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錦瑟笑了笑,鑽進了被子裡。

只是她身上還穿着紫『色』錦緞繡花的小棉襖,下身也穿着繭綢絲綿褲子,連叫上都套着棉襪和軟底的繡鞋,只是腰裡沒系裙子罷了。

葉逸風也是穿着棉袍,轉身把屋子裡的燈燭吹滅便打了個哈欠,說了聲:“好睏”便躺到了牀上。

外邊屋子的木板牀上,紫雀和翠奴兩個也各自收拾利索了,吹滅了燈燭。

夜很黑,只有滿天繁星卻不見月亮。

屋子裡一點燭光也沒有,細細的聽上去,有細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像是趕路倦極了的人沉沉的睡着。

因爲是冬天,窗戶和門都用厚厚的棉紙糊了兩三層,連外邊的風聲也隔得小了許多。

忽然有黑影靠近,在窗戶跟前定格。然後雪白的窗戶紙被人用舌頭慢慢地『舔』透,然後手指輕輕地一扣,窗戶紙上便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小洞。

藉着,又有一根竹管伸進來,對着屋子裡呼的一下,吹了一些煙霧進來。

葉逸風似是半睡半醒間,擡手把被子拉起來矇住了錦瑟的頭臉,兩個人連頭帶腳都蒙進了被窩裡。

而外邊紫雀和翠奴兩個丫頭早就睜大了眼睛,各自拿了一方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那帕子上又清涼的香味,是噴灑了錦瑟從翠華軒帶來的醒神香精預防『迷』香的帕子。

又過了片刻的功夫,門的縫隙處伸進了一片匕首。那匕首左右輕輕地擺動了好一會兒,便撥開了門閂,然後,門便被無聲無息的推開了。

紫雀和翠奴藏在杯子裡的手都握住了早就藏好的劍柄。

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或許是他們覺得他們在酒裡下了『藥』,又吹了『迷』香,一個人足以對付這兩個丫頭,足以殺死裡面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女。

來人對屋子裡的境況相當的了結,進門後便直接奔着紫雀和翠奴二人睡的木板牀過來。走到牀近前後,猛然舉起手中的匕首便往誰在外邊的一個咽喉處刺過去。

電石火光之間,睡在裡面的紫雀忽然出手,暗夜裡隱晦的劍光一閃,只聽噗的一聲,緊接着一聲慘叫,便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

翠奴一發而起,擡腿便是一腳,正好踢中了那人的心窩。

那人一聲悶哼,倒在地上。那隻被紫雀削斷了的手臂兀自汩汩流血不止。

紫雀兒從牀上跳下來,長劍一揮指在那人的咽喉處,厲聲道:“別動!動一下就殺死你!”

刺客似是要動一下,翠奴擡腳踩在他的胸口上,腳尖一用力,便聽見他悶哼一聲,再也不動一下。

紫雀轉身去點亮了燈燭,看着地上的斷臂和匕首,冷聲道:“好大膽子的賊人,居然敢單槍匹馬來刺殺姑『奶』『奶』。”說着,她又急忙上前彎腰,在那人的衣領處搜了搜,找到一個用錫紙包着的小『藥』丸後,冷聲笑道:“倒是給自己留好了後路。不過落到姑『奶』『奶』的手裡,想那麼容易死?門都沒有。”

翠奴便把長劍入鞘,用劍鞘封住了那人的幾處『穴』道,方同紫雀兒說道:“起來弄些水,把這地上的血漬擦了,不然主子聞到這血腥味該噁心了。”

同樣的,隔壁陸尚風和錦繡住的房間裡,差不多的戲碼同時上演。

只是那邊屋子裡只有陸尚風一人,那被削斷了手臂的刺客被陸尚風踩在地上時才發現,那牀上躺着的兩個人根本就只有一個,而那個一直披着黑『色』斗篷連五官都看不見的傢伙不知哪裡去了。

錦瑟和葉逸風選的上等客房在二樓,當她房間和隔壁房間的燈亮起來的時候,一直守在對面屋頂上的一個黑影握緊了拳頭,低聲嘆了口氣,匆匆消失。

客棧的前樓一切如初,安靜的只有風吹窗戶紙的嗚嗚聲。

樓頂上跳下來的那個黑影迅速鑽進了前樓,在漆黑中輕車熟路的推開了那間暗室的門。進門口便重重一嘆,低聲咒罵道:“媽的!居然失敗了!”那聲音冷而清澈,如同流水中冰凌相撞一般。

然而那個尖細的聲音卻沒有迴應他,這讓他很是意外。一邊解開斗篷的手不由得一頓,且微微皺眉,低聲叫道:“東昇?!”

依然是沒有聲音迴應,屋子裡安靜的令人窒息。

黑衣人警惕的把手放到腰中的長劍上,試探着又叫了一聲:“東昇?出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環顧着屋子裡各處角落,一切都如他剛出去的時候,絲毫沒有打鬥的痕跡。他便試探着往那一架檀木雕花的大屏風處走。

熟料,剛轉過屏風一角,便見寒光一閃,一柄利劍指在他的咽喉處。

而對面那個披着黑『色』斗篷,連五官都遮去了的人,正手持長劍冷冷的看着他,聲音是那種磁『性』的沙啞:“別動,把劍放下。”

黑衣人輕聲一笑,說道:“好手段,連這裡都找得到。”

“廢話少說!”錦繡長劍往前一刺,便劃破了那人脖頸處的皮肉。又鮮血順着劍尖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

那是上等的貢緞面料,黑『色』的貢緞上有極細的金線繡的隱約的花紋,若非燭光搖搖,那花紋幾乎不可見。這樣的貢緞,若非宮中貴人,恐怕都難得一見。

那人冷冷一笑,擡手把手中的劍丟到地上,卻鄙夷的看着錦繡,反問:“你倒是殺了我呀?怎麼不殺?”

錦繡手腕一轉,利劍收回,卻反手用劍柄啪啪兩下點了他幾處『穴』道,然後左手一伸在那人的衣領和懷裡一陣翻找,終於找出一粒『藥』丸和一封書信後,方冷冷一笑,轉身去從帳幔之後拎出一個人來,又又另一隻手拎着黑衣人,從容的出了房門。

錦瑟的客房裡,已經是燭火通明。

錦繡一手一個,把兩個人扔到地上後,簡短的說道:“沒有人了,就他們四個。”說着,他從懷裡『摸』出兩顆『藥』丸和一封書信,又說:“還有這個。主子看可有用處。”

葉逸風接過『藥』丸來放到一旁,這個是他們行動失敗後以免遭受非人的刑罰時用來『自殺』的,這個葉逸風沒有什麼興趣,只是那封書信很是有意思,葉逸風打開時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書信中寥寥數語,一共也不過幾十個字。但葉逸風看完之後,臉『色』頓時發白。

錦瑟看他的神情猜到信中之言肯定有極大的秘密,於是她擡手把那一頁紙從他的手中抽出來自己看。看罷後卻十分的不解。

信中雖然寫的很明白,讓這幾個人務必在自己到達北胡之前把自己殺掉,可最後的落款只是一個奇怪的圖形印章,並不任何人的姓名。

這印章代表什麼呢?錦瑟疑『惑』的看着葉逸風。

葉逸風輕輕地吐了口氣,看着那個身穿華貴黑衣的男子,淡淡的說道:“我與大殿下素來沒有仇恨。他爲何費盡心機要取了我夫人的『性』命?”

那黑衣男子冷笑一聲,並不回答。

葉逸風淡淡的說道:“單憑這一封書信和你們幾個人,我便可以奏明聖上,告你們一個謀殺欽差,勾結外邦,密謀造反之罪。縱然大殿下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恐怕這罪名也夠他受用一輩子的了!所以,爲了你的主子,我覺得你還是回答我的話爲是。”

大殿下?

錦瑟一愣,這回又是大皇子了?上次不是三皇子嗎?

難道上次是大皇子陷害三皇子?

那黑衣人這冷聲說道:“是殺是剮悉聽尊便,何必多言?我等誓死都不會出賣主子。”

葉逸風好笑的搖搖頭,說道:“你既然能讓這封書信落在我的手裡。本身就已經出賣了你家主子。我問你話,也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罷了。你若是能告訴我其中緣故呢,不僅能免去些皮肉之苦,或許我還能一高興,和你家主子摒棄前嫌還能成爲朋友。”

那黑衣人聞言,不可置信的擡頭看了葉逸風一眼,只是瞬間後,他的眼神又變得波瀾不驚。

葉逸風見他還是不說,便淡淡一笑,對着窗外叫了一聲:“出來吧。”

外面有人應了一聲,窗戶被推開,一個寶藍『色』的身影一躍而入,站定後對着葉逸風微微一躬身子,叫了聲:“大哥。”

錦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藍衣人問道:“老三,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人正是藍蒼雲,他又朝着錦瑟微微躬身,叫了一聲:“大嫂,我一直都跟在你們身後啊。只是你一心只想着我大哥,沒看見我罷了。”

錦瑟抿了抿脣,心想沒看見你的不只是我吧?若是錦繡有發現你跟隨左右,恐怕也早就想辦法告訴我了。你們兄弟們聯起手來留後招,連我都瞞着,哼。

葉逸風似是知道錦瑟心中所想,便擡起手來攬過她的肩膀,輕聲說道:“老三是專門過來帶這幾個人回去的。”

錦瑟抿了抿嘴角,終究是沒有說話。

藍蒼雲便轉身看着屋子裡被封住了『穴』道的四個人,轉頭對葉逸風笑了笑,說道:“大哥,照顧好大嫂。”

葉逸風點頭的同時便把錦瑟拉進懷裡,讓她背對着屋子裡的衆人,臉貼在他的胸口,且擡起手,用寬大的袖子罩住了她的頭。

而與此同時,藍蒼雲忽然拔劍,只聽龍『吟』劍在空中做嚶嚶細鳴之聲,然後便是幾聲尖叫和悶哼,卻是藍蒼雲把這幾個人的手筋都挑斷了。只這幾聲悶哼尖叫便把錦瑟給嚇了一跳,又下意識的往葉逸風的懷裡拱了拱。

葉逸風忙把她摟得更緊,並低聲寬慰道:“沒事兒,別怕。”

藍蒼雲麻利的挑完這四個人的手筋之後,便一揮手對着外邊叫了一聲:“來人。”

另有幾個人進來,上前去各自挾持了那四個人出去。

藍蒼雲又對葉逸風說道:“大哥,這家客棧已經是我名下的產業,你們放心住。那些不乾不淨的人我已經叫人清理了。”

“嗯,把這四個人看好了,等我回來親自審理。”葉逸風的如墨玉的瞳眸裡有寒冽『逼』人的氣息閃過。想要錦瑟的『性』命的人,總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等屋子裡悉悉索索沒了動靜,葉逸風方把錦瑟從懷裡拉出來。此時紫雀和翠奴已經把屋子裡的血跡打掃乾淨。

“走了?”錦瑟長長的出了口氣,雖然她之前從電視裡看過許多血腥的場面,可這種挑人手筋的慘烈行爲真正發生在眼前時,她還是忍不住心悸。看電視電影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在眼前聞着那濃烈的血腥味聽着那慘叫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走了。我們換一間屋子睡?”葉逸風怕錦瑟嫌這屋子裡有血腥味,所以一邊說着一邊拉過斗篷想裹着她出去換間屋子。

“嗯。”錦瑟點點頭,她聽見藍蒼雲說這家客棧以後就是他三爺的產業了,那麼說自己就不用客氣咯?

葉逸風用狐裘裹着錦瑟出了房門,只在隔壁的隔壁暫時住下。

幸好是年底,這客棧裡本就沒有什麼住店的客人,僅有的五六個往來客商此時已經被『迷』香給『迷』住,睡得天昏地暗,就算是把他們弄到荒郊野地裡恐怕也醒不了。

偌大的客棧上百間客房倒是任憑葉逸風等人挑選了。

此時天『色』已經將近四更天,只是事情鬧得這麼大,錦瑟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勾着葉逸風的脖子一再的問,藍蒼雲怎麼會在這裡?還把這家客棧給接收了?他用的是暴力手段麼?祁陽城主明兒一早找上來怎麼辦?

葉逸風早就困頓不堪了,只摟着懷裡嘰嘰喳喳的小女人含糊的應道:“你不是要來個將計就計麼?我就陪着你玩了一次請君入甕。好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哎呀,睡什麼睡啊?快說說,你家老三一直跟着我們,怎麼錦繡都沒察覺呀?”

葉逸風閉着眼睛撇了撇嘴,十分不快的哼道:“你以爲錦繡真的是萬能的?告訴你這回若不是老三跟過來,事情哪兒那麼容易解決?你當大皇子是吃素的?”

錦瑟一聽這話又來了精神,忙推了推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葉逸風,問道:“怎麼又是大皇子?之前是三皇子,現在你能確定是大皇子嗎?”

“睡覺了睡覺了……”葉逸風擡手把她摁到懷裡,摟着她不許她『亂』動,“不許說話,睡覺。”

“唔……”錦瑟安靜了一會兒,到底是睡不着。卻聽見頭頂上葉逸風的呼吸漸漸地沉下來,他卻是已經睡熟了。

忽然間覺得有些燥熱,錦瑟便擡手推開葉逸風摟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慢慢地從他的懷裡鑽出去,自己裹着被子想着心事,然她終究也是累了,在這沉靜的冬夜裡,聽着心愛的人在身後悠長的呼吸聲,不多會兒的功夫也睡着了。

第二日,葉逸風原本想留在客棧裡休息一日,錦瑟卻說城外還有馬車糧草,不如早些趕路,應該能在過年的前一日趕到北胡,能和嘉禾一起過箇中原的新年。

葉逸風原本也是擔心她勞累不堪,畢竟這一行人中除了錦瑟之外都是體制異於常人的人,這種緊趕慢趕的行路對他們來說無所謂,但對錦瑟來說很是辛苦。

然錦瑟執意要趕路,葉逸風也沒有辦法,只好叫兩個丫頭收拾利索,又乘坐馬車往北城門去同虎子蟋蟀等人匯合。

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下雪,每日都是豔陽高照,甚至連北風也小了許多。

錦瑟便叫衆人加緊趕路,連午飯也都是在馬車上簡單的吃點東西,並不停腳。

馬匹的脖子上都掛上了草料袋子裡面裝了草料,以便馬兒餓了的時候低頭便可吃到草料。

如此匆匆趕路,衆人終於在年二十八那一天趕到了嘉興關。

鎮守嘉興關的大將軍李裴跟葉逸風的二叔算是連襟,李裴的夫人蘇氏跟葉敬源的夫人蘇氏乃是堂姐妹,兩家雖然來往不多,但親戚關係在這裡擺着。而且上次歐陽鑠等人從北胡回來,在嘉興關休息的時候,李裴還叫他夫人寫了一封書信給葉敬源的夫人,還帶了些土特產給蘇夫人。

所以這回葉逸風來到嘉興關,便準備在李將軍這裡過年,並順便派人打探一下北胡現在的境況。

李裴夫『婦』對葉逸風的到來很是歡迎。

不管是因爲葉敬源手中掌管的千萬鉅富,還是因爲鎮南侯在朝廷中的地位,更有葉逸風乃皇上極爲看中的青年才俊之一,李裴都很願意留葉逸風夫『婦』在嘉興關過年。

蘇夫人更是親自出來把錦瑟迎進了內室,並拉着她的手連聲道:“我那堂姐在書信中一再提及少夫人,說少夫人無論是品學還是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見了,才知道姐姐所言不過是少夫人的十分之一罷了。”

錦瑟聽這話雖然是恭維之語,但人家恭維自己,自己也不能太刻薄。於是忙堆起親熱的笑臉,請蘇夫人先入座,然後又深深一福,甜甜的叫了一聲:“姨媽萬福。”

李蘇氏頓時笑開了花,忙上前拉過錦瑟,摟在懷裡笑道:“我可是賺了大便宜了。你既然叫我姨媽,就不許把我當外人。”說着,又吩咐旁邊的婆子:“快去叫人把凝兒叫來,讓她來拜見嫂子。”

婆子忙答應着,還沒出屋門,便聽見外邊一陣嬉笑聲,並有一個穿着紅『色』裳裙的女孩一路跑進屋門,看見坐在李蘇氏身旁的錦瑟,笑了笑,上前拉着李蘇氏的手臂問道:“娘,這位可是葉家的少夫人麼?”

李蘇氏嗔怪道:“瞧你這沒規矩的樣子,小心叫少夫人笑話你。還不快去上前拜見?”

李香凝方站起身來,走到錦瑟面前,福身叫了一聲:“嫂子。”

錦瑟也不好託大,忙起身還了一禮,並含笑叫了一聲:“妹妹。”

李蘇氏便呵呵笑道:“這可好了,凝兒整天說沒人跟她說笑,如今來了個年紀相仿的嫂子,又是極有才學見識的,你可不寂寞了。我們留你這嫂子在我們家裡過年,你呀,可別玩兒瘋了!”

李香凝很是高興,忙上前拉着錦瑟笑道:“母親前幾日收到書信,說嫂子和大公子會來嘉興關,便早早的叫人收拾了院子,這會兒吃飯還早,不如我帶嫂子先去看看屋子,若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好叫丫頭們收拾。”

李蘇氏便笑道:“此話有理,凝兒,你可要好好地招呼貴客,不可有一絲的簡慢。”

李香凝含笑應道:“知道了,娘。”

錦瑟本來心不在嘉興關,她心裡想着的是嘉禾在北胡的狀況。只是今日剛到此處,又在人家的家裡,自己卻不好太過匆忙,以免失禮。於是忙起身道:“錦瑟先謝過姨媽了。”

“謝什麼,咱們本就是親戚,只是離着遠才疏於走動。你且先隨你妹妹去看看屋子,有什麼不合意的儘管告訴我。丫頭婆子看着有不順眼的也儘管說出來,這兒就是你的家,有委屈被憋在心裡。”

幾句話說的錦瑟心裡暖烘烘的,忙又福身答應着,纔跟李香凝往後面的院子裡去。

李家給錦瑟和葉逸風準備的是一個西跨院,院子不小,前後兩進。正好前面一進做前廳,偏廳還有書房,後面是臥室和錦瑟的起居室。如此既方便又舒適,雖然沒有什麼花草,但貴在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整潔,錦瑟見了心裡很是喜歡。想着這一路走來,奔波勞頓,能在這裡休息幾日也真的很好。

李香凝帶着錦瑟各處看過後,二人便在後面屋子裡坐下來。

紫雀和翠奴忙着把錦瑟平日裡用的東西都一一拿出來擺放在合適的位置,李香凝看着兩個丫頭忙忙碌碌的,便笑道:“兩位姐姐也是辛苦了一路,這些東西讓家裡的丫頭們收拾就好了,姐姐只說給她們如何收拾就是,這若是事事都親自動手,怕是到晚上也收拾不完呢。”

紫雀忙笑道:“多謝姑娘體恤我們,我們一路上都窩在車裡,哪裡累呢。正好趁便活動活動一下手腳。”

李香凝見她說的客氣,手上卻不停,根本沒有讓自家丫頭『插』手的意思,知道這些京城來的人素來都有講究,便不再多說。

錦瑟便另找了話題來同李香凝說了幾句閒話。

李香凝同錦瑟漸漸地熟絡起來,便做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上次純元公主北去和親,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大人據說是葉大公子的兄弟?只是他卻姓歐陽呢,難道跟葉大公子是拜把子的兄弟?”

錦瑟暗暗地一嘆,心想小四這禍水莫不是又牽走了人家李家姑娘的芳心?

看着李香凝一雙大眼睛裡掩飾不住的期待,錦瑟忙笑道:“是呢,那是我家相公拜把子的四弟。”

李香凝臉上的笑容再次綻放,手中的帕子不經意的繳了繳,讚道:“葉家大公子真是了不起呢。聽說他給皇上修建了避暑行宮,有嘉興關十個那麼大?”

錦瑟想了想避暑行宮的跑馬場,點點頭說道:“差不多吧。我也說不上來。香凝妹妹平日裡在家做什麼呢?是讀書習字,還是騎馬『射』箭?”

錦瑟想着還是趕緊的把話題岔開的好,自己都不知道小四對李家姑娘是什麼意思,若是多說了話,回頭可不好掰扯。想到這些,錦瑟又從心裡罵了歐陽鑠一句‘禍水’,便拿出她那『迷』人的笑容來與李香凝周旋。幸好快到了午飯的時間,不多時李蘇氏便叫人來請,李香凝只得陪着錦瑟往前面去了,不好再多問有關歐陽鑠的問題。

飯後,錦瑟同李家母女說了些閒話,臉上便帶出倦容來。

李蘇氏見狀忙請錦瑟回房休息,李香凝又要跟去,卻被李蘇氏給留下了:“少夫人累了,還是讓她安靜的休息一會兒吧。這一路奔波勞碌,瞧她的身子骨兒怎麼受得了呢。你休要再去鬧她。”

錦瑟從心裡唸了一聲佛,暗道這位蘇夫人倒是比京城的那個還圓滑世故呢,很是會討好人。於是忙起身道謝,扶着紫雀兒的手匆匆回房去。換了衣服洗了臉,她便一頭倒在牀上,黑甜一覺,醒來時已經第二天天亮了。

醒來後連眼睛也來不及睜開,錦瑟便張開手臂伸懶腰。熟料手臂一伸便聽見身側有人悶哼一聲,擡手把她的胳膊抓住又拉進被窩裡去。

錦瑟忙睜開眼睛看着依然閉眼睡覺的葉逸風,嘆道:“哎呀!我竟然一覺睡到大天亮?”

葉逸風昨晚很晚纔回來,這會兒被錦瑟鬧醒,便不情願的翻了個身,說道:“還早呢,再睡。”

錦瑟哪裡還能睡着,她不光是餓了,而且還有內急需要解決,於是且不理他,只起身披上小襖,便擡腿跨過葉逸風的腰便要下牀。

誰知她腿剛跨過去,便覺得腰上一緊,卻是某人的一雙手用力的掐住了她的腰,再看他糾結的五官,錦瑟忽然覺得胯下似是壓着某個硬物,一時間才發現是自己做錯了事,忙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葉逸風一翻身又把她壓回被子裡,啞聲道:“不是故意的?我怎麼覺得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呵呵,放開我啦,”錦瑟強忍着小腹的鼓脹,咬牙道:“你再壓着我,我恐怕要『尿』牀了……”

葉逸風輕聲一笑,果然翻身下去,把她從牀上拉起來,又拿了小襖來披在她身上:“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錦瑟給了他一個白眼,匆匆下牀穿上鞋子從臥室的小側門出去了。

這是在別人家,院子裡只有自己的兩個丫頭服侍,而且還是新來的。錦瑟絕不會讓葉逸風如此肆無忌憚,敗壞了自己的好名聲。

於是解決完了內急之後,她乾脆沒回臥室,直接出去叫紫雀和翠奴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去了。

葉逸風等了許久沒見她回來,便再也沒心思窩在牀上。

兩個丫頭看着葉大公子一大早起來便冷的凍死人的眼神還有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偷偷地對視一眼,不敢多說什麼,只趕緊的上前去服侍他穿衣洗漱。

因爲天氣太冷,李家的早飯都是各自在各自的屋子裡用完再出門。這個一早起來婆子已經過來說過。

又因昨晚錦瑟睡得香甜,連晚飯都沒用,所以一早李蘇氏又叫廚房準備了京味兒的小菜和碧粳米紅棗粥及京味的麪點來。

錦瑟腹中空空,見了吃的就坐不住了。不等葉逸風洗漱完,自己便去盛了一碗粥慢慢地喝着。

葉逸風坐過來時,她一碗粥已經見了底。

看着這男人一臉的不痛快,錦瑟笑嘻嘻的拿了個包子遞給他,說道:“這府上的包子挺好吃的,昨天中午我吃過一個,是野菜餡兒的,味道不錯。”

葉逸風正要拿起筷子的手頓了頓,擡手接過包子來狠狠地咬了一口,一口乾掉包子的一半後,又狠狠地嚼了幾下,彷彿要把一早晨的悶氣都發泄在包子上一樣。

錦瑟被他那樣子逗的咯咯直笑,等他吃完包子後,她又殷勤的端起粥碗來餵了他兩口,方輕聲說道:“諾,我都伺候你吃早飯了,你可不許再生氣了啊?”

葉逸風瞥了錦瑟一眼,卻嘟起嘴說道:“我要吃那個酸辣白菜片。”

“哦。”錦瑟忙點頭,又拿了筷子夾了白菜片送到他嘴裡。

葉逸風給了她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嚼着酸辣白菜,又含糊的說道:“包子,我還要。”

錦瑟看他耍無賴,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他要什麼便給他什麼,一頓早飯把他葉大公子給伺候的舒舒服服。葉逸風吃飽了也不出去,便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只看着錦瑟坐在對面一勺一勺的吃粥。

等錦瑟也吃飽了,紫雀和翠奴上前把飯菜撤下去後,葉逸風才站起身來拉着錦瑟又往臥室裡走。

錦瑟忙道:“這剛吃了飯呢。”

葉逸風也不說話,進了臥室後他送她去窗前的暖榻上坐下,方低聲說道:“昨晚北胡那邊有消息,北胡的幾位王子都聯合起來對付賀蘭牧,連北胡的九大戰將也被他們拉攏去了大半兒,賀蘭牧已經被排擠的沒什麼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