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李昂看着眼前孤身一人的綠衣女子，微微一怔。
“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隨後兩人同時愣住，對視一眼，倒是李昂先笑了“我還蠻慘的，被趕下山了，不過你怎麼還是一個人啊？”
碧瑤鼻子皺了一下，哼了一聲說道：“我爹這幾天叮囑我不要隨意現身，反攻青雲非同小可，不讓我上山去。”
“哦.........”李昂笑着點了點頭，看來萬人往還是對碧瑤關愛有加啊，完全不願意讓碧瑤粘上一丁點的危險，而現在張小凡雖然和碧瑤相識，但是卻還沒有磨練出革命友誼，也犯不着讓碧瑤冒着那麼大的危險前去看望。
“那你爹不擔心你只有一個人嗎？要是遇上青雲弟子...........”說到這裡李昂愣了一會，啞然失笑。
“你不就是嗎？怎麼，你要對付我這個魔教妖女？”碧瑤眉頭緊皺，卻又好似調笑，一點也不擔心李昂會對付她。
一陣微風拂過，道邊的樹葉青黃，入秋了。
“要我說啊，你被趕下山肯定是活該，誰叫你腦子裡的想法那麼奇怪，除了你那個呆頭呆腦的師弟，還有那個喜歡你的漂亮姑娘，青雲上下，肯定沒有一個贊同你的看法，古里古怪的！倒不如加入我們聖教，以你的本事，我爹肯定會重用你的！”兩人也算是舊友重逢。
誰能想到，青雲山上正魔斗的正酣，而在青雲山不遠處，鬼王宗宗主的女兒，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弟子卻像相熟多年的老友一樣暢談。
“算起來是有些怪吧，不過這也沒什麼。”李昂總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語氣也是不鹹不淡。
碧瑤搖了搖頭，她爹告訴她，上次他在無情海里面使用的法寶很有可能是嗜血珠，是魔教之中的一樁重寶，雖然碧瑤得到了天書一卷已經讓萬人往萬分開懷，但是這嗜血珠對於萬人往的計劃也有大用，碧瑤也希望能夠拉攏李昂。
剛剛好現在李昂又說自己被趕下山了，自然是絕佳的機會。
“加入聖教是不可能加入聖教的，就算我回不去青雲山，我對你們鬼王宗也不感興趣。”李昂輕描淡寫的回絕了。
碧瑤也沒當回事，在滴血洞之中的經歷已經告訴了她這個青雲弟子，很奇怪，不對，現在應該是青雲棄徒。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告訴你，再過一會我爹可能就回來了，到時候你想跑也跑不了了！”碧瑤想了一會，提醒了一句。
李昂笑了笑說的道：“爲什麼要跑，你爹要是來了我就劫持你，然後威脅你爹把你們鬼王宗的秘典全部交出來。”
“哼，我纔不信咧！”碧瑤吐吐舌頭，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對着這個明明不是很熟悉的青雲弟子卻讓她情不自禁的放開戒備。
她卻不知道，李昂剛剛經歷了誅仙劍的反噬，麒麟血脈被激發之後帶上了幾分森林瑞獸的祥和之氣，所以顯得格外的平易近人，這氣息其實平常也在，世上微不可察，今天算是威力加強了十好幾倍吧。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要是想靠我威脅我爹，只怕就打錯算盤了！”碧瑤依舊在笑，只是李昂卻已經感覺不到一丁點的快樂，風又吹了過來，帶走了一片黃葉，有些冷了。
碧瑤眼角的肌肉彷彿抽搐了一下：“你以爲我爹很疼愛我嗎？不，恰恰相反，其實有的時候我爹可能更想殺了我！”
“我六歲時候，孃親帶着我回‘狐歧山六狐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時你們正道來襲，其中‘天音寺’的普方惡僧用法寶‘浮屠金鉢’將整座六狐洞震塌，生生把我和孃親還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
碧瑤一開口，李昂已經知道了她要說什麼，這終究是這個美麗姑娘這輩子都跨不過去的一道坎，誰也想不到她古怪精靈的外殼下，有那麼一個脆弱的靈魂。
碧瑤此刻彷彿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一如她說話的語氣，平淡而空洞，帶着最深的痛楚：“那時，我嚇得嚎啕大哭，害怕極了。那裡是一個小小的山洞，因爲有幾塊大石撐着，我們才能苟活下來，但姥姥傷勢過重，不久就去世了。孃親帶着我在那一片漆黑中痛哭一場，就把姥姥埋了。”
“我們被埋在地底深處，除了岩石間有滴幾滴水來，周圍便是一片堅硬冰涼的岩石。我很害怕，但孃親一直告訴我說：小瑤不怕，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可是，這裡永遠都是漆黑的，爹也一直都沒有來，我在那漆黑的洞裡，很是害怕，肚子又餓，不停地哭。我還記得，孃親在我身邊嘆息着，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不停地對我說：小瑤不怕，小瑤不怕，孃親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碧瑤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但依然接着說道：“可是，爹還是沒來，我卻已經餓得不行了，一直對着孃親哭着要東西吃。孃親一次一次在洞裡找着，但從來都沒有找到過東西。到後來，我已經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趴在孃親的懷裡呻吟。忽然有一天，孃親找到了一塊肉！……”
李昂幾乎是在碧瑤說話的同時，看見她的身子抖了起來。
“我太餓了，什麼也顧不得，吃了進去，然後好象是舒服地睡了，好象那時，孃親也在黑暗中笑了出來。就這樣，孃親隔一段時間就給我找來一片肉，我就這樣活了下來，但孃親的聲音卻日漸無力了。終於有一天，我叫她，她卻沒有回答，從此以後，我就在黑暗中，一個人這樣等死。”
碧瑤緩緩轉過頭，看着李昂，李昂被她的眼神望到，心中忍不住浮現一陣酸楚與憐惜，“你知道一個人在那裡等死的滋味麼？你知道孃親的屍體就在你身邊慢慢腐爛的氣味麼？你知道一個人永遠看不清周圍永遠生活在恐懼中是什麼樣子麼？”
碧瑤沉默了，李昂卻不知道現在能夠說些什麼，她像是從夢中醒來，卻又似將醒未醒，恍惚中又說了下去：“終於有一天，突然，頭頂之上射下了一道光亮，我嚇得大叫，躲到最深的角落，然後，那光線越來越亮，上方的洞口越來越大，我聽見了爹在叫我和孃親的名字，接着，看見爹跳了下來，擋在我的面前。”
“他沒有先看我，而是先看到了我孃親，剛纔光亮時我只顧得看上邊，竟忘了去看孃親。到我想起時已經被爹擋住，看不到孃親的屍首，可是我分明看見爹身子一震，整個人都似乎變做了石頭，然後，跟着爹跳下來的青龍叔叔、白虎叔叔和玄武叔叔，一個個都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忽然很害怕，甚至比我在這黑暗中等死更害怕，我小聲地叫着：爹。爹緩緩轉過身子，三位叔叔排成一排，站到他的身後，擋住了孃親的屍首，我還是看不見孃親。我小聲地問：爹，孃親呢？”
李昂看得清清楚楚，碧瑤此刻每說一個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彷彿那問話的女孩兒，就在他們面前一般。
“爹什麼也沒說，可是他臉色好可怕，我雖然小，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時他真得想要殺我，想要殺我這個親生女兒！可是，他終究沒有動手，他救了我，把我抱在懷裡，離開了這個漆黑的山洞。就在離開之前，我偷偷從爹肩膀向下看去，孃親的屍首已經被三位叔叔埋了，只露出了一隻手出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那隻手、那隻手、那隻手……”
碧瑤的聲音突然沉默了，李昂向她看去，卻見碧瑤臉色煞白，雙眼緊閉，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李昂嘆了一聲，這一段故事李昂早就在書中看過，當時已經叫人憐惜不已，可是如今碧瑤在李昂的面前親自講述一遍，卻又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這樣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姑娘，卻有過那麼悲慘的過往。
抽泣片刻，碧瑤又擡起了頭，臉上掛着微笑，若不是眼眶微微發紅，只怕壓根瞧不出她剛剛哭過，碧瑤低聲說道：“是不是很丟臉？”
“還好，一點點啦，不是很丟臉，再說了，又沒別人看見，只在我一個人面前丟臉就不算丟臉啦！”李昂說。
碧瑤又揉了揉眼角，再次擡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常態，就好像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是調笑道：“所以你如果打算挾持我來要挾我爹爲你做什麼的話，只怕你就想錯了，我這個女兒，從某種角度來說，害死了他最愛的人！只是因爲我是那個人的女兒，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
“哦？”李昂歪着頭問道“你是這樣看的嗎？那我們不妨打個賭！”
“賭什麼？”
“就賭你爹到底有多愛你！”
“什麼？”
“看來你是同意了，賭注就是天書第二卷和我的法寶，如何？”
“你要怎麼賭？”
“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