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人是替仙人來的嗎?哎喲,真是仙人的藥盒,這可太好了。”
“我們還說呢,這昨天該來了,怎麼沒見人。有幾家子情況不好的,都打算上山去求藥了。”
村民們圍着薛玥,七嘴八舌地各說各的話。
薛玥雖然插不上嘴,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了進去。
“小仙人把藥盒給我就行。”
其中一個年輕男人應該是剛從田間回來,滿頭是汗,手上還攥着沾了泥土的鋤頭。
他正打算從薛玥手裡接過藥盒,就被旁邊的大叔打了一下手:“去去,我來拿,你那髒手別弄髒了仙人的藥盒。”
大叔就是這個村落的村長,姓秦,人稱秦叔。年輕男人則是他的兒子。
薛玥把筐直接遞給秦叔。秦叔小心翼翼地捧着筐底,那副恭敬得模樣,就好似手裡捧的是個剛出生的小娃娃。
年輕男人撓撓頭:“那,我去給小仙人取空藥盒來?”
秦叔大怒:“你有點眼力價沒啊,哪有讓人站在村口等的,還不趕緊把人請到家裡去坐!”
轉向薛玥時,他又如春風化雨般慈眉善目:“來來小仙人,這邊請。”
村民的這番反應,無疑讓直播間的修士們有些發懵。
這和預想的不一樣啊。凡人看見魔教徒,不是應該掉頭就跑嗎?
【這村子就在魔教邊上,世世代代下來,說不定早就和魔教沆瀣一氣了。】
【凡人見識短,哪懂修仙界的事情,可能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魔教。】
傳播學中有一個概念,叫選擇性理解。
意思是人們會根據自己的既有立場、觀點、態度,選擇性地理解接收到的信息,使之與自己固有的認知相互協調,而不是相互衝突。
簡單來說,就是隻信自己願意信的。
你說魔教善待凡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有詐。
這也是爲什麼,薛玥一直都覺得,扭轉人的觀念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情。
路上,秦叔慎重地打聽薛玥的身份。
薛玥:“我不是修真之人,只是替婆婆辦事。”
秦叔呵呵笑:“那也是小仙人。”
薛玥也不跟他爭辯。她微微側頭,餘光掃過後邊跟着的一串村民。
只見這些村民雖氣色不錯,但面色淡白,眼瞼浮腫,呼吸氣粗,明顯是病狀。
果然,毒婆婆讓她送來的丹藥,就是替這些村民治病的。難怪他們會如此熱切地跟着她和秦叔。
關於這些村民得了什麼病,薛玥想了個巧妙的方式向秦叔打聽。
“病人怎麼樣。”她問。
聽到薛玥問病人的情況,秦叔沒有絲毫的訝異——雖然薛玥自己說,她只是跟着毒婆婆辦事,但在這些村民的樸素認知裡,薛玥肯定是毒婆婆(仙人)的弟子一類的。
“多虧了仙人的神藥啊,您看,我們這些身強體壯的,都已經能走能跳,還能下地種田了。”秦叔把薛玥引到自家院裡,嘆口氣,“只是有幾個身體本就不好的,即使用了這神藥,也沒什麼好轉。來,您先坐……”
“不用麻煩了。”
薛玥只是跟他來取空藥盒的。
秦叔見狀,趕緊讓兒子進屋,把上次的空藥盒拿出來,放進籃子裡,小心而敬重地雙手交給薛玥。
薛玥提上籃子,走到院門口,看着面前眼巴巴的村民們,頓了頓:“情況不好的病人是哪家的?”
村民們聞言大喜:
“先去我家!”“小仙人,先看看我家娃吧。”
像這種小村子,鄰里街坊之間都彼此相熟。
因此不論薛玥去到誰家,都是一窩蜂的人烏泱泱跟着,聊着閒嗑。
他們自以爲說話聲音小,但薛玥怎麼可能聽不見。
“哎,咱們太幸運了,挨着仙門,得了病也有仙人給治。我頭一陣去趕集的時候聽說,因爲這場瘟疫,別的村鎮已經死了好些人。”
“是啊,而且仙人現在還派小仙人來看診,真是菩薩心腸啊。”
……
從村民的隻言片語裡,薛玥瞭解到,毒婆婆過去也親自下山來過。
但每回她都嚴嚴實實裹着斗篷,只站在村外,遠遠甩出絲線來,就能替村民診脈切脈,從不多留,更別提一家一家地上門看診了。
所以方纔村民們跟在薛玥身後,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搭話,生怕冒犯了。
“我爺爺小時候見過仙人一次,他說仙人長得可嚇人了,把他嚇得病了三天呢。”
“胡說!仙人怎麼可能長得醜,你爺爺肯定看錯了。”
……從這番對話,薛玥大約猜到,爲什麼毒婆婆不願靠近這些村民了。
薛玥微微抿脣,讓村民們都去外邊站着。
“就是!我家二狗本來就生着病,喘不上氣,你們別都在這擠着,出去出去。”這家的大娘把其他村民都趕了出去。
然後她兩手攥着,緊張地湊到薛玥身邊:“小仙人,您可一定要把我家二狗給治好啊。”
“治病的是婆婆,我只會把你們的病症轉述給婆婆。”
“轉述也行、轉述也行。”大娘咽咽口水,發現薛玥也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好說話,“那,要我把二狗叫醒嗎?”
“不用。”
牀上躺着的孩子名喚二狗,也就四五歲的年紀。
薛玥擦淨手,掀開被子,先探了探二狗的手腳溫度,又仔細觀察了二狗的面容,而後捏着臉蛋讓他張嘴,看過舌苔。
古代行醫講究望聞問切。
望,指觀望氣色。聞,指聽氣息和聞氣味。問,指詢問症狀。切,指摸脈象。
望、聞、問,薛玥都來了一遍,至於這脈象就不用摸了。
因爲作爲反饋給毒婆婆的症狀,前三項就夠了。
更重要的是,她雖然不是專業的,但她的直播間內,都是專業人才。
彈幕裡,丹修們早已經照着村民們的描述研究了一路。眼下見到二狗這個重病患,他們更加確定了——
【這些村民患的,果然是“半日寒”沒錯。】
【半日寒?】
【就是一種最近流傳在凡人間的瘟疫。因爲病發時半日體熱、半日體寒,還伴有出血和呼吸困難,所以被稱作‘半日寒’。】
事實上,各大丹修門派已經爲這病頭疼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