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
三百鐵騎直接崩潰。
長箭穿透了千丈，射穿了三十一位荒原盜的身軀，然後紮在沙地裡，血光浸透。
那領軍衝擊，身聚黑熊虛影的大漢胸口被一箭射穿，整個身軀炸裂，只留那柄大劍飛旋着掉在地上。
盜匪騎陣在商隊兩百丈外徹底崩塌，向着周圍四散奔逃。
沒有領頭的匪首帶領，別說衝撞商隊，他們就連自保都做不到。
盜匪大多是這樣，人多則勢衆，真到失了領頭之人，頓時沒了血性戰意，只能散逃。
落單的匪盜，在荒原上，等待他們的命運，不會比今日戰死好多少。
一箭之威，滅三百荒原盜。
能縱橫千萬裡的大商行，實力果然了得。
看着紛亂逃走的那些匪盜，後方大車邊的修仙者們面上露出笑意，微不可查的輕舒一口氣。
至於杜三振他們，同樣欣喜。
荒原行走，能有強者同行，當然是好事。
趙辰不在意別人眼光，只悄然看韓牧野神色。
可惜，韓牧野面上淡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情。
這讓趙辰微微有些遺憾。
也是，這等場面，怎麼會被頭頂雷劫，閒庭闊步的韓牧野當回事？
商隊護衛去收攏被斬殺的盜匪衣甲、兵器，那盧家兄弟的隨身之物也被送到近前。
跟着送來的還有那位匪首的大劍。
趙辰目光掃過，輕笑道：“見者有份，韓大哥你挑一樣。”
這些兵器寶物當中最貴重也就盧家兄弟那兩柄半法寶，其他就是匪首的那柄大劍還有些看頭。
韓牧野也不客氣，擡手一招，將那柄大劍握在手中。
大劍沉重，品級在上品靈器級別。
“我是劍修，對這劍有幾分興趣。”韓牧野淡淡開口，掌心的仙氣與劍意輕動，直接灌注劍身。
一幅幅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
一柄橫行荒原上的匪盜首領手中劍，其中隱藏的記憶還真有些意思。
許多韓牧野之前不曾瞭解的仙界另一面緩緩展現。
策馬前行，他默然不語，只細細消化這些深藏仙界暗面的各種訊息。
“趙兄，苦仙域到底是何等地方？”轉過頭，韓牧野忽然開口。
苦仙域？
趙辰微微一愣。
“韓大哥想知道苦仙域？”搖搖頭，趙辰道：“那地方，我們人族修仙者是很難生活的。”
“苦仙域是以大妖爲主，惟有天耀門的那些半妖修行者才能踏足。”
相比於人族和妖族雜居的荒原，苦仙域才真正是人族的禁地。
覆雨仙界三十六州中，那兩座大妖佔據的州域，就被稱爲苦仙域。
有意思的是，苦仙域雖然是人族禁地，卻又有很多人往苦仙域去。
有的是被販賣到苦仙域，成爲妖族奴役，煉丹煉器，開採礦藏。
這些人一輩子不得自由，但倒還是能活命。
有的是各家宗門組織的偷獵盜礦隊伍，在苦仙域四處劫掠，搶奪資源。
這些人背後有各大宗門，爲的是搶資源，給妖族添堵，要是被抓住了，當然丟掉性命。
不過能活着歸來的話，不但歷練一場，還積攢了許多資源，往後出人頭地不難。
至於第三種，就是韓牧野從長劍中看到的畫面。
很多鬆散的修仙者結成聯盟，化身盜匪，在苦仙域和各處荒原遊蕩。
這些人是沒有根基的，也沒有靠山，一輩子見不得光。
唯一有的是，自在。
活的自在，死的也自在。
“很多下界偷渡而來的修行者都被送到苦仙域去，挖礦。”趙辰低聲道：“苦仙域能活着歸來的人，百不存一。”
禁地之名，可不是開玩笑的。
韓牧野點點頭，開口道：“你可聽說過疾風盜？”
趙辰面上神色一僵，沉聲道：“苦仙域三大盜，驚雷，紫電，疾風，驚雷勇，紫電速，疾風衆。”
“疾風盜雖然沒有驚雷和紫電的強橫，可人多勢衆，誰家商行都怕。”
趙辰眉頭一皺，看向韓牧野：“韓大哥，你是說，這黑騎盜匪是疾風盜？”
“疾風盜在苦仙域，離着浮廖荒原數億裡，不至於來此吧？”
韓牧野搖搖頭，沒有說話。
疾風盜的大隊自然不會在此，可這一隊盜匪之中還真有些是疾風盜。
起碼領頭的這大漢就是疾風盜出身。
疾風盜在苦仙域遇到大妖圍殺，分裂成數十個隊伍，其中幾隊就是離開苦仙域，到了玄靈劍宗治下。
這事情目前還沒有傳播開，不過想來不會隱瞞太久了。
疾風盜到了治下，玄靈劍宗恐怕也會頭疼。
韓牧野雖然沒有說話，可趙辰卻面色已經沉下來。
世上有的是秘法，韓牧野拿到了那大漢的佩劍，能偵查到一些秘密，這並不難。
韓牧野既然提出這事情，必然是有緣由的。
果然，商隊前行，第二日傍晚時候，遇到一座山丘。
山丘之上，遍地屍骸。
“是被截殺的商隊，看着起碼有三百人。”
上前查探的護衛稟報，面色凝重至極。
他們這一隊也只有百餘人，雖然有強者，可也不知與被截殺的商隊比如何。
三百人的商隊，不可能沒有強者坐鎮。
趙辰目光落在前方，微微沉吟。
此時他們離開青雲鎮也就纔不過五萬多裡。
真要御劍回去，也不需要多久。
就連往散火城其實也不算太遠，真御劍飛遁，不需要一日。
“韓大哥，不如你先——”
回頭去看韓牧野，趙辰將話頭頓住。
因爲韓牧野已經緩緩策馬，往前走去。
“我家鄉有入土爲安的規矩，到底是人族，總不好看他們曝屍荒野。”
韓牧野的聲音傳來。
婦人之仁？
不一定。
趙辰回頭看一眼護衛楚老，楚老搖搖頭。
看不透。
按說，一個強大的劍修，不該會有這等慈悲心思。
劍修，該是最堅定，最擅長殺戮的修仙者，也是最心硬的。
杜三振等人已經奔過去，跟着韓牧野一起將那些屍骸都收斂，然後挖一個大坑埋葬，堆砌起土堆。
韓牧野還在其上佈設了一個驅趕野獸的陣法。
轉身，他拿劍劈了一塊三丈青石，然後壓在墳塋之上。
“道左相逢，都是世間奔命人。”
韓牧野輕嘆，擡手劍光閃耀，一行大字落在青石碑上。
奔命人。
誰不是呢？
那一個個大字上透着讓人心顫的劍意。
看到這字的商隊護衛，還有那些修仙者都是面上神色鄭重。
這些字只這麼看着，就似乎能影響心神，似乎是能讓人看到漫天劍光。
“好字。”跟隨在趙辰身後的楚老開口，說出兩個字。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直接評價韓牧野。
趙辰點點頭。
這字，是韓牧野展現自身的力量。
他是告訴自己，他能以自己的劍前行。
劍修，就是這樣呀！
再前行，商隊小心不少。
前方探路的護衛加到兩隊，一刻不停。
但一連三日，都沒有任何阻道的人。
連妖獸都沒有。
“要麼我們被盯住了，要麼，”趙辰目中透出一絲驚懼，壓低聲音：“真的是疾風盜來了。”
疾風盜。
聚金商行還沒有直面疾風盜的勇氣。
氣氛越發緊張。
不少僱傭的修仙者已經打退堂鼓。
如果放棄車隊，放棄任務，全力奔逃，他們的速度都不慢。
好在，一切都如常。
直到看到前方荒原中綿延數十里的大城，火焰升騰，染透天空，趙辰方纔鬆一口氣。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是微微放鬆。
這一路上，實在太壓抑。
韓牧野回過頭，看向遠處。
他也很好奇，對方爲什麼沒有動手。
結合大劍中記憶，再加上之後的感應，這荒原上現在應該是有不少疾風盜，其中還有強者。
只是這些疾風盜沒有對商隊動手，倒是沒想到。
或許，商隊不是他們的目標？
散火城還是趙辰他們熟識的老樣子，青紅色的大石堆砌的城池，城門高大。
青紅色的磚石鋪的大道，綿延出城外。
就連地上的土石，看上去都透着些青紅色。
看來這是散火城的特色。
到門口處，就見到一輛輛大車，馱着各種靈石礦送來。
“咦，聚金商行，這次帶來什麼好東西了？”城門口，已經有手中託着賬簿的修仙者迎來。
這些人早早就觀望着，有商隊來就直接上前。
“烏金礦，品質不錯，我收了，一車兩百三十萬仙靈石。”一位挺着肚子的中年掀開大車蒙布一角，眼睛一亮。
“老朱，你這價壓的，也不看看是誰到了，這可是趙少東。”從後面走來的一位清瘦老者看到趙辰，面上微微一愣，輕笑說道。
趙辰的名字，這些做生意的都知道。
趙辰沒有在城門口將大車上的烏金礦賣掉，而是送到城中與聚金商行合作的熔礦爐。
二十車，一半直接賣掉，每車二百八十萬仙靈石，剩下的則是委託熔鍊成烏金礦。
這些礦石熔鍊後，再轉手去其他地方售賣，或者是打造法寶後賣出去，價值都能翻倍。
總的來說，這一次聚金商行光是這一座烏金礦，起碼能賺三千萬仙靈石。
其中支付給那些護衛和修仙者的酬勞，不超過百萬。
這還是算上了一路上耗損，幾位強者的酬勞佔大頭。
這些修仙者也不虧，路上只是提心吊膽，卻一戰都沒有，反而分了些零碎，加上數千的仙靈石酬勞。
僱傭的車隊和修仙者遣散，只留護衛，韓牧野與杜三振等人則是尋了客棧住下。
本來趙辰邀請去商行駐地的，韓牧野說想在城中逛逛。
反正他那一車礦石也交了熔鍊，一時半會走不掉。
散火城真是一座適合煉器師駐留的城池，其中數條地火脈匯聚。
可惜這些地火品質不高，又有些暴虐，只能用來熔鍊礦石，想精細鍊器，還是不太合適。
“韓大哥，城中有一支從荒原外來的商隊，據說帶來不少寶物。”尋到韓牧野的趙辰雙目中透出一絲晶亮。
“三日後，他們在中心廣場售賣寶物。”
浮廖荒原方圓八千萬裡，趙辰算是見識廣博，可也少有離開荒原的。
一支商隊帶來荒原外的寶物，這等寶物只要轉手就能大賺。
荒原外的商隊？
韓牧野雙目中精光一閃。
見他神情，趙辰已經猜到幾分，壓低聲音：“韓大哥是覺得，他們可能是疾風盜假扮？”
是不是假扮不知道。
但這個時候剛好疾風盜出現在附近，要說沒有關聯，恐怕誰都不信。
如果真是疾風盜假扮商隊，還帶來寶物，那他們是真的要交易，還是別有所圖？
“散火城雖然不小，可在疾風盜眼中也不算什麼吧？”
“城中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寶物，大名鼎鼎的疾風盜會打小小的散火城注意？”
趙辰皺着眉，輕聲低語。
“這樣，等看過他們的寶物，如果有值得拿下的，我直接買下，然後，我們就從傳送陣離開。”微微沉吟，趙辰再次開口。
“那些熔鍊的礦石，先放在這。”
不得不說，作爲一個商賈中人，趙辰的謹慎敏銳，已經是極爲難得。
那些熔鍊的礦石如果不帶走，這一趟的所有利潤拿不到不說，還要虧大半。
可趙辰能這麼決斷的說先離開，直接放棄了那些財富。
只是在韓牧野看來，趙辰還是差了一籌。
如果是自己，現在有兩條路走。
第一條簡單，最快速度離開。
第二條，匯聚城中力量，立即做出應對。
可惜，趙辰的見識和判斷力，到底不是他這樣應對過道爭，執掌過一方大勢力的人能比。
“趙兄，你可以派人去看看，城中傳送陣還能不能用。”韓牧野的話讓趙辰面色一變。
“還有，看看最近時日進城的商隊，都是什麼情況。”
傳送陣。
最近進城的商隊。
趙辰起身就走。
小半日後，趙辰再回來，背後跟着楚老，還有兩位身穿黑袍的護衛。
趙辰的面色，難看至極。
“韓大哥，傳送陣半個月前傳送時候出了意外，正在修補，還需要至少十日才能修好。”
果然。
韓牧野面色不變。
傳送陣不破壞，任何算計都沒有意義。
“這麼說，最近進城的，除了附近的小商隊，就是些從前未見過的人？”
韓牧野淡淡開口。
趙辰點點頭。