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嘖嘖”方詩詩走過丁大葉身邊時託下巴陰笑。

“嘖嘖”小張走過丁大葉身邊時託下巴陰笑。

丁大葉挑眉看着方詩詩和小張,垂下眼喝了口薄粥,一擡頭,何家福正撐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斜睨了何家福一眼,“你是不是瘋了。”一直盯着她看,難道想吃拆她入腹。

何家福含笑道,“好不好吃啊?”

小張方詩詩都湊了上來,“好不好吃啊?”他們兩人曖昧地眯着眼睛抖着眉毛,丁大葉嘴角抽搐了下,靜靜地喝着粥,“小海呢?”

何家福含笑道,“乖乖的去睡覺了,還沒醒。”

丁大葉皺眉,“那粥誰煮的?”

何家福笑道,“我煮的。”

丁大葉冷冷地瞥了何家福一眼,她人精神好了許多,站起身想出去曬曬太陽,何家福緊步跟在她的身後,正欲回頭說話,門外傳來馬嘶聲,丁大葉不經意地朝着門外望去。

本已經收回了目光,驀地又轉過臉去,整個人怔在那裡。

記憶有多遙遠,因爲努力深埋不願想起,所以以爲一切的一切都遺忘了。

春意勃勃的郊外,揹着幾壇酒一把琴,兩個少年爬上山,站在山的最高的地方羞澀而又甜蜜地手拉着手望着橘紅的太陽從山頭慢慢地升起,紅彤彤的光將他們整個身子都照得通紅。

略帶着稚氣的少年各執着一隻酒杯面含桃色地交換着仰首飲盡。坐在地毯一般的綠草地上,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彈琴,大笑彈琴喝酒歌唱。

青春那麼美好,揮霍得那麼盡興。

炙熱的陽光,小塘邊,他們光着腳坐在岸邊,挽着褲腳的腿浸入水中,各一手託着荷葉頂在腦袋上,甜蜜地相互依靠,波光粼粼的光澤拂過年輕的臉。

什麼是甜蜜,什麼是幸福?和喜愛的人在一起,所有的時間都是甜蜜,都是幸福。

白雪皚皚的院子裡,枝條枯蒼的梅花下,同裹着一條白狐裘,兩人相擁看着一冊書,不時相互凝視,看着彼此就希望時間在那時停止,彷彿在那一刻裡就將整個人生的快樂昭示,依偎在他的懷裡,聽他輕柔的聲音念着書一字字地讀給她聽。

他溫暖的胸膛能包容她的一切,她的不安,她的固執,她的倔強。她的一切他都懂。那時覺得有這一刻就夠了,整個人生都沒白過了。

大雨傾盆裡,他站在院子裡,雨將他整個身子打溼,他沉默不語,不解釋不辯解,她環抱着自己躲在門背後,眼淚就如噼哩叭啦打在屋檐上的雨滴一般流不止。她死死地咬着嘴脣,不允許自己哭出聲。她用所有能想到的最惡毒的字眼詛咒他。

他獨獨一人站了一夜,她躲在屋子裡茫然地等着無望的天明。

喜悅的奏樂,遠遠看着他牽起新娘的手,所有的賓客喜氣洋洋的談論着祝福着這對新人,他的眼裡已經看不見她,他同墨醉喝交杯酒,歡呼聲中她慢慢地退出戲臺。

這一場戲她敗了,輸得徹頭徹底,一敗塗地。

八年了,丁大葉以爲已經記不得斐東玉的模樣,他是否還如一棵小白楊那般挺拔清秀?他是否還如少年時那般白皙單薄?

八年後,丁大葉就看到斐東玉站在門口,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好似一場夢,那麼朦朧,那麼的不真實。丁大葉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怕自己又想起了斐東玉,她害怕心刺痛的感覺。

這人是斐東玉嗎?爲什麼那那麼的陌生,卻又那麼的熟悉。他變了,卻又說不出哪裡變了。只是早已褪盡了少年時的氣息,但溫和的線條還是那般的柔和,他沒有變得成熟或是令人失望的世俗圓滑,依舊顯得那麼的真誠,那麼的穩重。

“斐莊主,您來了!”嚴崎嚴芸迎了上去。

丁大葉遠遠地看着斐東玉淡淡的禮貌的微笑,他的眉宇凝着淡淡的憂愁,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抹平他眉間的摺痕。

丁大葉扶着走廊的柱子,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嚴崎同斐東玉緩緩走過。嚴崎側臉同他說着什麼,他凝眉認真地聽着,嚴芸站在一旁,像個懷春的少女又期待又忐忑地站在他的身邊。身邊的家僕恭敬走上去,斐東玉解開身上的灰色披風禮貌地遞給自己的家僕,一身繡着蒼勁翠竹的長衫,一點都不像個武林人士,反倒像個儒士,像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

丁大葉腳步不知不覺地跟上斐東玉的步伐,遠遠地穿過一段段的長廊看着斐東玉在嚴崎兄妹的陪同下來走去大堂。

身體的溫度像是一下子俱被抽走,渾身冰冷。

一隻纖細的手按在肩膀上,她順着那隻好看的手望去,何家福凝着幽黑望不見底的眸子,她握着他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何家福靜靜地看着丁大葉,漂亮的眸子閃動着複雜的情緒,有疑惑有不解有了然,或許其中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他伸手撫摸着丁大葉的發,輕輕的攬手將丁大葉摟進懷裡。

丁大葉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再見斐東玉的畫面。

或許會一巴掌狠狠地摑在斐東玉的臉上,最好打得他鼻青臉腫,跪地求饒。

又或者是,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插進他的胸膛裡,看着他的鮮血一點點的流光,想象着各種的血腥的畫面,覺得有一種殘忍的快感。

再或者是,帶着一雙可愛的兒女,勾着一個比他好比他更英俊更出色的丈夫冷冷地同他擦身而過,不理他,無視他。

可是她現在呢,現在的丁大葉一無所有,一身灰色長袍洗得發白,蒼白的臉毫無氣色,瘦扁的身材如同一根高挑的竹子,沒有可愛的兒女,沒有一個比斐東玉更英俊更出色的丈夫,甚至當看到他時不能冷靜,不能假裝已經不再在乎他,不看他,不理他,無視他。

丁大葉微張着嘴,此時她怯懦了,她承認自己懦弱,想躲開,想逃離,在這場無止境的戰爭中,她再一次輸得徹底。

何家福感覺到她手心的冷汗,輕輕的在她的手上按了下安慰她,丁大葉怔怔地擡頭凝視着那雙彎彎如月亮的笑眼,那麼的明亮,那麼的親切,那麼的坦誠真摯。慌亂無章的心竟然慢慢地就緩和了下來,不再如剛剛那般的焦慮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