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非常道。說著醜，行着妙。”
“人人憎，個個笑。莫厭穢，莫計較。”
“精氣神，不老藥。乘鳳鸞，聽天詔。”
…
…
那飄渺的聲音由遠而近，麻衣老者大搖大擺，身輕如燕，如履平地，行雲流水般哼着長調走來。
他狀若瘋瘋癲癲，頭髮乾枯發白，哪怕束着發，也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如同雞窩般，像是很久未曾洗過一樣。
那麻衣破破爛爛，裹住整個身軀，只是胸前因爲天氣炎熱，袒露着古銅色的肌膚。
他赤裸着腳踝，踩着一雙草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從哪裡跑進來的乞丐。
離得近些，甚至能夠聞到其身上的汗臭味，兩旁的遊客紛紛閃躲，如避蛇蠍。
不遠處，沈雁三人也覺得奇異，回過身來，細細的打量着麻衣老者。
就拿那龜甲來說，沈雁本來還覺得這玩意是個現代工藝品，等離得近了，纔看清楚，這特麼都盤出包漿來了！
“這人神經病吧？從哪裡冒出來的？”
遊客中，有人一臉惡寒的表情，憤怒道。
“就是，又髒又臭，這種人也放進來？沒人管嗎？”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女子也皺着眉頭，捏着鼻子道。
“噓，說什麼呢，沒看到人家那幡上寫着，問卜算卦嘛，如此不拘小節，該不會是山中的隱士高人吧？”一箇中年人想起這韭山中的一些傳說，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動。
“呵呵，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一套呢，我看啊，他就是裝模作樣的騙子！”
“就是，景區的工作人員都死絕了嘛，還不趕緊把人趕出去！”
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嗤笑一聲，眼中盡是厭惡，嫌棄似的離那麻衣老者遠了一些。
這時，那麻衣老者忽然回過頭，咧嘴笑笑，露出滿嘴的黃牙，口中又笑道：“留有餘，不盡之巧以還造化。”
“留有餘，不盡之祿以還朝廷。”
“留有餘，不盡之財以還百姓。”
“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還子孫吶啊……”
麻衣老者的聲調宛如唱戲般，抑揚頓挫，餘味悠悠。
“小女娃，我且問你，你可是時常頭昏腹痛？”他託着黑玉似的龜甲，咧嘴笑道。
“你……你怎麼知道？”聞言，那對情侶之中的女子一臉詫異的回道。
“月餘之前，是否拿掉過一個孩子？”麻衣老者又問道。
“你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那年輕女子忽然間臉色煞白，眼中盡是驚駭之色。
“你可知自己已經陰債纏身，那孩子前世受盡苦楚，死於禍亂，輪迴路上苦苦等待，好不容易重入輪迴，與你結緣，本該做一世恩情母子，卻不想被你斷送了他的一世輪迴。”
“如今那孩子孤苦伶仃，對你心有怨氣，不肯再入輪迴啊。”
麻衣老者語出驚人，不僅令旁觀者驚駭，就連那女子，也是瞬間淚如雨下，身子癱軟在一旁男子的懷中。
“都怪你，都怪你，我就說生下他……你偏不肯……”
“嗚嗚嗚……”
那女子痛哭流涕，滿面悔恨之意，這讓不遠處的沈雁莫名覺得有點假。
“可以，聲淚俱下，老演員了吧？”沈雁笑笑，越看越覺得這像是一夥的。
他前世也不是沒見過一些所謂的大師，大部分都是一些騙子，極少數有點真本事。
那原本對麻衣老者厭惡的男子也是面色駭然，竟然直接對着麻衣老者跪下，道：“您全說對了，真是活神仙啊，是我有眼不識真人，求您教我們該如何做，才能讓那孩子解脫啊……”
“我一介凡夫俗子，在這等仙家聖地，又豈敢妄稱仙人，你且先起來吧！”
麻衣老者嘆了口氣，伸手將男子托起，輕飄飄的，似乎並不費力。
“萬事皆講一個緣法，也罷，既然命中註定今日相遇，便指你一條明路，不妨回去後多燒些紙錢，與那孩子道個歉，想必念及母子情緣，不會再難爲你們。”
這番話出口，更是聽呆了衆人。
就連沈雁也是心中難以平靜，小聲道：“這也太玄乎了吧？”
“搞的跟真的一樣！”
這時，那男子如遵懿旨，點頭如搗蒜，恭敬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
隨後，更是遞給麻衣老者一張鮮紅的鈔票，緊張道：“師傅，一點心意，還請您能夠收下。”
“非我貪圖金銀，此物於我無益，只是與你了卻一番因果，也罷也罷，念在你一片赤誠之心，我收下便是。”
麻衣老者身前還挎着一個打滿補丁的布包，接過那一百塊錢，放入布包之內。
得！
沈雁算是看明白了。
這幾人絕對一夥的，絕對是騙子。
前面弄出來的高人風範，沈雁還險些被唬住，此刻頓時心中有底，根本不信。
但他不信，有人信啊。
來這地方玩的，大多數都是對那仙人的傳說比較感興趣的。
“神仙啊，真是在世活神仙啊！”
“世間還有這樣的奇人，竟然被我們給遇上了。”
“師傅師傅，您幫我看看，看看我什麼時候才能發財啊！”
“也幫我看看，我最近升遷的事又沒了下文，師傅，您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雁本來只是站在不遠處看戲，沒打算提醒衆人，誰愛當凱子誰當，不關他的事。
但沒想到，那麻衣老者卻笑笑道：“算不得，算不得，老道我這問卜算卦，只算有緣人，今日諸位於我無緣，請恕老道無能爲力啊！”
“師傅，您說跟您有緣才能算，沒緣不能算，那怎麼纔算是有緣，怎麼纔算是無緣呢？”
“是啊，剛纔那女人您不是給她算了，爲什麼不給我們算？”
“師傅，您就給我們算一算吧，您放心，若是算的準，肯定少不了孝敬您的！”
欲擒故縱，這招玩的溜啊！
沈雁呵呵一笑，聽這麻衣老者的一番話，也是笑起來。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麻衣老者卻依舊搖頭，沒有見好就收，他咧嘴笑着，滿嘴的黃牙格外顯眼。
“算不得，算不得，老道我此來，乃是爲有緣人而來。”
“只是，我算到他/她會來此處，卻算不出他/她究竟是何人。”
“咦，這位女娃，可否讓老道我觀一眼手相？”
就在這時，麻衣老者雙眼放光的望向沈雁身旁的宋鈺，一步邁出，彷彿縮地成寸般，走到他們的身前。
然而，沈雁直接將宋鈺護在自己身後，笑道：“老道長，我們不算卦，您還是找別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