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張天陽應着，隨手打開了40牀的既往病歷。
40牀，男，36歲，兩年前發現血壓升高，最高收縮壓可達180mmHg，未重視，未規律服藥。
一月前患者如廁時突感頭暈，四肢無力，口不能言，背靠牆緩緩滑落，一小時後家屬發現並將其送入當地醫院，具體治療經過不詳……
“才36歲，這麼年輕就這麼高的血壓？”
繼續往下看，既往有5年的腎衰竭透析病史，透析頻率一週兩次……
“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張天陽迅速翻完，扯了張白紙就急匆匆的趕去看病人。
“40牀，在這裡……嗯？監護病房？”
腎內科有八十來張病牀，72張普通病牀，4張vip單人單間病牀，以及4張監護病房病牀。
只有病情最危重的病人才會住進這裡。
心裡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再次放大。
監護病房面積是普通病房的兩倍，四張病牀各有專門的簾子隔開，張天陽悶頭衝了進去。
“40牀，郭xx，我來問病史，是你嗎？”
病牀的頭端被搖起了四十五度，面色有些發黑的大哥半躺半靠着，聞言慢悠悠的反應了半天。
“啊？啊……是我。”
我去！
張天陽在心裡爆了個粗口。
預感應驗了！
這大哥不僅反應慢，特麼的都開始翻白眼了！
“家屬！他像這樣反應慢而且翻白眼很虛弱的症狀持續多久了？”
40牀的家屬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據說是40牀的老媽。
老太太一點也沒有自家兒子快不行的覺悟，臉上竟然還笑嘻嘻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好像一直都這樣的啦。”
我特麼！
對面是個滿臉褶子的老太太，張天陽也不好凶她，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問。
“他上一次做透析是什麼時候？”
“我不太清楚的啦，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管的啦。”
小老太太依舊樂呵呵的，張天陽內心瘋狂吐槽，表面上面色沉穩，語氣急促。
“郭大哥，你上次做透析是什麼時候？”
“啊？透析……上週，上週……三？”
“你還記得你每次透析的量是多少嗎？透析間期體重增長大概多少知道嗎？”
“我好像，好像是，低鈉透析，量，量是……”
病史詢問得及其艱難，但是這些都是跟治療和處理密切相關的重要信息，不得不問。
“你的血壓平時一般在多少到多少波動，有沒有一直在吃的藥？”
“……”
好不容易簡單問到了最關鍵的信息，張天陽果斷決定先做處理，等患者病情穩定再問剩下的。
“家屬，我必須跟你說，患者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需要馬上進行處理。”
“等會我會拿幾個同意書過來，你跟患者都要簽字。”
張天陽扯着寫滿字跡的白紙腳步匆匆，首先跑到了護士站。
“護士姐姐，麻煩給40牀建立靜脈通道，病人來的晚但是病情比較重，耽誤你們下班了不好意思。”
張天陽有理有據外加上來就道歉，護士小姐姐被迫“加班”倒也沒什麼怨言。
“沒事，我現在去，你開醫囑了嗎？”
“比較急，沒來得及開，你放心等會我補上！
對了，還有請給他抽急查的血常規、離子六項、肝腎功、術前四項，我會補醫囑的，謝謝了！”
張天陽聲音落下，人已經快步走到了醫生辦公室。
“師姐！”
準備下班的樑師姐被張天陽攔個正着，臉上露出微微的不耐煩。
“師姐，40牀是個腎衰竭規律透析五年的，每週兩次，這個病人有高血壓，上次透析在四天前，現在人神志不太清楚，我覺得需要馬上透析，能不能麻煩您給教授打個電話？”
腎內科的病人不管是約樓下固定牀位的透析還是牀旁透析，都需要教授親自預約。
如果不是張天陽沒有劉教授的電話，他還真不想麻煩這個對他冷淡無比的師姐。
“規律透析一週兩次，上次透析四天前，也還好吧？這麼着急嗎？都下班了！”
樑師姐皺着眉頭，“師弟，我聽他們說你們剛下臨牀才一週，病人的意識狀態是有評判標準的，你都有做嗎？”
“腎內科的病人大部分都要做透析，病情都挺重的，師弟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怪。”
“師姐！”
張天陽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樑師姐的言外之意他當然聽得出來，無非是覺得他剛下臨牀見識短淺，一點點小病就會大驚小怪。
這確實是實習醫生避免不了的通病，很多剛下臨牀的新手醫生覺得一驚一乍的病例在高年資醫生看來其實都是不需要緊急處理也會自己緩解的小事。
可是這個病人是真的很重啊！
“師姐，這樣，你去看看病人，覺得確實應該做咱們就給教授打電話，覺得不需要，那我明天給師姐買奶茶賠罪！”
這話一出，樑師姐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不是赤裸裸的威脅嗎？這師弟也太不懂事了吧！
樑師姐在心裡給張天陽判了個死刑，腳下倒是轉了方向，往監護病房走去。
當然，樑師姐嘴裡還不忘補一句，“不用買奶茶了，我不喜歡膩的。”
言下之意，師弟你肯定是大驚小怪，師姐不跟你計較，但是也拒絕你賠禮道歉的好意，以後再有這些小事情麻溜的滾遠點別耽誤老孃下班！
張天陽爲病人着想，沒有生氣，走快兩步在樑師姐前面擡手幫她撩開了40牀四周圍着的簾子。
小護士已經勤勤懇懇的開始給 40牀扎手背留置靜脈通道了，這讓樑師姐愈發覺得張天陽太過於大驚小怪。
病牀上，40牀大哥的迷糊似乎更加嚴重了點，連白眼都翻不起來了，眼睛眯得快剩了一條縫。
樑師姐漫不經心的把目光落在病牀上。
“40牀，你……”
後面半句話被咽在了肚子裡。
別說什麼意識狀態的評判標準了，這大哥根本就是肉眼可見的有問題啊！
“師姐，電話。”
張天陽輕輕提醒了一句，樑師姐瞬間驚醒。
只見樑師姐渾身“我要下班了我好懶我不想管事情”的氣息猛然一變，瞬間嚴肅起來。
“我現在給劉教授打電話！師弟你趕快去打同意書！記得急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