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丁大葉坐在花架之下, 手不知不覺地撫摸着頸上的墜鏈失神,何家福連着喊了她兩聲,才恍惚地回神, 朝他淺淺一笑。

何家福單膝跪在她的身前, 牽過她的手輕柔地撫摸, 低頭在她手背上輕吻, 仰着如玉俊臉, 笑容在脣邊綻放,“丁大爺變得溫柔了。”

丁大葉眸光流轉,“人總會變的。”

何家福修長的身軀縮在她身旁擠在一張藤椅上, 小心地將她摟在懷裡,兩人相擁着彼此隨着搖椅一搖一搖地望着花架上爛漫纏繞的藤蔓。

丁大葉百無聊賴地把玩着他墨流的髮絲, “近來你總是陪我, 商行裡真得沒關係嗎?”

何家福半闔着眼, 彎彎月亮凝視着她道,“做丈夫的陪妻子是天經地義。”丁大葉低低笑着頭靠在他的胸膛, 任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滑過她的發,喉結壓抑地涌動,“小福子。”她輕輕喚了聲,“你……你記得你說過要待我好的?”

何家福重重地嗯了聲,“記得, 我一直記得。”

丁大葉閉着眼, 不知是欣喜還是悲傷, 頭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 “何家福, 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我很小氣的, 誰若是騙我,欺我,我心裡會一直記得的。”

何家福應了聲,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我會永遠保護你。”

璀璨的日光從花瓣上暈開耀眼光芒,斑駁的影子搖曳在他臉上,夏日的午後竟然是這般的迷人。

何家福減少了應酬,只是每日抽些時辰去商行裡看看。丁大葉一直送何家福到門口,他自馬車車簾裡探出臉,不停地朝她擺手,“快回屋去,外面天熱。”直至看着丁大葉回了堂內他才讓馬車前行。

搖曳的簾紗彌矇了他的眼,沉默地背靠着車壁,親切的微笑漸漸自俊俏的臉上斂去。

馬車愈行愈遠,丁大葉又自大門口走了出來,亭亭立在門口遙望着他,直至馬車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喻思荇沒想到丁大葉會求見他,執着的書冊頓了頓,面無波瀾地繼續看書,“不見。”

禮全遲疑了下,“少爺,是丁姑娘。”他以爲喻思荇沒聽清楚來人,所以又重複了一遍。

喻思荇冷冷地瞧着禮全,清薄眸子如刀削一般,凍得禮全在這大熱天裡渾身冰涼徹骨,禮全噤若寒蟬低身退了出去。

丁大葉額上沁着汗,手中的帕子不時地擦着額頭上的汗珠,漫不經心地站在相府的大堂內,禮全迎了出來朝着丁大葉歉意道,“我家少爺今日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丁大葉長長地哦了聲,“原來是身體不適。”她轉身欲走。

禮全輕嘆口氣,少爺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病了好些日子了,心心念念地不就是想前面前的女子一眼。

丁大葉忽地回身,狡猾地掠過禮全就闖進了內堂。相府是何地,怎可容一女子亂闖,那些護院正要攔截,禮全悄悄地使眼色,那些護院退後,丁大葉如入無人之境輕輕鬆鬆地走至喻思荇的書房。

輕輕地推開門,喻思荇以爲是禮全,啪地一摔筆,怒目朝着門口瞪去,看清來人,“你怎麼進來的!”他勃然大怒,只是生氣的樣子也並不是十分的駭人,本也只是一個長得十分文弱柔美的男子,生起氣來的模樣反倒有一種意外的寬容,也或者說,他對待某個人擅闖進來並不是真得生氣了。

丁大葉微笑,“我聽說你病了,所以進來探望一下你。”

喻思荇狠狠剜了一眼陪在丁大葉身後的禮全,“是嗎,那謝謝你了。”他冷冰冰地巨人千里之外,“我好像沒準你進來。”

丁大葉眨眨眼,似在沉思,“怎麼,我記得有人說過,相府的大門隨時歡迎我進來,難道是我記錯了。”

喻思荇隱隱要發怒,反笑道,“那何夫人不知今日進相府有何事?”

丁大葉開門進山,“我想要隆興商行的資料。”

喻思荇愣了下,“你要這個幹什麼。”

丁大葉並不回他的話,扭頭對低頭侍候在一旁的禮全道,“難道有客人,有一個你少爺的老朋友上門,連杯茶都不捨得嗎?”

禮全忙退下,不一會兒婢女就端着兩杯清茶進來,丁大葉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端起清茶正欲喝,喻思荇眉微皺,“飲什麼茶,去給她換了溫水。”頓覺自己不經意間泄漏了對丁大葉的關心,黑沉沉的臉拉得更長了。

丁大葉接過婢女換好的溫水,輕飲了一口,喻思荇冷冷道,“你查隆興商行做什麼?”

丁大葉斜睨了他一眼,將茶杯託在手上,微微笑道,“我聽聞朝廷近年來甚爲忌憚隆興商行,你手上一定有我想要的東西,”她頓了頓,“我確實太不瞭解他了,所以我希望多瞭解一些他的事情。”

喻思荇來了興趣,哼笑道,“你和他不是夫妻?你若是想知道些事情何家福難道不告訴你。”

丁大葉咬脣笑着看喻思荇,“我覺得相爺您可真是個很厲害的人,總是想着法子把別人逼入絕境。”她笑道,“相爺不就是想讓我主動承認,我同我的新婚夫君之間出現了問題了嗎?”

喻思荇灼灼地凝着她,“他對不起你了?”

丁大葉瞥了喻思荇一眼,撩着杯蓋輕吟一口溫水,“這是我們兩夫妻之間的事,好像同相爺無大關係。”

喻思荇凝着她半響,拍拍手,禮全推門恭敬走了進來,低首附耳囑咐一番,禮全退出去,過了會兒抱了一大堆疊得整整齊齊的冊子走了進來,“賬簿你看得懂嗎?”喻思荇拿起一本翻了翻遞給丁大葉,“不怕告訴你,何家福這些年做生意並不是清清白白的,近來他有插手私鹽的事,皇上早已命我明察暗訪。”

丁大葉神色嚴肅,接過賬簿翻看了一遍,“舞刀弄劍習慣了一時還真是看不太懂。”

喻思荇緩緩起身,蔥白如玉的手壓在賬簿上,“你求我,我就教你。”他笑容裡略帶着少許的挑釁。

丁大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敢勞煩相爺。”

喻思荇笑道,“你都大膽如在自家院子裡亂闖進來,還有什麼不敢的。”

丁大葉捧起那疊賬簿,“我先拿回去,過些日子會還給你的。”

喻思荇把玩着手指,“我還可附送你一個秘密。”

已走出書房的丁大葉在門口頓了頓,只聽喻思荇淡淡道,“左—芷—櫟,何家福的老情人,這個女人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晚上容德戲班有場戲,很精彩的,記得一定要到。”

丁大葉回頭嫣然一笑,“對於拆散我和何家福,您可真是不遺餘力。”她笑眯眯,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謝謝相爺。”

喻思荇笑道,“不敢當,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他低聲囑咐禮全,“叫馬車送何夫人回去。”他走出去送丁大葉,“孕婦就是要多走動走動的,我又記起了之前的承諾,相府的大門確實永遠爲何夫人敞開着的。”

丁大葉推辭了要送他的馬車獨自一人回去,一回到了別院她就將那疊賬簿都藏在房樑上,若無其事地讓婢女們陪着她學了會兒骨牌天就漸黑了。

何家福一回來就見丁大葉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沉吟地玩骨牌,“怎麼突然心起了玩這個。”他在丁大葉的身邊坐下,執着幾個象牙骨牌在手裡把玩,丁大葉笑道,“一個人在家裡怪無聊的,紅姐帶我認識了些人,她們平日裡都是喜歡玩玩骨牌打發時間,我也想學學。”

何家福拍拍她的手笑道,“我還怕你一人待在京城裡會不習慣,這下好了,以後多和她們走動走動,解解小悶,要多少銀子隨便去賬房裡拿便是了。”他拿着一塊骨牌就教起來丁大葉,兩人在院子裡玩了好一會兒天黑了才用飯。

用過飯,何家福幫着丁大葉按摩手腳,她同他聊天說笑,話題不知不覺地轉到了聽戲,漫不經心道,“聽下人們說京城裡近日來了個容德戲班,花旦模樣俊的很,唱得也好聽。”

何家福笑道,“你若是不怕吵,這會兒就叫下人備車我們去瞧瞧。”他見丁大葉心動便囑咐下去,不一會兒馬車就在別院外候着,給丁大葉小心地披了披風兩人才前去戲館,到的時候今晚的戲還沒開演,裡裡外外都是人。容德戲班的班主一見是何家福來了,忙滿心歡喜慎重地將他領上樓上的包廂。

叫了些瓜子小點心,兩人坐在二樓包廂內欣賞着一樓戲臺上的戲。

忽地,一聲悽慘尖叫劃破整個戲館,所有的賓客紛紛皺眉探出頭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二樓一個包廂內,敞開的看臺上一個女人一巴掌就甩在另一個女人臉上。一個男子抱胸淡漠地坐在一旁看着,好似戲臺上的戲一分一毫都比不上面前的場景好看。

何家福霍地立了起來,丁大葉冷冷地注意着他的神情。

丁大葉取了身旁茶几上的茶,輕抿了一口,何家福大約也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緩緩地又坐了下來,低首招來了隨從,輕聲囑咐了幾句就見那隨從匆匆而去。

對面看臺上的女人廝打還未停歇,戲館的班主急急忙忙地賠笑着在一旁勸架,樓上裡裡外外的看客抱着看好戲的心情樂得觀賞。

丁大葉半眯着眼眸冷淡地看着對面那對因爲拉扯而髮髻凌亂的兩個女人,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蔥白手指狠狠地揪着另一個的發,一個白皙玉手掐住另一個的脖子。

衝上來的那個女子顯然佔着上風,左右開弓就打得那明豔女子俏臉腫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