周慶年心裡唸唸有詞，卻不知道，就在李雲逸三人乘飛舟趕回楚京的路上，李雲逸已經把他這個人分析的底朝天了，甚至還以此爲例，敲打了鄔羈要擅長洞悉人性，才能更順利的運籌帷幄。
當然，哪怕知道了，只能讓他對李雲逸更多些許忌憚，卻絕對不會令他改變心思。
出擊！
和李雲逸預料的一樣，周慶年已經做出這一選擇了。但，在李雲逸的分析中，周慶年固然有許多特點，卻也並不全面，正如。
對於大周，他當然是有眷戀的，畢竟這是他的故土。
守護一方水土，是每一個飲過此地之水的武者的義務，但是和自己的武道和命運相比——
周慶年眼底精芒一閃，似乎終於做出最後的決定，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天地之力蒸騰，化爲一根無形之針落在周鎮東後心，後者精神一震終於醒來，慌忙轉身，但周圍，哪裡還有周慶年的影子？
只有。
一道低沉的命令傳來。
“準備。”
“三天後，百萬大軍奇襲東齊！”
攻打東齊。
百萬大軍！
周鎮東剛從恍惚的狀態醒來，突然聽到這命令，整個人都是一震，駭然失色。
他知道，周慶年已經做出選擇了，是他無法違背的命令，更是……足以把整個大周推向無盡深淵的選擇！
但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無法拒絕！
正如十數年前，當南楚同西晉大戰，他曾向周慶年申請，一鼓作氣拿下西晉。
正如三年前，大齊出兵入侵南楚，葉向佛未出，他又一次向周慶年提議，借勢沉寂滅掉北越……
但結果，他都被拒絕了，甚至讓他都開始隱隱懷疑周慶年對大周的心意。
直到如今。
五大王朝仍在，自家大周分明國力最強，可現在……
“若是當初二爺爺聽我的……”
周鎮東茫然擡頭，望向殿外，恰好看到，在魚肚白的東方，一抹雲霞璀璨絢麗，一晃神，一個金黃的太陽跳了出來，清澈的日輝灑下，似要驅散世間一夜凝聚的陰冷。
但。
周鎮東臉上又何曾有半點看到這盛景的喜悅？
眼底深處，一片蕭瑟，更有隱隱怨毒！
眼前的朝陽，在他看來甚至就和夕陽一樣。因爲，他看到的不是天地奇觀，而是——
一個時代的落幕！
這個時代，正是本該屬於他大周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