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遇刺,在皇帝陛下的鐵血政策下被宣揚成了所謂的壽終正寢。
沒人知道那個夜晚,就在帝都近郊發生的血腥屠戮,更沒人知道那夜守城的軍隊爲何會對皇帝的親信部隊痛下殺手。
新年照樣過去,年復一年,在帝都這個沒有魔法沒有鬥氣的小圈子裡。平民百姓似乎得到了真正的安逸。
南方起了戰亂,聽說是黑髮人發起的起義,後來不知怎麼樣了,總之沒了消息。
帝都以金髮爲貴,以黑髮爲賤。
孩子們,卻從來是心無旁騖的玩耍着,不分黃黑。
這是廖塵來到這的第四個年頭,六歲的小廖塵卻成了這片商業街公認的孩子王,每天蹲在廖齋門口的石獅子上,左手冰糖葫蘆,右手紅果冰棍,都是小弟兄們上供白拿的。
爲的就是讓廖塵能給他們講一講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
開玩笑,區區西遊記就把這幫孩子們講得神魂顛倒,小爺要是把金瓶梅全集講一遍,還不得舉國震驚啊!廖塵撇了撇嘴暗自琢磨。
“塵兒!塵兒!該睡午覺了!”廖老爺子看着門口團座的娃娃們,心中暗自得意,還得是我們廖家的子弟,從小就能耐。
廖塵唔了一聲,也不顧衆小弟祈求的眼神,老老實實的跟在老爺子的身後。
對於其他孩子難以忍受的午覺,在廖塵看來簡直就是腐敗的象徵啊。
“待哥哥睡好養顏覺,再給你們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啊!”晃着腦袋,邁着方步,學着廖老爺子的派頭,和往來食客點頭示意,廖塵的小心情甚是爽快。
進了屋,廖塵直挺挺的躺在牀上,等着丫鬟過來給自己蓋好被子,老老實實的進入夢鄉。
丫鬟是老爺子專門找來照顧廖塵的,開始的時候,小丫頭還挺擔心廖塵淘氣,沒想到這廖塵竟然十分懂事,吃飯午覺從來不用自己操心,就是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總是往自己身上瞄,奶聲奶氣的要抱抱。
丫鬟照例安排好廖塵睡下,也不用哄,自己就坐到門外守着廖塵。
而此時的廖塵,卻悄悄睜開了眼睛。
幾年了?
這……究竟是過了多長時間?
我的父母,你們還好麼?
還有你,我真的好像告訴你我是如此的後悔……
廖塵躺在牀上,小小的年紀,泛紅的眼圈。
任誰在繁花年紀卻莫名其妙的被流放到了這種陌生的異域,他心底的第一個念頭,肯定是回去。
回到他熟悉的家鄉,哪怕這個世界可能會有如此的神奇,哪怕,他能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他心底,也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念頭。
回家。
再一次,坐在父母旁邊。陪父親嘮一嘮時事。
嘗一口母親做得飯菜。
廖塵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光,眼中閃爍着堅定。
我要變強,變得能掌握自己的生死,變得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變得,有能力尋找回家的路。
而自己的資本呢?
從身下拽出了一個發黃的小本本,這本書,被藏在了當初廖塵穿的那件衣服的夾層裡,必定是個好東西啊,廖塵當即決定偷偷藏起來,廖老爺子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事。
直到今天,廖塵纔有了真正的獨處時間。心中幻想着絕妙武功的廖塵迫不及待的將書翻開。
“《龍蛇之術》?這名字怎麼這麼眼熟?”
“古有秘法,畫龍點睛,第一章,何爲雕刻……”
原來是本關於雕刻的書,廖塵撇了撇嘴,自己那不知死活的老爹似乎有些摳門啊。
“雖然不是什麼絕世武功,不過……這是什麼?以絲線爲橋樑,溝通,喚醒木之靈力……”
廖塵似乎在自己和自己說話,隨着一篇篇的章節被展開,一個個神奇的原理被描述,廖塵的眼睛裡慢慢閃出光來。
“哈哈哈哈~這下老子賺大發啦!”
守在門口的丫鬟被下了一跳,咣的衝進門,卻發現小少爺在牀上睡得好好的,只不過好像做了什麼美夢,哈哈的笑個不停。
廖塵的學業,一直是廖老爺子最擔心的事情。
在貴族圈裡,六歲的孩子可能還是那種無所事事的狀態,而在一個平民家庭,六歲就會被送到帝都的魔法師招待處接受魔法的洗禮,如果有修煉的天賦,就可能會被某個魔法師收爲弟子。
但是廖老爺子並不打算這麼幹,他是當兵出身,他太知道帝都的存在有多麼的不可思議,想到那些璀璨卻致命的魔法,那些帥氣卻血腥的鬥氣,老爺子可不打算讓小廖塵這麼活,他有他的想法。
廖老爺子花了大價錢請來了據說是曾經教過某位貴族的啓蒙教師,老先生一身的文藝範,一番客氣,老先生開始了對廖塵的教導。
讓他當我的接班人,這是廖老爺子的想法。
於是乎,老先生苦口婆心的教起六歲的小廖塵一些簡單的加減法則,讓老先生無奈的是,廖塵似乎並不感興趣,只是雙眼直勾勾的夢遊,時不時的張開小嘴打起呵欠,偶爾撇到自己的眼神,竟然是一種鄙夷的神色。
你能想象到被六歲孩子鄙視的感覺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麼!”老先生終於怒了,一吹鬍子,喝令廖塵站好,伸手,這就要開始表示自己的威嚴了。
廖塵卻是淡定道:“體罰學生,可不是什麼好老師啊!”
“體罰?你到是會起名字!我倒要看看誰來說我的不是!”手拿戒尺,老先生面色肅穆。
“你個老頭子要幹什麼!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可知勾股之術,又可聞高數之微積分!”廖塵驚怒,跳到椅子上,做出最後的抗爭。
老先生簡直氣急,任誰看到一個孩子蹲在椅子上教訓自己,能不羞怒!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小小娃兒有什麼好說的!”老先生將手中戒尺拍得啪啪作響,惡狠狠的說道。
接下來,廖塵向這位可憐的老先生講述了什麼叫做二十一世紀一個理科生的尊嚴。
從九九乘法表到勾股定理,到極限統計微積分,從早上講到晚上。
咣噹!開門聲響起。
老先生口吐白沫被擡了出來。後面跟着一臉無辜的廖塵。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老先生鬥志昂揚的衝進廖塵的屋子。
“有事稟報,無事退朝?”廖塵打了個呵欠。
“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老先生面色神聖,當真就要下跪。
廖塵嚇了一跳,趕緊安慰:“孺子可教也!”
“昨天和你講了數學的發展史,今天,給你講講政治,這個敏感話題!”
日出與東而止於西。
在廖老爺子期盼的眼神中,老先生夾着書本走了出來,面色凝重。
“老先生怎麼樣了?”
“首先,請叫我同志!”
…………
“你到底想怎樣?”廖老爺子苦惱的揉了揉額頭。
坐在對面的廖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無聲,廖塵擡頭看了一眼正在氣頭上的老爺子,能不生氣嗎,好不容易找的老師,生生的被廖塵給氣跑了!
“我要學雕花!”廖塵的眼神透過一絲堅定。
“好!”
“我要學所有材質的雕刻!”
“好!”廖老爺子滿口答應,學了雕刻,起碼以後還能在自己手下乾點活。
“我要自己學!”
廖老爺子愣愣的看向廖塵,看着廖塵倔強的眼神,廖老爺子毫不猶豫道:“好!”
人活一輩子,我卻莫名其妙多了一輩子,上輩子活的窩囊,這輩子,我廖塵說什麼也得活得,對得起自己的尊嚴。
從此,廖塵的小院被封了起來,除了廖塵的貼身丫鬟送水送飯,就只有定期送材料的夥計,才能看見自家少爺一眼。
廖齋來往的夥計小二之間,漸漸流傳起了一個關於廖塵的故事……
“大妹子,你說咱們家少當家的在裡面研究什麼呢?”
“沒聽說麼?少當家得了癔病了,癲狂起來,可了不得!根本見不了人!”
兩個摘菜的小工嘀嘀咕咕。
而廖塵究竟在自己的小院裡忙些什麼,大概也只有那個貼身的丫鬟才知道了吧。
手裡端着餐盤,聽着周圍的議論,小丫鬟心裡別提多美了,他們知道什麼,我們家少爺,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少爺,玉兒給您送早點來了!”小丫鬟扭着屁股將做好的糕點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自顧自的坐下來吃了一塊,也不怕被主子責怪。
玉兒可真是頭一次見到過這麼和藹的主子,年齡不大,本事卻是沒的說,關鍵是人好,看得起自己這幫僱來的女婢。
在廖塵眼裡,玉兒就是僱來的小阿姨,當然是平等的關係,應承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着廖塵滿頭木屑的狼狽樣,玉兒抿嘴一聲輕笑:“來吧,我們的小發明家,剛出鍋的糕點,趁熱吃。”
入夜,廖老爺子滿臉倦意的坐在椅子上,酒樓的生意越發的難做,到處都要求個人情,陪着客人轉了一天,着實有些累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招手,對身邊的管家道:“去看看塵兒的功課怎麼樣了?”
管家下去不久,手裡端了個托盤走了回來,托盤上擺着一個物件。
廖老爺子將它拿在手中,是一個胖乎乎的人偶,穿着怪異的服裝敞着懷,頭上還帶着片葉子,老爺子不明所以,問道:“他可說了,這玩意叫什麼嘛?”
管家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看了一下道:“回老爺,這玩偶,少爺叫它……葫蘆娃。”
在老爺子驚愕的眼神裡,廖塵做的葫蘆娃竟然在他的手掌中走了起來,走了兩步,一扭頭,對着老爺子,豎起了無辜的剪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