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大街上還有行人幾許,馬蹄聲急促清晰,馬車裡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了出來,“慢一點!小兔崽子!你這是要顛死我啊!”
外面駕車的二人沒反應。
巫紫氣結,那麼急着回去作甚,左右都是疼,本來就很餓了,這會兒五臟廟都給顛翻了個兒,她到底是怎麼攤上這麼些個糟心暗衛,一個個的不讓人省心。
黑暗處的十三從錦囊裡摸出了兩顆東西,對着駕車的二人彈了過去。
二人手上一痛,下意識勒緊了繮繩,馬車頓停,秀遠下車去找方纔的暗器,問川拔劍警惕,黑暗處的十三無語。
秀遠回來,捏着手裡的東西,問川湊上前一看,“花生米?!”
然後還低頭聞了聞,“五香的,八角味兒重,是孫香雲炒的。”
二人對視一眼,環顧四周黑夜。
黑暗處的十三,“......”
爲什麼孫香雲炒的花生米,就知道是他?
秀遠想了想覺得不對,十三本就是暗衛,不會不願無故的用花生米調戲他們,遂扭頭去問馬車裡的人,“姑娘?”
馬車裡的人過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跑慢點,我快要被顛死了。”
問川收了佩劍,“姑娘,不是你說的快點回去嗎?”
巫紫疼的翻白眼,她之前只是爲了儘快離開,免得那個男人起疑,不過她也不怪他們,除了十三,沒有人知道渡蠱的事情,尤家姐妹也不過是一知半解。
這件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換了種說法,“我現在不急了。”
二人不解,倒也遵了命令,到了城南的時候,她讓二人先把冰糖葫蘆送回去,一人開門,一人扛着靶子,再回到馬車旁時,車裡已經沒了人。
二人覺得奇怪,回到宅院中恰巧看到尤三,只道說,姑娘已經進屋了。
——
第二天上午,城南某宅院門前圍觀了很多人,觀的是巫宅門前醒目的宮車,醒目的太監宮女,道是爲何?
人們邊走邊交談起來,原來,那巫宅的主人是起死回生堂的女神醫,同時也是治好了七公主失聲之症的醫女,而這些太監宮女,是來送賞賜的。
女神醫坐在梳妝檯前,對着模糊不清的銅鏡左右照了照,須臾笑了,“原來梳髻是這樣的。”
身後的雲姑從宮女手中的錦盒裡取出了一支白玉碧璽簪,爲她戴上,“阿紫姑娘當真絕色!”
“是雲姑的手巧。”她微微紅了臉頰,站起來欠身行了一禮,尚未把禮行全,便被雲姑攔下。
“阿紫姑娘萬萬使不得!”雲姑回禮,忽聽門外隱有詢問之聲,道是有人來了。
楚堯進屋,恰逢二人從裡間屏風後轉出,不由的頓住腳步,面上怔愣。
從未見過她認真打扮起來的模樣,或者說,從未見過她略施粉黛的模樣。
三分俏,三分豔,三分柔美,三分妖媚。
爲何還多了兩分出來?
“殿下?”雲姑喚了兩聲,轉而對着身旁之人道,“阿紫姑娘,你瞧瞧,殿下看的癡了。”
屋中幾名宮女作低頭淺笑狀。
楚堯掩飾般的咳了一聲,稍稍側了半個身子,“本王這是看她的衣服,很好看。”
衆人視線聚集,巫紫亦低頭看了一眼,仍然是紫色,不過確是雲姑帶來的,錦繡很精緻,應該是宮裡的東西,而且這料子的手感,有點熟悉。
雲姑笑了,道是不解,“殿下,這衣服不是您讓尚衣局製作的嗎?就連這緞子,也是您自己帶去的呀!”
楚堯僵了僵,再次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本王……”
“殿下。”雲姑善解人意的對着二人告辭道,“奴婢先回宮了,娘娘還等着。”
待屋中只剩下二人時,她才輕提了裙襬朝他走去,看他泛紅了的耳朵說起方纔之事,“這衣服我很喜歡,是夢中絲吧?”
楚堯握住她手,低聲,“你喜歡就好。”
巫紫笑了笑,道出疑問,“我聽青竹說夢中絲極爲珍貴,皇城寥寥無幾,夏裝和冬裝不同,我身上這件,少不了五匹夢中絲,這個……你該不會是去尋夢偷的吧?”
楚堯的臉瞬間黑了。
冷哼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甩了袖擺負於身後,背過身子並不看她,“本王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
生氣的時候,他對她總是會自稱‘本王’。
“自然不是啦!”巫紫笑嘻嘻的轉到他前面抱住他的腰,解釋道,“我本就對這些不是太在意,何必爲了穿衣服‘大動干戈’,對吧?”
佳人在懷,說什麼都是對的。
楚堯垂眸,看她近在咫尺的臉,將她摟住,“那尋夢皇室有求於我,故而近兩年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送些特禮,這夢中絲是其中一物。”
原來是這樣。
她歉意的笑笑,“抱歉,那我真是誤會你了。”
“無礙。”他看她嫣紅的脣瓣,喉結滾動,“我……能親親你嗎?”
她一愣,轉而輕輕推開他,去桌旁倒了一杯茶水,說,“雲姑細心點的妝,況且待會兒就要進宮了。”
楚堯醒悟,暗自剋制,只要見到她,就很想將她揉進骨子裡,好好疼愛。
他看着她喝茶,看着她抽了懷中帕子擦拭嘴脣,嫣紅之色漸淡,顯現出原本的緋色紅脣,然後她走了過來,淺笑着說,“不過呢,恰好我也想親你。”
她踮起腳尖,送上親吻。
他擁她入懷,回以溫柔。
到底是不能太放肆,楚堯堪堪忍住身體裡的衝動,親自爲她點了脣妝。
他在她身後,看她鏡中嬌顏,“阿紫,你是這世上穿紫衣最好看的女子。”
她淺笑不語,任憑他握住手,聽見他道,“若是換了嫁衣,應當更好看。阿紫,待尋了啞嬸,你便嫁予我可好?”
她點點頭,說“好”。
除夕那晚,他告訴她,已經有線索了。
楚堯牽着她出了屋,陽光明媚,他說,“府中還有十匹夢中絲,便爲你做嫁衣,你覺得如何?”
巫紫挑了遠山眉,本就着了眉黛,這會兒更是俏麗生動,直看的枝頭的鳥兒也醉了醉。
“那尋夢之人所爲何事?竟繞過皇帝老兒,求得你?”她疑惑問。
他低笑,聲音悅耳極了。
執了她的手一起上了馬車,娓娓道來。
二十二年前,尋夢國主登基,勢壓羣臣立側室爲後,登基第二年便遭兄弟后妃聯合逼宮,然其後本爲將臣之女,當日宮變,懷胎十月產下一子交於貼身婢女出宮暫避鋒芒,她力挽狂瀾,一己之力平定後宮,宮變第二日,便已香消玉殞。尋夢國主趕到後宮已晚,連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到,只在她手中握有一紙遺言,他才得知,她已將麟兒送往宮外,可天不遂人願,他趕去時,婢女已死,孩子不知去向。
“他尋了五年,迫於形勢另立新後,但於先皇后之子並未放棄尋找,幾年前,探子報於他,他這才求到我這裡。”
“看來他是很愛先皇后的。”巫紫暗歎造化弄人,遂問,“這麼說,先皇后之子在這裡?”
楚堯點頭,“按照當初的蹤跡尋到的結果,那個孩子的確是流落到了星月,營中暗衛近幾年一直在探查此事,尋夢至今太子之位懸空,朝堂動盪,他不爲所動,更是放下明言,非先皇后之子不立。”
原來如此,道是情深。
“那可找到了?”
“嗯,有了點眉目。”
她好奇的眨眨眼,“是誰?皇城裡的人?我認識不?”
楚堯稍稍皺了眉,臉色有些古怪,馬車停下,外面傳來說話聲。
他拍拍她的手背,“到了,先下車,此事以後再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