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迴路轉,江葉目光南下。
九州之上,洪荒之氣幾乎是寥寥無幾,自然而然地別過了遠古的蠻荒,迎來了文明的萌芽。
時過境遷,日月更替。
九洲大陸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只瞧那繁華依舊,山水如往......
站在時空的彼岸,觀望着九州煙囂浮沉,江葉嘆息,笑它浮華一世不過轉瞬空,笑它煙雨人生不過水中月。神海萬象,於他眼裡,不過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江葉鎖眉,再嘆,“世人看不破的,只是鏡花水月,不過我指間煙雨,世間千載,也只如我一瞬。”
“呵呵,看來你也是終有所感。”靈老笑說,“不過還是空有形卻無實,這九州塵囂,你也且去親身感受百世。”
“師傅?”
靈老蒼老的聲音迴響在江葉的腦海,如久旱甘露,澆醒了江葉恍惚的意識。然而還不及他反應,混沌色的雲霧便是將其吞沒。雲霧間,少年如墜冰窖,再次深陷黑暗,意識開始模糊,朦朦朧朧中,只聽見,“珍惜這百世經驗,對你日後閱歷好處極大,對你未來必須挑戰的聖者之路亦幫助不小。”
靈老的聲音越來越小,江葉只覺眼皮越來越沉.....
垂目,
睜眼,便是第一世。
是年,江葉十四歲,本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年華。然而卻碧玉初成,嬌小的身姿下,藏不住的是她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少女純真,無邪。誕生在一箇中等大小的部落裡,父親是一族之長,身爲王女的她,擁有着幸福的童年。
這一次,她有幸跟隨着父親進都朝拜。然而朝拜的不是佛,不是神,而是至尊。是王國的至尊,大陸的至尊,數千上萬的諸侯部落的無上至尊。
“跪拜陛下!”神壇之下的一個神官高聲傳令,旋即便是朝着至尊當先下跪。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廣場上不下萬人朝着中心神壇刷拉拉跪下一片,低頭齊聲高呼,聊表着自己那份忠貞之心。
少女年幼懵懂,但依舊知曉王族禮儀,跟着一旁的父親跪拜而下。
隨着一聲平身,少女緩緩站起,帶着好奇的目光投向神壇之上的至尊。那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存在,是超凡脫俗的聖哲賢人?還是鬼神皆畏的修羅化身?
一望,一心驚。那就是王?佇立在神壇之上,睥睨天下的至尊竟是十八少年,姣好的面容與傳聞的凶神惡煞相去不下十萬八千里,如此一位少年竟是那懷揣着高遠抱負的至尊存在,那與魁梧挨不上邊的身影會是傳聞中的國之戰神!在****留下他的威名。
砰砰~
少女心動了,這是她第一次對男子來了感覺。她很不安,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然而每每想起王的英姿,她就腦海一片空白,心跳加速,雙頰通紅。
她常問起自己的侍女,侍女告訴她,這是她崇拜着王,迷戀着王。
這是她戀愛了。
次年,少女十五豆蔻,身體發育的更加妖嬈。
這天,部落裡來了客人,那是一支軍隊,戰馬雄健,戰士個個鐵骨錚錚。
父親母親接待着他們,少女則躲在房間。
族叔告訴她,那是王師,王的軍隊。他們前來是代王向她提親。
少女俏臉一紅,心裡莫名的泛起欣喜。她知道王看上了她!她可以陪在她憧憬的男子身旁!
待得那羣人走後,少女匆匆的衝向母親,詢問着自己的婚事。
然而母親卻告訴她,她婉拒了。母親說她還太小,適應不了王宮的水深火熱。王宮是金井,她則是那玉虎,一旦踏入其中,她就會失去自由,永遠的被束縛在王牆之上。
少女對着母親微微一笑,她明白了母親的善意,明白母親對自己的關懷與不捨。她不再多言,她很乖,對父母百依百順。
然而她心裡卻是一嘆,生出淡淡的惋惜遺憾。
又是一年春來去,如今少女已有十六芳華,傾國傾城說的便是她。
這日王師又來了,不過領頭的卻換成了一個俊朗少年。少年穿戴金甲銀盔,威風凜凜,正是至尊,天下的王!
王來了,少女本該開心纔對,然而莫名的不安卻在少女心裡泛起。
“殺!”王一聲令下,軍隊便是衝進了少女的部落,開始大殺特殺。少女的子民還沒反應過來便是命落黃泉,頓時間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父親的軍隊也開始反擊,然而兵敗如山倒,不過一會一個部落便消失在了大地之上。有被俘虜的,但大多都是直接被斬殺而亡,只有極少數的人趁亂而逃。
父親母親被俘,跪在王的面前。王望着兩人,目光冰冷,二話不說,抽出寶劍便就朝着二人砍下。
“咔嚓。”
頭落,命終。鮮紅的頸血濺了少女一身,少女什麼也沒說,只是目光呆滯,眼角兩行血淚流下。
這一刻少女的心死了......
王最後走了,不過也帶上了她。
回到王宮,她很快就被王封爲了貴妃,然而她不哭也不笑,面色呆滯木然,就像丟了魂,失了神一樣。旁的人都說王帶回來了一個傻子,然而只有王說她會好的,會笑的。
她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寢宮裡,成天發呆,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不像其他女子那樣向着王承歡獻媚。然而王卻老往她那跑。旁的人嫉妒極了,都說她是狐狸精。
不過只有她知道,陪着王是多麼的痛苦。她看着這曾經自己愛慕的王,如今自己的血仇之人趴在自己身體之上,玷污着自己的貞潔,她不哭不笑,不打不鬧,甚至連動都不動一下。
就好像她僅僅只是王的一具提線人偶,任由他擺弄玩耍。
她不笑,王就賣命的逗她笑。帶她看角鬥場裡,人如若野獸般相互撕咬殺鬥。
帶她看斷頭臺上犯人被斬首的瞬間。
帶她登上邊境的守關城牆,讓上萬將士爲她一人跪地高呼“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帶她上朝,戲耍羣臣以取樂愛妃。
忠臣進諫女子不應入朝,然而王卻拔劍當場將其擊殺,隨後還笑說一句,“這人老糊塗了,留不得。”
慢慢的,王開始不理朝,只陪在少女身邊,給她講一個接一個的笑話,只爲博得美人一笑。
衆人都說王墮落了,旁的人都罵她禍國妖女。
少女一直不笑,然而突然一天,她說話了,她問王,“你真的是王嗎?”
王沒有答,這日王沒有陪她。
不久後,王帶着她登上了城牆,望着遠方激起的灰塵,王說,“那便是我的臣民,我就是王。”
王點燃了烽火,讓諸侯前來證明了他王的身份。
然而少女還是沒笑。
不久後,鄰國進犯,王再次點燃烽火,不過卻沒有任何人來救駕,王敗了。
王帶着她逃亡,當路過一座懸崖之時,少女突然停了下來,她走向了懸崖邊上。
懸崖上豎立着一塊石碑,上面雕刻着‘回頭崖’三字,然而少女卻笑了,回頭崖,世上又哪有回頭崖啊,那不過是好事之人在原來的石碑上敷上了一層新泥後重新寫上去的,而它原本的名字就叫‘無念碑’。
無心無念,就此一生再無牽掛。
少女這時轉身看向王,王此時擔心極了,她不停的呼喚着少女,告訴她不要做傻事。然而她笑了,朝着王第一次笑了,笑得很妖豔,很美,卻又很淒涼。王看呆了,他發現笑着的少女竟是超乎他想象的美,不過他總感覺她笑得很詭異。
少女笑了,不過他不知道少女其實在笑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笑他江山拱手只求伊一笑。也是笑自己不吉,兩次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所愛。
緩緩朝後退去,少女笑望着王,對着他輕聲道,“人生若只如初見。”
旋即朝後倒下,墜落了深淵。
這一世,王,江姓。少女,月氏。
......
江葉醒來,依舊在混沌色的雲霧中,恢復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不過江葉一陣茫然,少女的記憶不斷的涌現在江葉的腦海之內。
脹痛,不安,疑惑,自己究竟是江葉,還是少女?
不過當雲霧被江葉吸進體內時,一陣清涼襲來。也讓他理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江葉,少女是師傅給他的第一世塵囂。
但是他還沒來及整理太多,雲霧便是再次變濃,意識又是一陣朦朧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