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

10

田心酗酒。

喝醉時微紅的臉蛋很是耐看,但我多半看到的是他的囧態帶給我的好笑感。說白了,或許我純粹是在看他的笑話。

我不該,存了這種無事生非的心態。本就是陰暗的,又何必妄想露出些小女兒家撲蝴蝶的情態呢,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的。

日子彷彿是平和了,自從林雨菲的離去。

也正是從這一件事情,我和田心之間像是被豎起了一到無形的院牆。大家都心照不宣,卻也出乎意外的和諧統一,我們都對林雨菲、萬堂和諸如人格分裂這些字眼絕口不談。

期間田心也病變過。具體的說是也變得怪異,行爲習慣完全與平常不同過。但是我都裝作不曾在意。悠着失態的發展。

一方面在心裡重重的譴責自己,另一方面又從某種意義上給自己尋找正確的理由。總覺得田心也對我存了戒備之心,認爲是我害死了林雨菲。我便氣不打一處來,也委屈異常,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從此,便想對他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久我們都無話可說了。相似的經歷建立起來的情感畢竟是脆弱無比的,一旦發現對方有任何一點一滴的不符合自己的臆想,就轟然拋之腦後,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爲可能帶來的影響和歧義。

我瞥見過他傷口日益增多的雙手。

能夠預測,這必然又是李良的傑作。這也很容易理解。田心最近魂不守舍,負面情緒太過於沉重了,難怪李良會出來,再次以打牆的手段宣泄。

我看到時大概是極爲心酸無比的,倒也沒有礙着面子不去關懷詢問他這一說,只是話到了嘴邊上,卻怎麼也吐不出。甚至,是開不了口。

幾近哽咽……

他還是個小孩子,在我眼中。

儘管我比他還小上那麼一歲左右。我的思想也並不成熟。但我覺得,既然林雨菲可以付出生命,她用來自孩童的純真的美淨化並點醒了我如夢似幻的糾結。那,我還有什麼猶豫不決可言呢?大可以直截繼續下去,找田心,幫他合併所有人就行了啊!

這是我的目標。

我的信仰,不是愛,不是喜歡田心。

我甚至不心悅所以然,只是出於我可以在永恆的弱勢地位中作一次強者罷了。

爲這種感覺。哪怕一瞬間的感覺,灌在了鴆酒裡,我也願意飲鴆止渴,甘之如飴。

酒鬼,總是愛喝酒的,停不下來。被酒傷了五臟六腑,乃至體膚,還是喝個不停。

還沒來得及講話,我追着他醉醺醺、跌跌撞撞的步伐直到操場。期間他回頭看了我好多眼,看得我心驚肉跳,生怕又是個什麼乖張暴力又殘忍的人會對我極爲不利。甚至是,要了我的命。

他似乎是故意引我上鉤,有意無意的把我往教師宿舍區帶。我並非愚蠢到看不清他他身影,反而是看得太輕了,步伐也像是完全根據我的行進速度量身打造的。這讓我有些後怕。

但我還是堅定的跟了他。跟蹤他。源自於我對田心不會打死我或者殺掉我的自信。或許是種盲目自信?天在看,我此番算得上是在行善積德了,不必害怕。

我跟他是從操場到操場邊緣的廁所再到教室宿舍區的樓層側邊的走道里的。期間他去了趟男生廁所,我等了有五分鐘。出來時在臺階上打了個滑,險些摔倒。隱隱乎乎我感覺他的步子有點奇怪,許是喝了酒的緣故。

直到在走道里,他轉過了身。我一時受到了驚嚇,情緒一個不穩,便也沒能控制得住身體的平衡,重重的跌了一跤。

積雪被行人踩成了滑滑的路墊,有些冰的意味了。

摔倒在所難免。

田心似乎是要過來攙扶我,他的雙手錶現出來了驚人的行動力趨勢。終究只是個趨向。

我迅速的爬了起來。源於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我牴觸他。

他反倒顯得有些驚訝的窮兇極惡。質問我,你是誰?爲什麼要跟蹤我。

一時語塞,多半是恐懼加上寒冷使我在氣勢上明顯落了下風。

此刻他聲音過於粗壯,威懾力很強。

我能感覺到他的危險正在向我逼近,然而我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雙眼只是麻木的盯着他邁向我的樣子,沒有絲毫逃跑的求生欲。

我找田心。田心。

緊張之中我還是選擇了叫嚷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挑揀的是田心的名字。

他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神態很冰冷。不是田心,也不是李良。李良的冰涼帶着明顯的妖魔化傾向。是魔化了的狂狷。

你聽着,我叫王廣成。哈哈哈哈。我的確聽到了他的大笑。仰天長嘯那種。

下次見到你,一定掐死你!賤人。

像是被刪了一巴掌,這一耳光卻沒能有機會打在臉上,而是墜在了心底。

王廣成轉身走了。

我還在原地。

我一定是很怔怔的。不知所措!

這時候有人從我身邊走過,學生,老師。人流突然間變得很多。這個過道成了走廊、要塞。

這本來就是個供人行走的地方。我的命,大概是因爲這些人羣才得已保住的吧。

說實話,我有些動搖了。

但也是在於此的同一天,我在尚且未被人踏足的雪地上寫下了“琉璃世界,白雪紅梅”這八個大字。是跪在地上,用雙手寫的。指頭被凍得通紅。

田心是摔了一跤才醒來的。在廁所門口。

我還是把見聞告訴了他。終究狠不下心來放棄,把一個破碎的事情交給他,未免不負責任。

林雨菲的事情,我們都不需要對對方道歉。因爲我們都錯了。

未來,還是得繼續着。

正如日子,總是在一天一天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