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王……屠狂生！？”
古全真看着那道乾癟修長的身影，眸子顫動，簡直不敢相信。
今日的屠狂生與他所認知的根本就是判若兩人，那渾身散發出來的灰黑之氣，充斥着不祥，讓他都感受到了本能的不安。
玄奧的符文在其眉心處閃爍，那如幽冥般的眸子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波動。
在屠狂生的身上，古全真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甚至是生靈的特徵。
“你……你對他做了什麼？”古全真顫聲道。
他雖然被地王屍陀度化，可是依舊擁有自己的意識和思考能力。
眼前的屠狂生讓他心驚莫名。
“看着便是。”周道輕語，眼眸中噙着深深的凝重。
這樣的姿態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地王屍陀改造之後的屠狂生到底化爲了何等存在？
吼……
突然，屠狂生髮出了一聲厲吼，恐怖的音浪捲起颶風狂嘯，震得風雲變色，強大的力量將大地都撕裂開來。
“他的力量……”古全真目光微凝。
僅僅一吼之威便有如此力量，如今的屠狂生已然今非昔比。
“煉獄，你也背叛王通師兄了。”
天空中，【兵魔】商罪業一聲低吼，顯然他也感受到了屠狂生的不同，雙手結印，漫天虛空浮動，一杆杆玄兵從虛空浮洞中探出，鋒芒畢露，散發出純粹的破壞波動。
十萬兵藏，這件法寶乃是道王所留，以虛空煉製而成，內藏十萬玄兵，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弓、弩、箭、矢……每一件都以天外星隕鍛造而成，彼此相連，宛若一體，藏於虛空，吞吐空間之力，淬鍊不知經年。
此寶一旦激發，虛空共振，裹挾毀天滅地之能，可破山河城郭。
“十萬兵藏……這便是王通授予的十萬兵藏……”古全真神色凝重。
領主會十三元老，每一位都是氣運濃烈的絕頂之輩，他們都已經走到了真境盡頭，登臨龍門，再進一步便是道境絕巔。
無論是他，還是屠狂生，又或者是黑劍，山鬼……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機緣。
這樣的機緣，足以傲然同輩不衰。
兵魔商劍業的機緣便是【十萬兵藏】，自他煉化這件寶物之後，總共也只出手過兩次而已。
沒有人膽敢挑釁他的威嚴，也沒有人能夠承受【十萬兵藏】所帶來的毀滅。
這件寶物天生便帶着無以倫比的威懾力。
轟隆隆……
此刻，整片天空都被【十萬兵藏】佔據，穹天如幕，一件件裹挾滅殺之力的玄兵如狂風驟雨，向着屠狂生激射而去。
砰砰砰……
虛空炸裂，璀璨的火光將百里野塚覆蓋。
面對如此密集的無差別攻擊，屠狂生身形閃爍，竟然迎了上去。
他的手臂猛地探出，抓住一杆激射而來的黑色長槍，逆向橫甩，便砸開了十幾件玄兵。
吼……
屠狂生肉身震盪，他的雙手緊緊握住那杆黑色長槍，掄圓了甩動，如同金輪運轉，生生不息，不斷將一件件襲殺而至的玄兵震開。
大地崩裂，被擊落的玄兵洞穿，毀滅的氣息隨着煙塵瀰漫。
天空中，火光迸濺，如天帝鍛造兵，恐怖的波動引得周圍的虛空不斷炸裂。
古全真看得心驚肉跳，穹天大幕，十萬玄兵之下，唯有那道孤瘦的身影在抗爭。
他手中的黑色長槍早已迸碎，天兵天降，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
一道道玄兵洞穿了他的身軀，擊碎了他的頭骨，斬下了他的手臂，碾破了他的雙腿……
砰……
轉眼之間，屠狂生便在十萬玄兵的轟擊下化爲碎末，散落在大地之上。
“不堪一擊！”兵魔商劍業現身，他眉宇張狂，不禁傲然冷笑。
十萬兵藏一出，山河可破，更何況區區血肉之軀？連塵埃都不會留下。
“不愧是道王留下的寶物。”古全真神色凝重，噙着一絲驚懼。
傳聞，當年道王煉鑄【十萬兵藏】乃是爲了修煉神通，他以【十萬兵藏】爲劫，用來錘鍊肉身。
後來，他法身大成，金剛不滅，便將這件寶物棄之不用，丟入荒野深淵。
誰曾想，兩千年後，王通尋回【十萬兵藏】，讓這件寶物在商劍業手中大放異彩。
“他便是你們的下場！”商劍業冰冷的眸光瞥向周道。
身後虛空開始迴流，一件件玄兵重新聚攏，於空間洞穴中探出。
轟隆隆……
古全真神情凝重，體內的罡炁如狂潮奔涌，身後有異象叢臨，迷霧之中，神秘的城池再次浮現，鬼影森森，如幽冥地藏。
“無常，都說你神通蓋世，十三元老之中都算得上頂尖一流。”
商劍業有恃無恐，浮現出充滿譏誚的笑容。
“今天我便來稱稱你的斤兩。”
“有能耐就別用十萬兵藏。”古全真咬牙，他的招魂幡如今不在身上，否則的話又何懼一戰？
“哈哈哈，你怎麼不讓我綁起手腳任你宰殺？蠢貨。”
商劍業冷笑，既已撕破臉皮，自然不用顧及以往的情分。
事實上，在商劍業眼中，古全真背叛領主會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轟隆隆……
虛空震盪，十萬玄兵調整方向，對準了周道與古全真。
“殺！”
古全真心生警覺，便要出手。
“有意思的來了。”
就在此時，周道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古全真一怔，不由地循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天空中，黑雲聚攏，雷光如一條條大蛇劃破長空。
荒蕪的野塚之上，一縷縷灰燼緩緩匯聚，白色的碎骨好似紙片般飛來，融入那虛無的形體。
漸漸，一道人形從漫天的煙塵中緩緩顯露，原本乾枯的身軀漸漸豐盈，唯有眉心處那玄奧的符文永恆不滅。
非字非畫，神通廣大。
“這是……”古全真眉頭緊皺，只覺得悚然無比，背後生出寒意。
“屠狂生！？”
十萬玄兵葬滅，連灰燼都未曾留下的屠狂生，竟然於塵土之中再次歸來！？
“歸於塵土，行於煉獄，化屍稱王，求死何難……老屍，這便是你創造的怪物嗎？”周道神色凝重。
漫天灰塵中，屠狂生徹底復生，眉心處的符文變得越發詭異玄奧，一縷縷赤色光芒如同脈絡般向着身體蔓延。
轉眼間，屠狂生的形態再次發生了變化，長髮披散，熾烈的火焰覆蓋全身，如同從煉獄中走出一般，散發着令人極度不安的不祥氣息。
他懸浮在半空中，緩緩落地。
就在他的雙足剛剛觸碰到地面的剎那，原本荒蕪的大地似乎瞬間逝去了活力，皸裂的裂痕不斷蔓延。
赤地千里，盡化焦土。
“屍王屠狂生……嘿嘿……它的可怕還不止於此。”地王屍陀冷笑。
“屠狂生！？”
商劍業察覺到了不對，眼前的屠狂生讓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虛空震顫，十萬玄兵立刻調整方向，朝着屠狂生傾巢而落。
毀滅的波動引得風雲激動，雷光散滅，十萬玄兵如狂風驟雨，殺向屠狂生。
吼……
屠狂生低吼，他舉起右臂，業火焚身，天地慟哭。
一股不祥的波動以他爲中心，沿着虛空蔓延，剎那間便蔓延千里。
穹天之下的空間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怪力掌控，猛地摺疊壓縮。
十萬玄兵瞬間失去了方向，朝着中心處，逆流塌陷。
這一刻，一陣陣爆裂之聲不絕於耳，一件件玄兵在那侵天的火光中碎裂，炸開，化爲粉末，滾落於大地之上。
“他……竟然硬抗十萬兵藏！？”
眼前的一幕太過震撼，古全真雙目失神，大腦進入短暫的空白。
這並非抗衡，而是直接將十萬兵藏可破掉了，赤地千里，盡化焦土，就連穹天之下的十萬兵藏也逃不過這等不祥的力量。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古全真忍不住看向周道，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
“的確是很可怕的力量。”周道輕語。
漫天火光中，屠狂生屹立不動，他宛若一座豐碑，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不可能！？”
天空下，商劍業面色慘白，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眸子裡充滿了震驚與不信。
十萬玄兵在屠狂生的身前戛然而止，一臂之威，便碾若塵泥，紛紛爆碎凋零。
乍一看，彷彿漫天火雨，潑灑人間。
這樣的霸道，這樣的兇威，這樣的碾壓……徹底擊破了商劍業的底線。
要知道，那可是道王留下的秘寶，十萬兵藏，可破山河。
即便身爲十三元老，登臨龍門的存在，卻也沒有見過像屠狂生這樣的怪物。
殺不死，幹不掉，力能滅兵藏！
“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商劍業喃喃輕語，話音未落，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原本慘白的臉色瞬間變了。
視線之中，屠狂生的身影已然消失，那股不祥的氣息卻是從身後傳來。
“屠……”商劍業猛地轉身，厲聲嘶吼。
然而話剛說了一半，一隻枯瘦的大手猛地探來，竟然按住了他的頭顱，血腥的大口豁然咬在了那裸露出來的脖頸之上。
吼……
此刻，屠狂生宛若野獸一般發出沉悶的低吼，貪婪地享用着嘴下的美食。
咕咚咕咚……
那鮮美的渴飲聲傳頌天地，猩紅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着商劍業勃頸處的血管，送入屠狂生的口中。
“這……”
眼前一幕徹底擊碎了古全真的內心防線，比他強大的存在並不可怕，偏偏這種存在竟然如同野獸一般，當着他的面享用着昔日同伴。
要知道，商劍業可是與他相同層次的存在。
十三元老之一的龍門境高手，如今卻成了滿足屠狂生口腹之慾的血肉。
別說古全真，就連周道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屠狂生的異樣讓他都頗感意外。
“老屍，這便是你創造的怪物嗎？”周道沉聲道。
“屍王……他的身軀近乎不滅，總能夠於塵土之中重鑄歸來……只不過他對於生靈血肉的渴望是永無止盡的，這是一種本能……”
“與生俱來的本能。”地王屍陀無情地說道。
“他有自己的意識嗎？”周道問道。
“有也沒有！”
“什麼意思！？”周道看着屠狂生陶醉享受的模樣，追問道。
“他的意識極不穩定，隨着吸收的鮮血，獵物的意識會融合到他原本的意識之中……就像一個不斷膨脹的集合體，永遠都會有新的意識從那具身軀中誕生。”
地王屍陀的聲音變得低沉，似乎正在欣賞自己的完美傑作。
“當他進化到更高的形態，他便會陷入沉睡，將曾經的所有意識全部吞噬，等他醒來，便會有新的意識誕生……如此往復，直到他將自己都吞噬的那一天，便是終結。”
這樣的不死不滅更像是一種詛咒，一種諷刺的詛咒。
長存於天地，卻擁有沒有自我，追尋進化不朽，直到將自己都吞噬殆盡。
這便是成道於屍，卻又寂滅於屍。
“他還能進化！？”周道驚疑。
如今的屠狂生已經極爲可怕，這種生靈前所未有，已經不亞於當初的惡主。
他竟然還能夠進化！？
“當然可以。”地王屍陀道：“你不會以爲他是第一個吧，這種存在也曾經出現過，進化到了極高的層次，天劫不可加，諸法不可傷……”
誰道造化無我輩，我以屍身斬神魔。
在那古老的歲月，曾經有人以屍身登臨絕巔，稱霸於人世紅塵，號稱舉世無敵，將九天之上的神魔斬落凡塵。
屍王屠狂生，跟那種存在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嗯！？”周道眉頭一挑，只覺得這種說法有些似曾相識。
“你猜得沒錯。”
地王屍陀的聲音變得冰冷：“最開始，這種生靈便是參照淵祖方纔誕生的……只可惜……失敗了……淵祖的力量不可染指……即便這種生靈也難以滅殺，可它卻是失敗的產物，充滿了詛咒……”
“老屍，你有事情瞞着我。”周道面色一沉，壓着聲音道。
轟隆隆……
商劍業渾身的鮮血都被吸乾，他的生機徹底斷絕，變得冰冷的屍體從極高處落下，砸出了一個深坑。
與此同時，屠狂生降臨，落在了周道身前。
他依舊冷漠，沒有半分的波動，只是嘴角殘留着剛剛進食的鮮血，讓他顯得更加猙獰。
古全真看得眼角抽搐，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生怕被咬上一口。
砰……
就在此時，一直慘白的大手從不遠處的深坑探出。
原本已經死去的商劍業竟然僵硬地從深坑裡爬了出來。
“這……”
“這便是屍王的另一種可怕。”地王屍陀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