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黃泉河

天眼俯視下,這襄陽城內的凡人們,跪拜哀嚎、涕淚縱橫。那目光之中,只有無情的死意。

一切的一切,今日都要消散、泯滅。

金碧輝煌的皇宮之中,一身金色繡龍蟒袍的國君帶着數百重臣,恭敬的匍匐在地,用最盛大最尊敬的貢品祈求着天眼的寬恕。這城內都是他的子民,他必須要救他們。

城中各處屋角街道上,無數凡人亦是正想叩拜,顫縮不已。稚嫩的孩童們,已被那無情的目光嚇住,哭的傷心恐懼,蜷縮在各家長輩的懷中,面如土灰。

花貓、狼狗、甚至就連城中的樹木花草,也都被目光震懾,強行彎下了腰。

直至最後,就連這敦實的牆體屋頂,也都輕微抖動了起來。

一道天眼目光,竟似滅世之手。

郡王府內,蘇溶和柳含煙依舊淚如雨下,仰頭看着蒼天。周圍,楊秀娥蘇有志等人苦苦哀求,卻是無濟於事。這場面,詭異的很。

看着蘇溶那張俊逸帥氣的臉龐,柳含煙的心在滴血,生出濃濃的不甘。她沒想到,自己的男人竟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從新體會一次喪家亡國之痛。

試問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在這樣巨大的打擊和痛苦中堅持下來?

回想這修煉的幾百年,無論是見過的大宗子弟天驕,還是凡人世家世子,似從未有人可以。這個經歷帶來的已不再是痛苦這麼簡單。

是絕望、是無助、是憤怒、更是逆天!

天道在上,定然知曉這一切。它既沒有出現,很顯然是默許了這件事。天既如此不公,那下界之民,又何故敬畏上天?

且修煉者,本就是逆天而修、奪天地之造化,終有一日要受到雷劫懲罰。蘇溶這樣做,只不過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別罷了。

轉念一想,柳含煙突然生出許多迷茫,蘇溶身背重任,不是要打開神界、圓滿天道麼?既如此,那又爲什麼要逆天?要和天道作對?

兩件事如此矛盾,她想不通、也不知該如何去理。

但無論怎樣,蘇溶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自己能做的那就是全力協助他。即便是死,她也願意。

“含煙。”

正思考間,蘇溶突然傳音而來。

“嗯?”

“一會,你別使用修爲,和爹孃一道,上黃泉。”

“好。”

柳含煙回答的乾脆利落,沒有一點猶豫。她相信,蘇溶不會讓自己就這麼死去,一定是有別的用意。

“準備一下,拉住爹孃!”

一句交代,不待柳含煙做出反應,她便看到蘇溶透明的元神,赫然從身體內飄出,直奔蒼穹而去。也就在這時,雲層中那一隻大眼,閉上了!

一股強大的毀滅之力,突兀的出現,從蒼穹藍天開始,直奔地上而去。

天,消失了;

雲,消失了;

這瓊樓玉宇、巍峨城池,消失了;

最後,幻術施展出來的這無數凡人,也消失了。

自始至終,沒有一點聲音發出,襄陽城內的凡人們面目猙獰、哀嚎遍野,卻發不出一絲尖叫。天威面前,他們是這樣的下賤渺小,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當一切消失之時,蘇溶的元神,看似緩慢卻急速的上升着。院子中,他的肉身在爹孃死死的懷抱之中,一道消失不見。

挽着的,是自己的女人柳含煙。

這一切發生極快,只在幾息之中。

青煙忽然升起,剎那間瀰漫了襄陽城的上下,朦朧一片啥也看不到。

這原本,就只不過是一個幻術而已,除了這真實的城池,一切都是幻化出來的。但此時此刻,卻彷彿真的有人存在過一樣,無數生機消失,轉眼變成了濃郁死氣。

當青煙霧靄漸漸消散之時,這破壞空蕩的襄陽城中,一條灰色的河流正在穿梭蔓延着大街小巷,如同洪水一般霸道而毀滅。

好端端哪裡來的河?

答案無從知曉,但見那灰色河流每經過一片地方,河中便多了許多虛幻之物。它們,正散發着淡淡的光點。

此時若有修士在此,定會發現,那赫然是一團團無意識的魂魄。

一個幻術中卻出現了凡人的魂魄……

而捲動魂魄的河流,就只有那傳說中來自地獄的黃泉……

黃泉行進速度極快,轉眼已到了城東郡王府。唰~~~河水流過,多了幾百個魂魄。

此時的黃泉內,魂魄數量已然極多,有些擁擠。在這擁擠之中,卻有一個不同尋常光點。別的光點都是灰暗呆滯、沒有意識的,這個確實明亮閃動、透着靈光。

它的左右兩邊,赫然緊緊吸着兩團灰暗光團。

這是,柳含煙和蘇溶雙親的魂魄……

妖君司命的行宮之大,已不可用萬里來形容。這裡面有山有水有城有林,已經完全是一個獨立的世界。距離蘇溶所建襄陽城僅僅百里之外的綠油油草地之上,隨意的躺着兩具身體。

小黑和司命。

他倆不是去找蘇溶的麼?爲何會暈倒在這裡,瞧二人均勻的呼吸,似只是昏迷,並無生命危險。

……

正直夏日白天,遼闊的大海在陽光照印下,顯得有些黑暗。唯有那不斷翻騰的海浪,方能濺起無數高傲的白色海水。

嘰嘰嘰~~~喳喳喳~~~

水鳥海鷗從遠處飛來,在層層疊起的海浪頂端掠過,似用自己弱小的身軀挑戰海洋的強大。

啪~~~

愈發高大的海浪掀起,一舉將海鳥們淹沒其中,用實力證明自己高不可挑戰的地位。

海風呼呼而來,又呼呼而去,萬千水物跳躍而起,徜徉在自由的海洋之中。

一方隨意飄蕩的孤島,生機盎然、青蔥碧綠,一圈是金色的沙灘。淺灘海水盪漾而來,沖刷走一波啥子,露出了幾根黑色燒焦的木頭棍子。

這竟是十年前蘇溶和柳含煙消失不見的傳送島。

當年二人不見,衆多空玄期強者再次仔細查探,沒有發現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附近的海域和海島之上。他們默契的認爲,二人一定是去往了別處。

但今日一大早,仙帝使者、空玄後期仙君方中行神識偶然掃查過這裡,卻突然發現了沙層深處的那一點不同尋常。

一個核桃大的泥球,竟然能吸收吐納靈氣,而且自身還不斷脫落沙層,吸附起新的沙子。看樣子,竟好像是在除舊迎新。

方中行實力強大,見識不凡,當即便認出了那是有芥子納須彌功能的仙寶。於是乎,他確認了這就是蘇溶藏身的地方。

爲了不引起其他強者的注意,從而完成仙帝交下的任務。方中行本尊仍停留在遠處原地,神識卻是悄然割下了一截,直奔那小沙球而去。

霸道的,他就想要侵入進去,卻收到了強力反抗。他很快認出來,那是同階強者的神識手段之威。雖是同階,但那人顯然有些外強中乾,看來是受了重傷修爲跌落,只留下了神識和意境感悟。

沒費太多力,方中行突破進入沙球之中,驚訝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獨立世界,更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還有那個自己曾經也覬覦了多年的聖獸黑麒麟。

唯有這仙寶之主,自己沒有一點印象,明顯不是同時期的強者。

顧不上多想,彈指一揮間,小黑和司命雙雙暈倒過去。他隨即出現在了那座虛幻的襄陽城上空,以上界神靈的方式撕開蒼天,俯視衆生。

這廝要幹嘛?

方中行思考許久,也不明白蘇溶的意思和打算。在他看來,蘇溶施展此術應該只是爲了回念故土親人,順便和柳含煙過過凡人的生活。但就在他打算完成使命的時候,卻看到那年輕人淚如雨下、如釋重負的看着自己。

“他,他他他,他這目光……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驚訝呢喃中,幾百年裡一直相互有聯繫卻從未謀面的二人,終於第一次交談到了一起。

直至泯滅這一切,神識所化之眼消失的剎那,方中行都不明白蘇溶的用意。但他並不在意,因爲蘇溶的元神已經趕來,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

仙帝的計劃完美到沒有一點瑕疵,這問道初期的小廝,又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剛離去不多久,就有一條黃泉河驀然出現,硬生生依靠因緣關係,從地獄黃泉那裡,奪走了無數的魂魄。

衆生需渡劫、孽緣三世盡。

這十字劫難語,悄然出現,迴盪在空曠的襄陽城中、飄蕩在洶涌的黃泉河上。

只是這無數的魂魄,就是真實完整的魂魄麼?

天道已損、往生輪迴早已殘缺,蒼茫宇宙、萬物生靈、早已成爲了殘缺不全之體。

……

無盡深海中,宮殿成羣、建築連綿如山,這一片海洋深處的世界中,竟如人魔兩族大陸一樣,有藍天白雲、有天地靈氣。

海洋之大,不可計數,更有妖族無數,強者如林。

具體實力如何,就連仙君級空玄期強者,都不可準確描述。畢竟這海洋中的強者,實力絲毫不下於他們,誰也無法進來其中。

在歷史的記載中,從來就只有人魔兩族大陸,億萬星球皆是如此。海洋雖大,卻早已排除在外,彷彿這宇宙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神界也好、仙族也罷,從來不和海洋打交道。

如此,人妖魔三族的歷史中,就沒有海洋生物的相關。即便是妖族,對這個近親,也從無瞭解。

當沙灘上須彌仙寶中發生仙君滅城的同時,這無窮海洋底下的宮殿裡,正有一羣修士激烈的爭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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