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被他娘憋在房裡一直待了兩整天,一時接觸到屋外的空氣覺得甚是新鮮,貪婪的吸了好幾口,啊,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要不是家裡大祭,我纔不放你出來呢!”李夫人不斷埋怨,“你爹可沒原諒你呢知不知道,你這些天可得表現的好點。”
李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反正一直點頭準沒錯。
李夫人看自己都說完老久了,李硯還在那不斷點頭,就知道他就是做樣子,氣得拿手絹扔他,“你就不聽話吧。”
李硯剛反應過來,李夫人就走得老遠了。
他嘆了口氣,把杏兒給他精心準備的禮服穿上,這禮服層層疊疊的,極盡繁瑣,也不知道哪位李家的祖宗有心思設計這些。
李家是武陽的望族,族人分支衆多,虧了楚國府夠大,不然根本盛不下這麼些人。
杏兒得了李夫人的嚴令,跟着李硯寸步不離,“少爺,這些宗族老爺們最重禮儀,我們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啊。”
“出了差錯能怎樣,除了我的名?”李硯撇撇嘴,不甚在意。
他們倆走到飯廳,發現一大家子人都圍在圓桌邊,只差李硯,杏兒閉上眼,不敢想象李夫人的表情,徑自退到了下人站的地方。
“大家都等我呢唄。”李硯對着年齡最長的那位笑笑,心裡不斷倒着輩分,最後確定了,“見過曾祖叔公。”
那老人倒慈祥,樂呵呵地讓李硯入座。但其餘的長者可就沒這份善心了,打李硯落座嘰嘰喳喳就沒停過,都道他就是那個楚國公最不成器的兒子。
李硯年年都得被這麼唸叨一遍,早就習慣了,也不受他們影響,該加飯加飯,該添菜添菜。
秋言站在一邊,看杏兒跑前跑後,心裡嘀咕,明明按杏兒的話說,李硯平時吃的東西很少,怎麼今天加飯加個沒完呢。
杏兒一邊笑着給李硯端上飯碗,一邊俯下身,“少爺,您再吃下去,我就不幹了,您想給大家一個飯桶的印象,可杏兒回來可也要被別的下人笑話的。”
這小丫頭還挺厲害,還威脅我,自己以後可支不動她了。
李硯不專注於吃飯了,開始觀察起四周來,他旁邊坐的就是李墨,說來也奇怪,二孃那麼個霸道性子,怎麼就生出了李墨這樣的翩翩君子呢。
李墨吃飯喝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嘴也不動,聲音也沒有,顯得非常優雅,跟旁邊胡吃海塞的李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家都對他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這樣的好胚子,卻是個永遠出不了頭的庶子。
這麼想着就越覺得李硯那樣可惡了。
連李硯偶爾都會這麼想,聽杏兒說,府裡的小丫頭都喜歡李墨這樣的,嘖嘖,那秋言呢?
李硯忍不住去下人堆裡去尋秋言,他被關禁閉的日子都沒怎麼見過秋言,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秋言微垂着頭,立在杏兒的邊上,杏兒好像在說話,秋言聽到她的話笑了一下。
啊,真好看。
“弟弟,你又要添飯呢?”李家大少爺李智看向李硯,他是嫡長,也就是未來的家主,他倒也沒辜負這樣的地位,又有君子之姿又講義氣,任武陽的提點刑獄,處事公道,很受人尊敬,是爹孃乃至整個武陽的驕傲。
“不用,”李硯活在這樣兩個哥哥的光環下,叛逆倒也是十分正常的,“飽了。”李硯站起身來,朝他的那位曾祖叔公行了個禮,“硯兒先退下了。”
老人又呵呵樂,“動一動,吃太多了。”
李硯咧嘴一笑,答了句好,就在衆目睽睽下退了席,杏兒趕緊跟在他的身後一起出了門。
李楚看着他的身影,眯起眼睛,隨後一笑拉回衆人的注意,“接着吃啊。”
“少爺,您次次都這麼任性,夫人又該不高興了。”杏兒拿着杯茶站在李硯邊上,還用手幫他敲背。
李硯抱着個桶,嘔吐不止,“我又跟他們談不來,嘔,只能吃飯。”
“那您慢點吃也行啊,”杏兒語氣裡更多的是心疼,“您這胃口用不了兩三年就得不行了。”
“嘔,行了,難受不也我自己難受。”
“也是。”
這丫頭怎麼想得這麼開!李硯一氣,又嘩啦啦地吐了一下子。
秋言被劉總管派了出來,說是人手不足,李墨看起來也不用人伺候,便讓他幫忙準備點祭祀的物事。
剛路過這邊,正巧看着李硯和木桶纏纏綿綿,嚇了一跳。
但更嚇人的還在後面,李硯滿嘴食物殘渣,還滴答着不知是什麼的綠油油的液體,衝他微微一笑,秋言慌忙得跑走了。
“他怎麼見我就躲呢?”
“您這個樣子,不躲纔怪,”杏兒無奈,把茶水遞到李硯手裡,“您先漱漱口。”
李硯一口喝進去,鼓着臉,晃了晃腦袋,再都吐出來,一時間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
“以前我吐還覺着難受,現在都沒什麼感覺了,是不是一大進步?”李硯拍拍自己的肚子,把木桶放到地上,“這胃口空了,我先睡個覺,待會還得找點吃的。”
“您這吃了又吐,吐了又吃,鐵打的胃也受不住啊。”杏兒皺起臉,用帕子堵着口鼻,小心翼翼地把木桶提起來,“我先去把這些倒了去,您可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李硯點了點頭,裝得好像很疲累的時候倚在椅子上。
杏兒略微放下心,但一步三回頭,看李硯闔上眼,才快步走向茅廁。
李硯睜開隻眼皮,看杏兒已不見了影,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大搖大擺地晃了出去。
剛纔秋言是往祠堂那邊走了吧?
“誒,這不是硯兒嗎,”二夫人正領着個小丫頭和李硯同路,“這麼快就吃完了?”
李硯一向不愛搭理她,淡淡道,“是呢,我去看看祭祀準備得怎麼樣。”
“你還有這份心呢,”二夫人訕然一笑,“也不是全然沒個用處嘛。”
李硯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道,“二孃用飯了嗎?”
他成心刺激二夫人,她是妾,當然上不了正桌,只能躲在自己的西院一邊詛咒東廂,一邊期待着她那寶貝兒子給自己爭口氣。
二夫人的臉色果然變了一變,“用過了。”
李硯努了一下嘴,“那就好,我還怕二孃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呢。”
這死小子,還沒完沒了了,二夫人把手裡的帕子絞了三絞,忽又得意道,“不怕,老爺說晚上他陪我。”
李硯不禁失笑,“晚上我爹不得守祠堂嗎,難道你們倆對着死人牌位吃?”
二夫人語塞,來不及想出什麼別的話,李硯就又道,“二孃您上了年紀,慢慢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快步離開了,剩二夫人一個人在原地不甘的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