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未央終於不再喊了,將頭靠在李辰肩上,無聲地哭泣。突然間,在漸行漸遠的樂聲中,傳出了一陣哀傷的琵琶聲,一個女聲唱道:“秋木萋萋,其葉萎黃。有鳥處山,集於苞桑。養育毛羽,形容生光。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餘音嫋嫋,聞者無不下淚。
凌未央含着淚眼,李辰長嘆一聲,兩人望着那天地相接之處,那遠集西羌之處,隔着高山峨峨,河水泱泱,何時能再見父母鄉親,怎不能讓人憂心惻傷啊。
半年之後,月華帝都之中。
凌未央與李辰在砂那撤兵、海棠出嫁的第二天便啓程離開了白馬。他們實在不願在那個埋葬了太多痛苦的城市多待。
在回到了帝都之後,衆人聽說海棠自作主張的調包計無不其心惴惴,卻也無計可施,只有等待消息。
好在兩個月之後,溫良回到了帝都,稟告說和親之事已成,砂那朝野上下都極力贊成。海棠公主已成功下嫁砂那皇帝。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花朝更是喜笑顏開,便開始商議送海棠的嫁妝與禮品去砂那,只是溫良說到海棠大婚之時言語頗有些支吾,除了凌未央與李辰兩人,旁人卻是全不在意了。
花朝更是乘勢宣佈將青蓮公主的冊封大典就定在下個月,卻遭到以溫良爲首的一干老臣們的極力反對,聲稱如此大典,決不能草草,反覆商
議之下,終於定在了三個月之後。
夜晚,許府內。
一間漆黑的斗室中,溫良、周冉與一名黑袍老者坐在一張大桌旁,桌上只點了豆大的一盞油燈。牆邊的陰影中似乎還有一個人影,只是斗室中實在太過昏暗,不但無法看清他的樣貌,甚至連他的身影都是隱隱約約的。
周冉膽怯地望着溫良,問道:“溫大人,我們真的要這麼做?”
溫良陰沉着臉,不說話。
身着黑袍的老者冷笑道:“怎麼,周大人,你害怕了?”
周冉漲紅了臉,道:“誰……誰害怕了?只是……只是這件事實在……實在太……”
黑袍老者嗓音很尖,聽起來十分刺耳,他道:“哼,就是要讓人都想不到纔好!不然我們那有成功的希望!這件事一定要成功!不然那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從牆邊傳來了那個人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文爾雅,他道:“唉,要不是逼不得已,誰能走這一步!尤其是我!這……這叫我怎麼去見地下的前輩們!”
尖嗓子的黑袍老者憤然道:“你們都是怎麼了!這個時候還要想這些!自從那兩個小鬼進了皇宮,我就覺得有古怪!那有這樣的事,完全是兩個來路不明的小鬼,竟然一來就住進了宮裡,還派了陛下最寵信的女宮去服侍!這還罷了,居然還自作主張跑去白馬,還假傳聖旨,冒充公主!陛下竟然不治罪?!
還居然就封了她一個公主!哼,公主是這麼容易封的麼?每次選公主,種種考驗不說,光是皇族自家裡勾心鬥角,那次不是大夥兒鬧得頭破血流,砍頭充軍、抄家滅族的事都有一籮筐了!她倒好,一來就是公主,哼,怎麼能讓大家心服!還領着一羣小鬼胡鬧,居然去跟砂那打仗?!打仗的事是鬧着玩的麼?一個不好,就是是喪權辱國、割地賠款,還未必能平息下來!好在是打贏了,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不念我們這些肱股老臣在後方支援的辛苦也就罷了,他們倒好,功勞全算在自個頭上不說,還到處宣揚我們剋扣軍糧、不顧前線將士的死活!哼,完全把我們看成了賣國賊!陛下居然又給他們倆升官!居然一躍而成第一公主了!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陛下就會指定她做皇位的繼承人!我們這麼久輔佐百合公主的心血,就全白費了!只怕到時還有殺身之禍!”
周冉滿心惴惴,偷偷地看看其餘三個人的臉色。牆邊的人隱藏在陰影中,看不出什麼神色,溫良的臉被豆大的燈光映的陰晴不定,只有那黑袍老者一臉的憤恨與譏誚之色。
牆邊的人長嘆一聲,道:“罷了,這是時勢所逼,不得不如此,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溫良側過頭,仔細地將燈芯剔了一剔。
黑袍老者忍不住了,語氣漸漸嚴厲起來,責問道:“溫老?您是我們這些老臣的首領,您倒是發個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